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谁……谁说老头子开不了眼了
祭奠的人全部退下祭台后，身着袈裟的胖和尚，就领着白云寺的十八金刚，踏罡步斗穿梭在九具用白布盖着的尸骨之间。
同时还按规律顺序将早已放置好的法器拨入正位。
看热闹的人或许不知道这些和尚是在干嘛！
可懂行的都晓得这是在布阵。
披麻戴孝退到祭台边沿跪着的毛吉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压低沙哑的嗓子问身边的老父亲：“爸！他们布的是啥阵啊？”
毛培中两手撑地跪得端端正正，听见儿子的问话，他轻哼一声，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平时让你好好钻研术法，你就知道偷懒，这会儿连赫赫有名的聚魂阵都不认识了吧！”
“聚魂阵？”
毛吉不解的眨眨眼：“不是给爷爷他们超渡就行了吗？这些大和尚弄个聚魂阵是要干嘛……哎呦……老爸你谋杀啊……”
手臂被暴力揪了一把，痛得近五十岁的老男人眼泪汪汪。
“闭嘴……口没遮拦的东西。”
这混账儿子是没救了。
“你爷爷他们的魂魄被消耗得太弱了，就这么送去地府投胎，下辈子只能当个傻子……”头发花白的老人举目望去，看着自己父亲的尸骨，眼泪控制不住又往下淌。
当年明明都抗战胜利了，可在鬼子投降当天，父亲没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得知楚家老宅里有一座无名石碑，他还想过要下去一探究竟。
可在看过楚老家主手上那封信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父亲当真在下面，以他和其他几位叔伯的能力，都要用性命去镇压的东西。
那他下去不止会死，还会让他们的牺牲功亏一篑。
想到这些，老人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眼见自己又把老爹惹哭了，毛吉缩了缩脖子，没敢再瞎逼逼问东问西了。
不过他连蒙带猜的，也晓得这些大和尚为什么要摆个聚魂阵了。
所谓聚魂聚魂，不就是把散掉的魂魄聚拢回来嘛！
这样爷爷他们的魂魄补全了，再去投胎也就不会变成傻子了呗！
毛吉正得意呢！就听见旁边跪着的胖老头嘀咕出声：“好面熟的女娃。”
女娃？
这高台上哪里有女娃？
毛吉好奇的东张西望，在看见阵法中间那道亭亭玉立的身影时，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天呐！
这女娃娃是啥时候上台的，他咋没瞧见啊？
夏冉站在阵眼处，和各就各位的和尚们微一颔首，便抬手将竹笛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在弥摩的佛音响起时，宛如天籁的笛音也同时倾泻而出。
霎时。
佛音和笛音交织，形成一道极玄妙的音律，直击围观众人的识海。
大家只感觉神魂好似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维度。
空灵，放松。
那些解不开的心结，看不破的困局，突然之间就豁然开朗了。
一时间。
好些人眼角染泪，可脸上却挂着舒心的笑。
李小曼回过神时，见身边的同事一个个明明是眼眶通红，可嘴角却全是向上翘起来的。
好家伙！
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有这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啊！
她吐出一口浊气，上翘的唇角扯出了一抹久违的弧度。
自己真傻。
人生何其短暂，何必要跟渣男贱女耗费光阴啊！
压在心头的阴霾消散，李小曼感觉前所未有的松快。
可就在她望向高台时，眼尾余光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邱婷也被佛音和笛音，抚平了多日来的丧女之痛。
她泪眼含笑地对着手上的玉佩小声说：“涟漪看见了吗？那是你姐姐，她是不是很棒很漂亮……”
祭台下众人各有所得。
祭台上。
聚魂阵七七四十九个阵角上的火炬不点自燃。
九具白布盖着的尸骨上空，突然出现九抹保持盘腿而坐的透明魂体。
当然了，这些魂体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不过跪在祭台边上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里，有好几个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他们虽然不能调动灵力帮助大师们启动聚魂阵。
可开个眼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眼见老父亲激动的竟然把手指往嘴里送，毛吉吓得连忙阻止：“爸……爸你怎么了，别吓我唔……”
“闭嘴。”毛培中一把捂住混账儿子的嘴，压低嗓音恨声道：“惊扰了你爷爷的魂魄，老子把你登报作废喽！”
毛吉闻言，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爷爷……爷爷的魂魄在哪儿呢！
他刚这么想，就见老父亲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然后快速在他额头上点画了几下。
“好了，一会看见你爷爷不许瞎叫唤，好好跪着就行了。”
