九绫由衷夸赞一番，凤落白听着，竟有几分受用。
“走，咱们今日回去商讨商讨魔族日后的发展，我觉得小云栀说的有道理，咱们红狐一族，要肩负起振兴魔族的重任。”
九绫越说越正气凛然，凤落白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时不时附和性地点了点头。
九绫头一次忽悠自家表兄，见他如此配合，九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着凤落白没反应过来，将凤落白拉走好远。
等两人出了九川之眼，九绫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长舒一口气。
“呼。”
“终于出来了。”
“表兄，走，咱们回家，您让瞿光他们收拾收拾，咱们回魔族。”
凤落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回魔族作甚？”
九绫眨了眨眼，道：“您方才不是说，要和我回去振兴魔族吗？”
九绫反问完，见凤落白皱起眉，赶紧“哎呀”一声，委屈巴巴地换了副神情：“表兄，您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凤落白听着九绫矫揉造作的语气，眉头越皱越紧。
“我从未这样说过。”凤落白僵硬道。
九绫：“可你点头了。”
凤落白的眉心快拧成一个川字了：“我刚才在思考，是你一直在我耳畔烦我，我才会下意识点头。”
九绫重复道：“可你点头了。”
凤落白：“......”
“我还有事情没与云栀说完。”
九绫木着脸，宛若学舌的鹦鹉：“可你点头了。”
凤落白额头上的青筋几乎暴起：“你要回魔族，便自己回，我还有事要办。”
九绫终于不再岔开话题，她收起唇边的笑，直勾勾地看着凤落白，道：“您的事，就是云晚嫣前辈的生辰夜吗？”
“今晚，你更应该考虑的不是与他们致歉吗？”
“表兄，我今日难得多唤了您几句表兄。我知晓您对我的照料，全是因为我阿娘在世的时候照料过您，只是我想说的是，你我同为红狐，你能成为魔尊，我也不会差。”
“您若是真耽于情爱，那您就要小心了，因为只要您对不起这个位置，我迟早要将您取代。”
九绫的眼眸中寻不见一丝笑容，她仰头看着凤落白，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您幼时受苦，费了多少力气才爬上这个位置。”
“您要知道，你这个位置，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们恨不得你今天就死，明天就寻个偏室的男子坐这个位置。”
“只是，我不想让我们红狐一族的荣耀被夺回去。”
九绫语气沉重，她说完最后一句，似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严肃，停顿片刻，又多补充一句：“我向来是真性情，我只盼着魔族更好。”
“但只要您能对得起这个位置，我绝对会支持您。”
九绫扬起脸，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表兄，只要您对魔族负责，我九绫此生，绝对不会背叛您，但是只要您有一日消极对待，我绝对会牟足了劲，将你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我绝对不会让其他的魔修坐了这个位置。”
九绫一字一句的说完，唇角勾起一抹娇美的笑容：“我说到做到。”
少女的一字一句都落在心中，凤落白看着渐渐长开的娇美少女，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些年，他与九绫不甚熟悉。
凤落白对她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少年时期。
那时候老魔尊隔三差五惩罚他，姨母担心他饿肚子，便领着九绫，给凤落白送食盒。
那时的九绫还不到姨母的腰际，大抵是因为怕他，每每凤落白看过去，九绫便会缩回去，然后用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小心翼翼地瞥他。
所以，凤落白对九绫的第一印象，是怯懦，胆小。
可是，这些年的光阴里，九绫是如何变成如今这样的？
那年的她胆小，如今的她，却像是浑身长满了刺。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九绫，反而更大胆鲜活。
比起年幼的她，现在的她虽富有攻击性，却格外惹人注意。
“从前倒是没发现，你如此牙尖嘴利。”
凤落白感慨。
九绫一听，顿时有些不高兴：“怎的又要说我一遍？”
“我这是能说会道，表兄您若是成语不好，还是不说话为好。”
凤落白被少女的话语噎住。
九绫也瞧出他的尴尬，她语气缓和了些许，才解释道：“人都是会变得，虽然我本体是只魔族狐狸。”
“今日与你说这些，全是因为我看不下去了。”
“当初我阿娘在世，她希望你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好尊上，那时候她总是夸你，我不服气，后面也卯足了劲修炼，一门心思想接近你的高度。”
“只是这两年的你着实太不符合我阿娘口中的形象了，所以，我便生出了心思。”
“你若做不好，便让我做。我做尊上，绝对不会有杂七杂八的后妃，也不会有什么莺莺燕燕，我只会专心处理魔族的事务。”
“我相信，我可以做得比你好。”
九绫底气十足。
凤落白听着，竟不觉得讨厌。
九绫的话说完，凤落白也不接茬。
良久的沉默让九绫有些尴尬，她抬眼看向男人，道：“表兄，您倒是说两句啊。”
见凤落白还不搭话，九绫有些紧张：“您不会，想偷偷解决我吧？”
凤落白挑眉：“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九绫嘀咕道：“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凤落白：“……”
死丫头，记得还挺清楚。
“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正好，以后你便瞧着吧，若我做不好，你便用你的实力，将我拉下去。”
“不过，你可要说到做到，若是到时候魔尊位置被别人抢走，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九绫有些不服气：“谁瞧不起谁还说不定呢。”
凤落白：“你都放出狠话了，若是做不到，岂不是很丢脸？”
九绫“哼”了一声。
凤落白看着她傲娇的模样，脑袋中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所以，你刚才为何要哄我走？”
“我还有话与云栀说。”
九绫的笑容凝在嘴角。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是都讨论魔族大事了吗？怎的又绕回来了？
***
九绫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她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云栀不是还有事情吗，你我已经耽误了她好多时间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走比较好。”
