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三个字,却也让季洛寒的脸色跟着冻住。他分明知道不外乎这个理由,却还是倍感可笑地扬起了嘴角。
只不过这样一个微表情,就足以令林霜心如刀割。
“既然是为了钱,那需要多少,你才会把这个孩子处理掉?”季洛寒冷不丁地再次开口。
林霜怔住,处理掉?!这三个字好无情。虽然她也并不想去解释,也不想去标榜她为了家人有多么伟大,多么牺牲。
好吧,既然她在他心目中的丑陋形象已定,那么她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是,我爱钱。”她冷冷地笑了笑,“但我也有原则。既然已经收了钱,就一定得遵守承诺,如期交货。”
季洛寒听到这般,笑了:“前几天见你护着肚子里的种,还以为你真是母性始然。原来,不过是急着完成交易。”
林霜眼底发红。就像被人从头到脚地淋了滚烫的熔浆,血肉都被烧得滋滋作响。“你怎样认为,都对我不重要了。”她硬是把眼泪忍了回去,声音禁不住微微颤抖着,“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季洛寒再一次坚决发声,冰冷地如同寒冬......
......
林霜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脏像是被冰刀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从医院出来,林霜坐在车上,胳膊紧紧地环住自己,表情是说不出的不堪回首。
“少奶奶,你怎么了?不舒服?”小桃在旁边看着她面色苍白,长时间一言不发,禁不住问。
林霜回过神来,没什么精神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青姨是不是又跟你忆过去了?”小桃大胆地猜测着,见她并没有否认,伸手搂过她肩膀,安抚着,“别想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人哪,最重要的是向前看。”
林霜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笑了笑,回说:“我知道。”
......
晚上八点。
季洛寒回来的时候,林霜正巧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走过去,坐在沙发边缘上,看着她怀里的书还有那沉睡安祥的面孔,脸上的表情柔软而掩不住疲累。
林霜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抱起。睁开眼睛看见季洛寒的侧脸时,着实吓了一跳。
“别动。”季洛寒声音沉冷,一听就是不容反抗,“你一动就更重了。”
林霜身子一紧,的确是不敢动了,但转念一想,突然觉得这话不对。“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腿,不用你嫌我重!”她微愠地开口。
季洛寒面不改色地正往楼上去,听到这话。扯起嘴角来笑了笑,威胁地再次说:“你要敢动,后果自负。”
林霜睁大眼睛,这到底算什么?!她现在连走路都不能自己说了算了?
进了主人房,季洛寒把她往床上一扔,一脸嫌弃的表情拍了拍手。
林霜满心的不悦,拧着眉头小声抗议说:“我自己会走。”
“季太太,你准备一下。”而季洛寒不予理会,清声突然说。
“准备什么?”
“明晚。陪我出席一个宴会。”
“宴会?”林霜怪叫出来,脸上直接就写了三个字‘不乐意’。但为了不激怒面前这个男人,她只好婉转地说:“我不擅于应酬。去了怕只会给你帮倒忙。”
季洛寒微微抬起下巴来:“我有说过要你帮忙么?你只要安安静静做人肉背景就好。”
人肉背景?林霜蹙眉:“那......人肉背景可以有很多。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就是非你不可。”季洛寒毫不犹豫地就说,“真金白银地养着你,总得要派上点用场。”
呵呵,林霜听了真想爷天大笑。她才不稀罕被这样圈养着,是他非要如此的,好么?!
“明晚,我会让司机先来接你。”这样说完,季洛寒就往更衣室去。
林霜想要再拒绝,都没有了机会。
等到林霜把地铺在床边铺好。季洛寒已经洗漱完毕,而且还去了趟楼下。等他重新回到她面前的时候,手里捧着个玻璃小圆缸,呈到了她的面前。
林霜盯着破璃缸的几只小乌龟看,这不是她养的那几只么?上次,她急忙忙地从季家出去,都忘了这几个小家伙。
她露出惊喜和庆幸的笑容,倾刻间又赶忙收住,不怎么自然地笑了笑,说:“它们还活着呢。”
季洛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玻璃缸往她腿上一放:“它们沾了我季洛寒的光,活也会活得比较久。”
林霜看着季洛寒回到床上的背影,苦笑着把玻璃缸往床头柜上一放。忽然想着应该交待一声,她主动说:“那幅画我还给方回了。”
季洛寒平躺下来,手心交叠着摆在腹部,论这睡资也是够优雅的了。“以后,没我允许,不准见他。”他轻启薄唇,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林霜自然是怔住。呼,果然是没什么好话。
见她没有任何回应,季洛寒冷冷地朝她看过来:“怎么?想到再也见不到了,很难受?”