毛培中收回捂在老儿子嘴上的手，没好气地小声嘱咐。
“哎！好嘞！”
毛吉满脸欣喜眨眨眼，平时他求老爹给自己开个眼什么的，都会被臭骂一顿呢！
今天沾了爷爷的光，他得好好瞧瞧爷爷长什么样儿。
马祥云伸着脑袋左右张望，见其他几家全都在忙着开眼，心里急得不得了。
见右边的毛吉顶着个血印子往阵中心瞧，他忙凑过去问：“怎么样？看见啥了？”
毛吉回头，挑眉开口：“你不是自称清风道人吗？怎么？开不了眼啊？”
这家伙他可不陌生，在音音平台直播间里，牛都被他吹到天上去了。
没想到这样的江湖骗子，他爷爷也是抗击倭寇的英雄。
“谁……谁说老头子开不了眼了。”
被戳中痛脚，马祥云恼羞成怒瞪了毛吉一眼。
狠狠心也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挤出血珠子胡乱往额头上画了几笔。
然后装模作样盯着阵中心哭嚎出声：“爷爷啊……您老人家死得好惨啊……”
他这一带头哭嚎，立刻就有人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间
叫爷爷，叫爸爸，叫师父，叫师叔的此起彼伏哭成一片。
守着阵角一方的一尘听到哭声，也险些跟着喊起了师叔。
不过幸好他悬崖勒马了，不然他这一出岔子，整个阵法就得乱。
好在祭台边的哭嚎，很快就被各家有真本事的人给压制住了。
一尘也忙收敛心神，全神贯注敲着木鱼诵经。
九道透明魂体在佛音和笛音的洗礼下，慢慢变得凝实。
当正午的阳光垂直而下时，原本双目紧闭的魂体悠悠睁开了眼。
毛吉等人见了，立刻就激动了。
就在祭台边披麻戴孝，开了眼的孝子贤孙们热泪盈眶，挥着手和自家先辈打招呼时。
原本还算炙热的空气，突然就降了好几个度。
大家抱着手臂正莫名其妙，一道重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一惊，当即齐齐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只见祭台的正北面，不知何时竟多出来一道巍峨的黑色大门虚影
此时大门虚影正缓缓打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踏门而出。
谢必安和范无咎看见阵眼处刚放下竹笛的女孩。
态度十分恭敬地就要飘过去行礼，却被对方冰冷的视线给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妈耶！
夫人现在可是恨死主子了呢！
他们还是别去碍夫人的眼了。
两人……啊呸……他们可不是人。
两鬼差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在快要飘到夏冉面前时，硬生生转了个道，直接就到那九个魂体面前。
“马斯年、毛秋笙、祝大山、张春茂、汪玄锡、邱老六、吴莱、杨崇正、胡新平，你们可想起自己是谁了吗？”
九个鬼闻言纷纷点头，眼里是一派清明。
对于在楚家墓穴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是有记忆的。
自然也知道中村藤野那些杂碎，已经全都被抹杀了的事情。
那一日鬼子宣布无条件投降，全国人民正沉浸在喜悦之中。
他们几个原本也是要聚在一起庆祝庆祝的。
可酒菜刚上桌，祝大山手里的碗，毫无预兆裂成了两半。
他掐指一算，脸色当即就苍白了。
“怎么了老祝？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家顾不得喝酒，立刻神情凝重围了过去。
祝大山虽然是神算，可他也是个面瘫，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
这些年并肩作战，如此失态还从来没有过。
祝大山缓过劲，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其他人自然是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九个人很快就到了被鬼子改成司令部的楚家老宅。
在看见宅子上空那乌云压顶的鬼煞之气时，不用祝大山解释，几人就啥都明白了。
之前好几次打扫战场时，他们都发现战死的鬼子魂魄不见了。
按理说，人死后二十四小时内，魂魄只能留在尸体旁边哪也去不了的。
可那些鬼子就只有尸体留在原地，压根就看不见一个魂魄。
他们为这事，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如今看见楚家上空令人窒息的鬼煞之气。
他们也跟着变了脸色。
该死的小鬼子，活人打不过了，竟然要用恶鬼来迫害这片土地。
毛秋笙立刻从腰上取下随身带着的罗盘，踏罡斗步往前，罗盘上的磁针，就指着正南方位啪啪狂甩。
这次，换毛秋笙脸色大变往祠堂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冲了。
“快，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马斯年说着，人也跟着冲进了屋。
然后几人就看见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几个小鬼子正在用一块大石板，去盖住地道的入口。
而那些浓郁到让人寒战的黑色鬼煞之气，正是从地道入口泄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