凤落白盯了九绫半晌，他转身欲回，九绫眼尖，赶紧扯出他的衣袖。
“表兄，回去吧。”
“时间真的不早了。”
从地底出来已是黄昏，暮色熹微，万物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凤落白心念动了动，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一切，眼眸中似有犹豫划过。
九绫等着他回答，见他沉默，九绫也不敢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点日光消散，凤落白的目光从空旷的草地收回，他喉结滚了滚，终于道：“走吧。”
凤落白的语气有些低沉，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知为何，九绫竟然从中品出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她说的...是不是太严重了？
九绫在心中反思了一小会，穿着红衣的俊美男人从她身侧走过。
两人距离慢慢拉远，轻缓的脚步声在周围的林中回响，走在前面的凤落白见九绫还未跟上，终归是没沉住气。
“你到底走不走？”
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九绫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她看向已经走远的凤落白，一时有些恍惚。
这次的凤落白，竟然走得这么干脆？
九绫在心中嘀咕一声，赶紧回答：“马上就来！”
说罢，九绫便提起裙角
，飞快地跑上前去。
热烈的红色在一片深绿中穿梭，红衣少女跟上男人的步伐，两人对视一眼，旋即便消失在原地。
这边，返回苍穹楼的路上。
云栀坐在漆黑的墨色长剑之上，她抬起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心中一阵疲乏。
好像之前拼得太狠，云栀现在有些体力不支。
她深吸一口气，等将体内的灵力调理平稳，才从芥子囊中摸出一小捧莹润漂亮的补元丹，一把塞入口中。
甘甜中夹杂着一丝微苦的口感在舌尖漫开，云栀垂下眼，长卷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疲倦之色。
一侧，与云栀同行的男人飞身跟上，他望着小姑娘没有一丝笑容的精致侧脸，眸光微不可查地闪了闪。
“身体不舒服？”男人温声开口。
见云栀没回答，他淡淡的收回视线，语气轻了几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不需要睡眠了。”
云栀一个眼神也没多给他，只是兴致缺缺地回复道：“喔，然后呢？”
容绍对云栀的反应有些意外：“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不需要哦？”
云栀从善如流：“为什么呢？”
她神色恹恹，语气中染上几分倦意。
容绍被云栀的态度噎了噎，他侧过脸，多看了云栀一眼，随即道：“那时的我，已经快到元婴了。”
云栀闻言，秀气漂亮的眉轻轻皱起：“十二岁的元婴？”
“喔，那你好厉害。”
云栀半是敷衍半是真心地说着，容绍听着小姑娘的回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从地底出来，她的兴致就不太高。
容绍本以为在地底时，云栀已经对自己有所改观。
却没想到，那时的笑容以对，竟然只是暂时的。
小姑娘的脾气，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见云栀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心念动了动，索性换了个话题：“你累了？”
云栀倒也没有掩饰，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逐渐变得悠远。
“您不用为我费心了，我没什么大碍，刚刚吃了补元丹，休息一会便好了。”
容绍还想找话题，可云栀简短的一句话，又将他在喉间涌动的话语逼了回去。
“嗯。”
容绍声音低了几分，细听之下，竟然还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挫败感。
两人相顾无言，周围风声猎猎，少女却没有半点开口的想法。
眼看着苍穹楼越来越近，云栀慢慢收回思绪，她转过头，看着身侧的容绍，语气终于有了点波动：“您为何要和我一起走？”
“该不会...您也要回苍穹楼吧？”
云栀只是猜测，却没想到自己的话一出，容绍便点了点头，飞快答道：“是。”
云栀懵了。
“您去苍穹楼作甚？”
“若我没记错，您现在最该回的地方不是苍穹楼，而是——”
云栀没说完，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头顶的天。
容绍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照理来说，九川大陆也是我所管理的一个世界，所以...我有权留在此处。”
云栀闻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也罢，您爱去何处便去何处。”
“什么叫我爱去何处便去何处？”
“作为你的父亲，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我记得，普通修士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尤为弱小。”
云栀：“.......”
“所以呢？”
容绍气定神闲：“所以我应该多关照你。”
云栀沉默了半晌，幽幽道：“若我没记错，就在刚刚，你还暗暗嘲讽了我，说我体质弱。”
容绍抬眉，有些无辜：“我没有。”
云栀反问：“你确定？”
“刚刚那句你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睡眠了，难道这不是嘲讽？”
云栀掰着手指细数一番，认真的话语引得容绍为之侧目。
啧。
这小丫头，看着乖乖巧巧的，没想到，还挺爱记仇。
容绍的嘴角扯了扯，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些许。
云栀抬头，他又飞快地压下嘴角，装作无事发生。
小姑娘看着他飞速切换的神色，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探寻意味。
“我猜你现在肯定在心中编排我。”
“让我猜猜你在说些什么。”
云栀眉眼的倦色消散些许，许是话多的缘故，容绍觉得此时的她神情都鲜活了许多。
容绍淡定地任她打量，见她半晌不说话，心底还有些好奇。
“所以，你猜出什么了？”
云栀小声道：“我猜，你刚刚在说我爱记仇。”
容绍的嘴角忍不住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