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好奇心是真的重。
宋望舒看着身侧走哪跟哪儿的四个人，不自觉叹了口气。
常人听说鬼魂一事跑都来不及，这四人可倒好，上赶着凑过来，还把她买的东西“劫持”了。
“宋小娘子，可是有什么发现？”听见她叹气，屁颠颠拎东西的衙役三人组露出七分谄媚三分狗腿的笑。
“……没什么，还在前面。”宋望舒顿了顿：“你们真的是、唉……”
“小娘子有所不知，”顾筠说：“我们是怕这鬼魂是什么案子的受害人，今天定要为它讨回公道的。”
“……”
宋望舒：我真的栓q。
她看就知道面前四人也一定是被话本子赊毒，认为鬼魂滞留人间定是有冤屈。
确实，人有执念，鬼魂也有执念——
“站住！不许再靠近了！”
宋望舒五人被突然蹦出来的小女孩儿拦住了，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眉清目秀，如果忽视它青白的皮肤和纯白的眼眶，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我的符箓没有这么严重，顶多肚子难受个几天。”宋望舒一眼就看出来她是装的：
“我找另一个魂，她被我的符打过。”
“瞎说！哪有别的魂，就我自己，爱抓不抓。”疼的脸皱巴巴的小孩儿还挺倔：“我胸口好疼！”
“谁说我要抓你了？”宋望舒感到头疼。
这小姑娘大概就是因为胸口的伤死亡，因此就算变成了鬼魂也总会潜意识感觉到疼痛难忍，不过看样子，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执念也分两种，一种魂体能清楚记得自己的执念；而这小女孩儿，很遗憾，她是另外一种。
——如果一只鬼魂连自己的死亡方式都能忘记，那它大概率也不会记得自己的执念。
一日执念未消，一日不会投胎。呆在这死循环的小孩儿也不知留了多久。
想到这里，宋望舒耐心地同它解释：“我不会不明不白地打散你们，我只是想问问它为何要困人？”
顾筠和三人组安静如鸡地跟在后面，眯眯眼努力睁大了眼睛，然后默默后退了一步。
——我草。
谁能告诉他，他真的只想围观大佬驱鬼——他咋也见鬼了！
眯眯眼左右看了眼，只见两撇胡和瘦高个脸色也不好看，至于老大——老大一直冷着脸，也看不出啥来。
“看见了吗？”眯眯眼杵了杵两撇胡，努了努嘴。
两撇胡沉痛地点头。
这咋回事啊！见一次满足满足好奇心得了——他可不想天天见啊！
后面的动静宋望舒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心下想着回去要叮嘱他们多晒太阳，就看到面前吵闹的小女孩儿一瞬间噤声，偷偷睁开一只眼：
“真的？你不会让我们魂飞魄散？”
按理说人类的话不可信，可小女孩儿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宋望舒就打心眼儿里的亲近，潜意识就觉得她不会骗人。
“真的。”
“那、那好吧。”小女孩儿鼓着脸让出道，撤下自己的魂力：“我信你了，你、你可不要骗我！”
“不会骗你的。”宋望舒安抚她，看到小女孩撤下魂力后显露出的小院儿，小院儿简陋，只有一个破屋，此刻正有一只女鬼从中飘出来。
嗯，她刚才还通红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记得。”
“……是呀，我记得。” 女鬼冷静下来后看起来并不凶恶：“我和这孩子不一样……我清楚的记得，所以我一直在枫林徘徊。”
“有时会失控……这次还无意牵扯到你们，我很抱歉。”
哦，原来是无妄之灾。
宋望舒松了口气，这两道鬼魂都魂体青白，没有害过人：“你的执念……”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青白的脸显得女子的笑有些狰狞：“我只是想……想找到我的家。”
※
枫林的两只鬼意外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消息。
——前日傍晚，一家三人互相拉扯着往南去了，神色匆匆，看样子很是慌张。
衙役三人组立马揣着画像向南追去。
“哦对了，你们现在暂时能看见魂体，多晒晒太阳就好了。”宋望舒叫住跑了几步的三人组。
三人组苦哈哈地应了。
于是和宋望舒一起回平陵县的就只有顾筠。
现在临近正午，秋季的太阳毒辣，晒得人身上一层汗。顾筠闷不做声地提着东西走在侧面，将近沉默了一路。
“……宋小娘子。”
快到罗衣巷时，顾筠才开口：“你能知道刚才两道鬼魂姓甚名谁吗？”
他想了一路，自诩少年天才，上任一周就看完了县衙所有堆积的卷宗，却始终没能在过往卷宗中找到符合条件的受害人。
“……”
所以他思考了一路的就这？
宋望舒欲言又止——刚才她看到了赵大爷一家的画像，只能说，看出来是三个男的。
能凭着那种抽象派找到的都是狠人。
“……魂体能记得执念已然是极限，以我所学，没法掐算过去与未来。”
“……我明白了。”
宋望舒推开食肆的大门：“顾郎君一会儿可还有急事？我今晨刚做了些冷元子，郎君不急的话用些再走。”
顾筠拿帕子抹了把汗，听到冷元子时眼睛一亮：“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宋望舒笑吟吟地示意他坐一下，自己去趟后院。
把买来的食材放到厨房，宋望舒端着小碗去舀了些冷元子，想了想、又拿了些冰镇的水果，准备切好放进去。
宁氏正在后院杀鱼，看到宋望舒忙进忙出还疑惑：“舀这么大一碗冷元子做什么？”
“娘，顾郎君帮了些忙，还在前面坐着歇歇呢，我端些冷元子过去，也好叫他消消暑。”
“哎呦，是那姓顾的年轻县令？”宁氏忙擦了擦手站起来：
“可还要做些别的什么？娘给你打下手、也好快一点。”
“娘，不用。”宋望舒端着水果往前走：“热了一路想来也没有胃口，等顾郎君用些冷元子，我再端点凉皮和栗子糕过去。”
宁氏就又放心地坐回去杀鱼。
“娘，您这鱼多杀两条，今晚咱吃松鼠桂鱼，再给段爷爷送去些。”
“哎、我晓得了。”
“什么桂鱼？”刚走进食肆的宋望舒就被堵了个正着，她看着顾筠灼灼的双眼，想了想尝试着说：
“顾郎君也想吃松鼠桂鱼？是酸甜口的。”
顾筠眼睛更亮了，旋即想到了什么：“今晚我估计戌时才能下班。”
说这话的时候，顾筠满身都弥漫着一股子“加班好累”的颓丧感。
“郎君实在想吃的话……那您戌时过来，我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