mD!她这顶嘴也不是,忍气吞声也不是,到底是想要她怎么样!
“我没有。”她只有这样生硬地回过去,然后也躺下来,背对着他。
房间里就这样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又响起季洛寒的声音。“林霜。”他很久没有唤过她的名字,莫名很是温柔。
林霜听到他这不同于寻常的音调,全身激起一阵战栗,不由地结巴起来:“有......什么吩咐?”
“我们也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下一秒,季洛寒翻了个身,依着床的边缘,胳膊枕在脑袋下,目光迷离地看她。
林霜也是同样。终于转过身来看他。
“一个月之内,我会让你爱上我。”季洛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而摄人心魄。
林霜愣了愣,整个人都失了神。这话是如此耳熟,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胆大妄为地这样说过。如果这是什么新颖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她觉得有些太过幼稚了。
明明已经是这般情况,这样的赌约又有什么意义?!
“如何。赌不赌?”季洛寒却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如果你这是在提醒我,我曾经做过的蠢事,那么......已经足够了。”她声音很轻地回应。
原以为这又会引起一场争吵,不想季洛寒却不怒反笑:“怎么?你不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林霜实在觉得这人思维好奇怪,“而是这个赌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不是我。又怎知它对于我的意义。”
林霜见他眼神坚决,实在无心去细想他这到底用意为何,只好说:“反正你说了算,你说赌就赌。”
“你若是输了,要接受惩罚。”
哈,林霜苦笑看着他,心想现在这种惩罚已经够了,她还怕其它的惩罚么?!“你若是输了呢?”她反问。
“你若是输了,我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季洛寒此时的话,与她当年如出一辙。
这让林霜不得不更加坚信,这就是种几近变态的折磨手段。“好。”她不再多想地答应。若是可以让眼前这个男人发泄、释怀,也许也不是件坏事。
“我若是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情。”闻此,季洛寒也干脆地应承。
听到这话。林霜眼中忽地燃起希望,试探性地问:“什么事情都可以?”
“什么事情都可以。”季洛寒没有犹豫,“除了放你走。”
呼,这人果然还是理智的。林霜有些小失望地干咳了两声:“那我要你答应,让我能见一见我的家人。”
“赌约已定。”季洛寒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翻了身重新背对着她,“这样就有乐趣多了。”
原来,他想要的是折磨人的乐趣......林霜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却禁不住开始质疑,他要怎样让一个形同陌路的女人爱上?!
为了赴宴,林霜特意让小桃为自己准备了一身简单的礼裙。
果然如季洛寒说的那样,她才准备好,司机就从公司过来接她。
“如何?”林霜出门前,还有些惴惴不安地再次问小桃,“不会丢季洛寒的脸吧?”
“美呆了,美呆了。”小桃眼睛里面全是羡慕,“少爷见到你,肯定得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夸张!林霜笑笑。然后就上了车,去与季洛寒汇合。
到了举办宴会的酒店,季洛寒已经西装革履地在等她。见到她,季洛寒主动伸手牵过她的手,挽上自己胳膊,面色平和地道了句:“你今晚很美。”
兴是季洛寒此时的声音太过魅惑,林霜竟发觉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不丢你的脸就好。”她谦虚地回了这么一句,姿态放得很低。
季洛寒笑而不语,牵着她就往宴会厅走。
林霜分明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可还是有些拘谨地陪伴在季洛寒身边,遇人只知道微笑示意。
遇上季洛寒必须要独自应酬的时候,她也只好像个傻瓜似的站在角落里,与这里谈笑风声的气氛格格不入。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林霜竟然听见有几个女人在不远处议论......
