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鏖战,水师大营停泊舰船的港口如同被洗劫了一般,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显得格外地衰败。
曾经活跃的一万多水师官兵,在这场镇江之战中,有将近九千多人壮烈牺牲。偌大的水师大营,更显得空寥而寂静。
这两天水师统领俞通海的灵柩还在水师大营停放,这两天更被哀痛和沉重的微风所笼罩。
都说没了俞通海,这个水师就像少了灵魂一般。
只是这次镇江之战,俞通海好像将自己的魂魄注入了水师之中。
江水潺潺,一路东去。
冷风阵阵,霸道地吹掉了姑娘脸上的泪珠。
面对着滚滚江水,俞晚晴清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脸上冰冷的泪珠在诉说着一个少女失去父亲的心碎。
前面就是他的父亲沉江之所在,微微闭目,依然能感受到那日杀声震天般的交锋。
突然一个脚步声缓缓地由远及近,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估计你可能在这里!”
本来强自忍耐的泪水,如洪水一般好像有了宣泄口,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张皓看着背身对着自己,一双瘦削的肩膀忍不住地颤抖。心中不由地一阵沉重,低声道:“对不起!”
俞晚晴转过来身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张皓。
张皓说道:“若不是我,你们可能还轻松地待在飞鲨岛,虽然日子苦了点,却没有性命之忧。”
“若不是我,非要在镇江打这场劳什子仗,俞将军一样能够全身而退,绝不会在此壮烈。”
“若不是我,王学武将军不会死,众多的将士也不会死,多少父母翘首盼望的儿子就此埋骨他乡,多少妻子盼望的丈夫再也回不到家乡,多少孩子盼望的父亲从此天人两隔......”
所谓慈不掌兵,自张皓组建第三护卫营以来,这场硬仗,乃是从未有过的损失。
光张皓知道的,当初跟随他一路走来的护卫营五百强军,这一次牺牲的足有一百人之多。
这还是牺牲的军官,更不用说那些军士,这一仗护卫营也伤到了筋骨。
张皓心中一阵激荡,忍不住对着江面发出愤怒的嘶吼。
一阵阵近乎绝望地嘶吼,在江面上回荡。回答张皓依然是一阵阵江风和滚滚西去的江水。
就连历经鏖战的长江之上,仿佛也洗刷掉了战争的痕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俞晚晴看着近乎疯狂的张皓,不知道怎么来的勇气,竟然走到张皓的身边。
双手环在张皓的腰间,冰冷的脸轻轻地贴在张皓的后背上,仿佛在尽自己的所能,给张皓所有的安慰和心疼。
张皓一怔,仿佛有所感应,心中暂时忘记了悲痛,背部的肌肉也僵直了起来。
现在反倒俞晚晴安慰起张皓来了,只听俞晚晴喃喃地说道:“公子,勿要伤怀。没有战争是不死人。我跟随爹爹在海上二十余年,当初跟随的老兄弟十不存一,战争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公子也勿慌,爹爹去世以后,这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只是借用一下公子的后背靠一靠而已。”
张皓僵直的背慢慢地松弛了下来,背对着俞晚晴道:“放心,有我你就不是一个人。”
此时只有年轻的一男一女,这话说得有些暧昧。
俞晚晴的脸上有些发烫,想到张皓是唯一目睹过她的身体的人,心中又是一阵慌张。
俞晚晴连忙转换情绪,说起了曾经的往事:“当初其实是我道听途说,了解关于公子的一些事情,那时候飞鲨帮正在内忧外患,所以我才建议爹爹前去了解,看看你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样?”
“说起来,要不是我劝爹爹,也不会让趟进这个浑水里面,我爹爹也不会在这里......”
心中的郁卒散尽,张皓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劝人的,没想到反让俞晚晴劝起来了,张皓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
再想到身后不远处,就是自己的两位夫人,而现在自己和俞晚晴如此暧昧的姿势,不知道高若男会不会马上现身,给自己当头一刀。
想及此处,张皓强行按下跳动的心,转身将两人放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方才说道:“晚晴,俞将军想来不会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们都要振作,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在水师官兵面前表现刚强的俞晚晴,今天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仿佛看到张皓,俞晚晴才会将心中的柔弱毫无芥蒂地表现出来。
俞晚晴轻轻地吸了口气,说道:“公子放心吧!只要父亲的仇人还没有死,我一定会振作的。”
说到了共同的仇人,两个人慢慢地开始放下了悲痛,话题也热络了起来,张皓道:“方国珍只是跳梁小丑,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陈友谅比较麻烦,我相信必然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我军这次虽然是场胜利,但也是惨胜,想要拿下朱元璋和陈友谅却也不容易,这事情只能容后图之,但是我相信这一天肯定不会远了。”
俞晚晴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放心,晚晴都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时间我愿意等的。”
张皓继续说道:“这一次水军虽然损失惨重,连俞将军都折损在这里。但是我感觉俞将军并没有死,而是将自己的魂魄和精神融进了这个军队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拜祭俞将军的时候,我感觉水师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俞将军的气质。”
俞晚晴细细地琢磨,好像真如张皓所说的那样。
张皓继续交待道:“现在我发现还是发展水师太慢了,才有了今日惨痛的教训。以后发展水师,咱们的战舰要像饺子下水一样,绝对不能放缓脚步。”
俞晚晴破涕为笑,说道:“哪有战舰能像饺子下水那样的,公子尽瞎说。”
张皓正色道:“晚晴且看吧!我张皓绝无半句虚言。还有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将水师统领这个位置扛起来,所以你任重而道远呢!”
俞晚晴连连摆手,说道:“我不行的,廖叔本就是副统领,资历和威望都足够......”
张皓打断道:“刚才我来的时候,是廖永安将军举荐的你,他说,你是水师统领,将士们就感觉俞将军还在,也能够时时提醒大家,俞将军和兄弟们大仇等着咱们去报!”
俞晚晴还是摆手,以往俞晚晴都是一个“官迷”,但是骤然让俞晚晴接下这份重担,俞晚晴还是本能地拒绝。
倒不是畏惧,而是害怕做不好,耽误了张皓的大事。
张皓道:“晚晴无须多言,本公子已经给水师的兄弟们宣布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不会想让本公子把话收回去吧!”
看到张皓的决绝,俞晚晴终于不再多言。
正事说完,接下来还是私事了。张皓继续正色道:“当初俞将军曾经明里暗里跟我提过你的婚事......”
俞晚晴顿时脸色苍白,连忙说道:“这个事情公子不用再提,没有为父亲报仇之前,晚晴不会考虑这些儿女私情。”
张皓尴尬道:“这样啊!本来俞将军曾经说过,想将你许配给我,但是一来我已经有两位夫人,身上情债不少,生怕耽误了姑娘。”
“现在俞将军已逝,我想照顾晚晴乃是我分内之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想办法娶你过门,但是如果你不想进我府上,他日有了心上之人,我定然将......”
俞晚晴突然打断张皓的话:“我觉得父亲的话,晚晴还是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