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野将妙婆婆的尸首沉入蓄龙潭后,潭水翻涌,久久未能平静。
他立在潭边,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与这幽深静谧的嵘庆谷格格不入。
忽然,他猛地转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大手在空中用力一挥。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灵力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好似一条无形的巨龙,朝着蓄龙潭底迅猛钻去。
蓄龙潭瞬间被搅动得翻天覆地,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掀起数丈高的巨浪,水花四溅,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潭底的沙石、水草被这股力量搅得纷纷上浮,整个潭水变得浑浊不堪。
伴随着这阵剧烈的动静,一道身影从潭底如闪电般被吸了出来。
那是一名妙龄女子,她的长发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像一团凌乱的海藻,肆意地飘散在她的身后。
湿透的衣物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
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沉睡中也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女子被令野的灵力裹挟着,重重地落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石头上瞬间溅起一片湿漉漉的水渍,女子的身体顺势一滚,最终无力地瘫倒在石头边缘。
令野走上前,他的目光在女子身上短暂停留,眼神复杂难辨,似有一丝不忍,又似有万般无奈。
他俯身,动作轻柔却又透着几分机械,将一袭浅灰色的披风轻轻覆盖在女子身上,披风的褶皱自然地垂下,勉强遮住了女子湿透的衣衫。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他的背影在氤氲的雾气中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的胸口突然剧烈地起伏起来,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噗”地吐出一口潭水。
紧接着,她又连着吐出好几口,每吐一口,身体就随之颤抖一下。
慢慢地,她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懵懂,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初次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的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惊恐与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发软,只能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发呆了一会儿,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记忆都被这潭水洗净。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蓄龙潭边走去。
她走到潭边,望着平静的潭水,水中映出了她的面容。
她看到自己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琼鼻秀挺,樱唇不点而朱。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虽仍湿漉漉地纠结着,但却无损她的天生丽质。
她望着水中的倒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疑惑,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方,仿佛自己的生命,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温暖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丝丝缕缕落在刘妙身上,她微微眯起双眼,享受着这片刻的惬意。
然而,这份宁静转瞬即逝,脑袋仿佛被重锤猛击,一阵剧痛轰然袭来。
刹那间,无数零碎的画面如汹涌的潮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毫无秩序地肆意碰撞。
那些画面像老旧的默片,闪烁跳跃,模糊不清。
她看见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雾弥漫的森林,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又瞧见一座古老而神秘的阁楼,她站在阁楼下,神色焦急地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寻找着丢失的东西。
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流转,她在其中不断穿梭,可无论如何努力,身旁的人脸总是模糊一片,怎么也看不清楚。
待一切稍稍平息,脑海中的喧嚣渐渐褪去,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叫刘妙。
可除此之外,记忆像是被锋利的刀刃齐齐斩断,只剩一片荒芜。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理应知晓更多,那些空白之处本应填满丰富的故事,可任凭她如何绞尽脑汁,拼命回溯,脑海中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空白,什么也抓不住。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身处嵘庆谷,也回忆不起自己为何会被令野从蓄龙潭底捞出。
至于那些曾经日日给令野送饭的琐碎过往,更是像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一样,在她的记忆里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仿佛被一场无形的大雪彻底掩埋。
此刻,虬云桥飞架于两山之间,仿若一条蛰伏的巨龙。
在日光的照耀下,粗糙的桥身散发着古朴而厚重的气息。
令野直挺挺地躺在桥面上,四肢随意地舒展着,仿佛要将自己的身躯与这桥融为一体。
一头长发肆意铺散开来,发缕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与粗糙的桥面形成鲜明对比。
他面庞冷峻,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双眼此刻紧紧阖上,浓密的长睫投下扇形的阴影,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毫无血色,干裂的唇纹似乎在诉说着他内心的干涸与疲惫。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绷着,透着一股倔强与执拗。
日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像是无数根滚烫的针,直直刺在他身上,瞬间在他周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芒。
可他仿若失去了痛觉,对这炽热不管不顾,任由汗水从额头不断渗出,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桥面上,转瞬即逝。
他就那么躺着,好似要用这滚烫的日光,灼烧掉心底所有的挣扎与愧疚,让自己在这炽热中得到解脱。
刘妙环抱着双臂,试图从披风里汲取更多暖意。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寒意从湿冷的衣物不断渗进骨髓。
不经意间抬眼,她的目光瞬间被虬云桥上突兀伸下的胳膊牢牢吸引,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用力裹紧披风,可即便如此,潮湿的布料还是紧紧贴着肌肤,寒意依旧挥之不去,就连这唯一能带来些许慰藉的披风,也早已被她湿漉漉的身子洇湿了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