“刚才那女的谁啊,看着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莫非是季洛寒的新欢?”
“听闻,他不是有太太的么?”
“听说他那太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之神秘得很。”
“我若是也能站在季洛寒身边。死了也甘愿。刚才那女的,长得平平,一点亮点都没有,简直就是狗屎运嘛,”
“你怎么不说,你要是季太太就好了。”
“我看啊,他那太太估计丑得实在无法见人。所以,这不,带着新欢就招摇撞市的了。”
......
听着那几个长舌女人笑成一团,林霜实在是忍不住愤愤不平。什么叫长得平平,一点亮点都没有?!什么叫丑得实在无法见人?!罢了,人家议论就让人家议论好了。反正,她也没有少块肉。
她正这样想着,主持台那边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各位尊贵的嘉宾,让我们掌声有请思源集团总裁季先生和他的太太,上台来我们砸今晚的彩蛋。”
季先生和他的太太?
林霜猛然怔住,周围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然后就见人群中。季洛寒面带微笑地朝她走了过来。
在一派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之下,季洛寒朝她伸出手来,用这种方式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布于众。林霜仍是在发着懵,除了不安,还是不安。
“霜。”季洛寒声音轻得似是有魔力,“把手给我。”
林霜心里面一紧,缓缓伸出手去,机械地随他上了台,携手砸了个不知什么的东西。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些小激动,激动的背后却也充斥着巨大的不安。
好似全世界都知道了她是季太太,而这个身份,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也并不是她想让别人知道的。
接下来的时间,不同面孔,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纷纷来主动来向她问候和示好,当然也有方才那几个嚼舌根的女人。
林霜分明看得出来她们的憎恨和不平,却只能在面对她们的奉迎笑脸时,也故作大方。
直到宴会结束了,林霜坐在车上,才觉得这生生是一种折磨。
她看着窗外,突然感觉到季洛寒握住了自己手。她不由地全身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躲,却感觉到他不容拒绝的力量和温度。
“......”林霜不明白地终是看向他。
昏暗的车厢里,季洛寒目光如矩,嘴角上的微笑莫名有些慎人:“累了?”
林霜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季洛寒分明是故意装傻。
“这个时候,全世界都该知道我是季太太了吧?”林霜只不过是想像了一下,就觉得不安到了极点。
“这是事实。”季洛寒理所当然地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是我早就想做的一件事情。”
林霜明明就是不高兴,却有些无言反驳。“我不是你的囚犯么?这样还有必要广而告之么?”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必要。
季洛寒轻扯嘴角:“广而告之,有那么丢人?”
“不是丢人,是......”林霜不知怎么形容这种复杂的心情,这会让认识她的人。怎么想她这个奇怪的女人?!这比那些隐婚族,更加奇葩。“我只是希望......”她着实不想因为这个与他争吵,所以把口气放缓了些,“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这句话,她做好了这人大发雷霆的准备。
过了没多久,季洛寒却完全出乎她意料地轻点了点头:“下次我会注意。”
mD,她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季洛寒竟然跟她这样好生好气地说话?!这怎么可能?他应该是把她赶下车去,骂她不识好歹才对啊。
她还在愣神,突然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回家,于是问:“我们......还要去哪儿?”
季洛寒没有松开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说了两个字:“约会。”
“约会?”林霜瞪大了眼睛......
第一次,林霜穿着礼裙站在冰场上,满脸地诧异和不明所以。
而季洛寒也穿好了冰鞋,一边向她滑过来,一边伸手解下了自己的领结,身姿潇洒。
林霜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只觉得他又把自己带来这个地方,简直就是诡异到了极点。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林霜清楚记得,自己从未提过,这冰场是在什么地方。
季洛寒没有回答,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为她遮去这冰场的冷意。
面对他这么绅士的行径,林霜更是回不过神来。这难道不是什么恶作剧或现场审判么?
“这样的冰场,并不难找。”季洛寒稳稳站在她面前,清声先解了她的疑问,“这根本难不到我。”
林霜许久没有滑过冰,重心有些不稳地晃了晃,幸好有季洛寒伸手将她扶住,才没有出丑。
见此,季洛寒调侃说:“怎么?技术生疏了?”
“......”林霜身体里面不服输的因子又是蠢蠢欲动,看着他的脸,就硬绑绑地说,“我那么忙,哪有闲情逸致来滑这个?”
季洛寒好笑地盯着她:“没关系。以前是你牵着我。现在......由我来牵你。”
林霜心头上一揪,慌忙撇过头去,不敢直视他这可以融化人心的目光:“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不要跟我打哑谜。”
“这不就是你那时同我约会的地方么?”季洛寒说着,放开她,优雅地滑出去,“现在,我只不过是还你一个完整的约会而已。”
完整的约会?林霜不懂。
“季太太,你到底在怕什么?”季洛寒一副挑衅的表情看着她,“就这么害怕自己会爱上我么?”
林霜听了不由地想笑,回想起来,自己曾几何时,也是这般厚脸皮过。而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就是那个时候一心想要靠近他的自己。
若这是相互调换,若这是一种捉弄人的新方法。那么,她是不是更不该让自己有机会变成那时候的他?!到最后,还是沦了个被弃的下场。
不过才失了一会神,季洛寒就疾速在她面前停下,目不转移地看着她:“告诉我。那个时候。在就这个地方,你有没有过一丝一毫真心。”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林霜心里面禁不住软了下来,终还是说:“有。我是真心想让你高兴。”
“那么你猜猜,我现在又有几分真心?”季洛寒压低了声音,靠得更近,近到仿佛要瞬间将她吻上。
林霜暮地想要后退,重心往后倾了倾,在要摔倒的时候,被他伸手揽进怀里。
“回答我。”季洛寒的鼻息近得让人脸红。
林霜不由咽了咽口水,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而季洛寒并没有因此而作罢,又问:“那你又想不想知道,那个时候,我有没有动过心?”
动心?......季洛寒对她只有恨,不是么?
“答案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林霜的声音禁不止有些不稳,“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更加没有人......可以知道未来。”
“哼。”季洛寒笑了笑。眼神里分不清是轻蔑还是欣赏,“你这样都不上勾,让我怎么接?”
林霜突然间有些尴尬,她承认她不会聊天,也承认,她就是个十分扫兴的女人。
“好歹说点什么,让我可以往下接。”见突然就这样安静,季洛寒说。
林霜愣了愣,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女孩儿,想让我上勾,估计得再花点功夫。”
季洛寒盯着她有些茫然的脸,噗地笑了出来,笑颜展开来,一点傲气都没有:“你......这是鼓励我?”
她哪有!林霜瞬间瞪大了眼睛,突然无言以对。
下一秒,季洛寒牵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就滑了出去。
“季洛寒!”林霜一点准备都没有,颤颤悠悠地就跟了出去,“慢点!”
冰场上响起悦耳的摩擦声,还有林霜时高时低的怪叫声和抗议声。
直到后来,林霜因为过快,摔在了冰面上,仰面朝天的样子引得季洛寒终是放声大笑。
“季太太,你也太逊了。”季洛寒笑过之后,还不忘过来讪笑打击,“以前讨好的时候,可不见你逊成这样。”
什么叫逊成这样?姐以前在这冰场上也是身姿卓越的好么?!林霜摸着生疼的屁股,不甘示弱地爬起来,指着另一边就说:“过来公平比试。谁先到那边那个终点,就算谁赢。”
季洛寒抱着胳膊冲她骄傲一笑:“季太太的好胜心倒是一点也没变。”
“少废话,比不比?”
“比。”季洛寒说着就停到她旁边,冲她挑了挑眉,“输的人,要接受惩罚。”
“好。”林霜这下才真是来了兴致,“既然季先生这么喜欢赌,那我也只好奉陪。”她说着,想了想,“输的人,今晚睡地铺,如何?”
季洛寒笑了笑:“这买卖不划算,与我没什么好处。反正你输了,也还是睡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