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自信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张三丰却不置可否,自顾自地拿起酒杯,浅酌了一口。
只听张三丰淡淡说道:“相术一道,我向来不如你的。”
逍遥子失笑,听着张三丰的打趣,这次非但没有着恼,而是说道:“我看到你留在张皓体内的印记,才知道这是你定下的人选,我本来快要结好的莲花印都放弃了。”
这次张三丰很承逍遥子的情,举起酒杯说道:“陈兄如此遵守道义,愚兄佩服。”
逍遥子有些得意,我倒不是什么妇人之仁,因为如果杀了张皓,我就永远不能证明我选的人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张三丰失笑:“听说一路走来,你对张皓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下毒刺杀都有,这好像又和你刚才说的不相符啊!”
逍遥子笑而不语,说道:“因为这样的人物,配得上我更高的布置。”
张三丰捻须微笑,没有多问,因为都是成了精的狐狸,一切自在不言中。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想到自己已经白发苍苍,手中陈年的老酒也变得没有了味道,
此时刚刚就像棋盘对弈厮杀的对手,现在又想一别经年的老友。
逍遥子突然说道:“张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的寿元将近......”
张三丰却像在讨论别人的生死,笑道:“掐指一算,已经在这世间存活了一百二十年有余,曾经的故人朋友俱已凋零,亲人也早已往生,问道八十余载,还是勘不破这红尘俗世,芸芸众生。”
突然张三丰话锋一转,看向逍遥子道:“老张痴长你几岁,但是有幸在这世间能够有陈兄相伴,这些年来我们亦敌亦友,名为对手,实为至交。实乃张三丰此生之幸也。”
逍遥子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老道与有荣焉。”
谁能够想到,江湖上的传奇,武当山的创派宗师张三丰已经要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而这一次武当山祭山大典,也是他在世人面前的最后一舞。
走下武当后山的时候,逍遥子回望缥缈之中的张三丰,心道:“参道多年,即使如张三丰这般人物,也避免不了名和利的困扰,临羽化飞升之际,还要在武当派一甲子之际,看一看武当派香火鼎盛的盛况。”
逍遥子手指玄尘,下山的时候走的极快,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丛林之中。
他在看着张三丰,同样张三丰也在看着他,直到逍遥子消失不见,张三丰才收回了眼光。
张三丰抬头看了一眼厚厚的云层,阳光天空中的裂隙射将出来。
张三丰喃喃说道:“华夏之地,子民上百年的黑暗时光,如今终见黎明,陈兄,我不知道你选定的人对不对,但是我确定我选择的人是对的。”
武当派的脚下,一队道士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从他们的服饰不难看出,他们就是出自另外的道教一脉,那就是王重阳所创立的全真教。
王重阳的弟子丘处机与成吉思汗私交甚笃,在元朝早期全真教甚至能够力压龙虎山一头,成为华夏第一大教。
只是随着全真教的发展势力过快,引起了元帝的警觉,开始慢慢地疏远了全真教,再次将龙虎山这个道教正统搬了出来,全真教也渐渐地没落了下来。
因为全真教曾经和蒙古权贵之间的关系,在坊间的口碑并不是很高。尤其是在张三丰创立了武当派之后,武当山的香火鼎盛与全真教的没落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是暗暗较劲,两大门派都有着泾渭分明的距离,基本上两家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却没有想到,在武当山祭山大典的时候,全真教的道士却来到了武当山脚下。
有些见多识广的江湖人士发出的一阵轻呼声:“为首的那名道士不就是全真教的掌教杨圭一。”
杨圭一带着全真教的道士一路走来,丝毫不理会旁边人的指指点点,径直向武当山走去。
而旁边一小队的龙虎山道士就没有那么引人注意了,为首的道士看着一众全真派道士,皱起了眉头。
这时旁边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时候全真教还敢来武当山摆谱。”
为首的道士正是莫天涯的大弟子任宗,任宗皱了皱眉道:“小师妹,别乱说话。”
刚刚对全真教表达不满,竟然是在亳州城下被拦下来的赵敏,赵敏依然傲娇地看着全真派一众道士。
贵为道门之首,并且是从全真教的手中抢过这个位置,龙虎山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任宗也知道这个时候人多嘴杂,连忙制止了赵敏的吐槽。
任宗皱着眉头说道:“还记得怎么和我保证的吗?”
赵敏聪慧的小脸陡变,马上说道:“当然一切以大师兄为尊,大师兄说的话就和圣旨一样,小女子只有遵从的份,怎么敢忤逆呢?”
虽然表面上顺从,说的话却全都是刺。
任宗挠了挠头,师父一撂挑子,犯难的就是他这个大师兄了。
却说王保保和任宗在亳州截下成诗韵和赵敏之后,王保保和任宗带着赵敏返回了徐州。
龙虎山掌门莫天涯不知何故,让任宗迅速赶往武当山和他汇合。
王保保虽说有了倥侗派的玄冥二老,但是真正能够对赵敏完成“血脉压制”的,只有他这个大师兄。
面对着“不听话”的小师妹,任宗那可是真的揍。至少从小跟着任宗长大的赵敏,心里面多少有一些童年阴影。
玄冥二老的幽冥真气虽然杀伤力巨大,但是赵敏毕竟是郡主,是王保保的亲妹妹,还能真的对他下手不成?
而且赵敏也不是俗辈,她也是天下有数的天成境的女高手之一,一身造诣那是深得莫天涯的精髓。
于是在任总离开徐州的第二天,被严加看管的赵敏就再次“不告而别”。
玄冥二老“阻拦”不力,只能看着郡主飘然而去。
当部将将赵敏再次出走的消息禀报王保保之后,王保保揉了揉发紧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不惜犯险也要将自己的妹妹带回来,就是不想让妹妹陷入这趟浑水,这一次他甚至命令均州的军士偃旗息鼓,衙役龟缩在衙门里面,就是摆明了坐山观虎斗,不牵扯其中。
他亲自给莫天涯写信,让任宗将自己妹妹带回来,也是向莫天涯表达了他的态度。
不知道是莫天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将看管赵敏的任宗叫走。
这样在徐州城内,打得过赵敏的不敢出手,敢出手的......比方说自己。也打不过赵敏,这样无法无天的小猴子谁能控制得住?
果不其然,赵敏在任宗离开的第二天,再次成功出逃。王保保叹道:“莫掌门,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当天就带着玄冥二老,点起了五千精兵,星夜向均州赶去。
赵敏离开徐州之后直奔均州。一路上赵敏的心思也在考虑武当山的形势。
现在在武当山上,张皓摆明了车马,扎好了口袋,要解决逍遥子这个大麻烦。
而逍遥子既然敢前来,那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武当山这次祭山大典绝对是一场风云变幻的大戏,可能一言不合就会刀兵相向。
这个时候如果能为张皓拉来一个强援,那么张皓的胜算是不是就能大上许多?
赵敏就瞄上了自己的宗门,不知道是自己的感觉,还是师父确有此意,师父好像对自己和张皓之间的关系不那么反对。
张皓何许人也,那可是大都警巡院追杀榜单的第一人,是反贼头子的儿子,是元朝的心腹大患。
而龙虎山那是元朝的国教,按常理来讲,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关门弟子与反贼来往过甚。
但是赵敏跟着张皓在扬州干得轰轰烈烈,虽然这些消息被王保保掐在了萌芽之中,但是赵敏和张皓之间的关系也被不少有些人“散播”了出来。
在大都,赵敏和张皓结拜兄妹的事情更是在传得沸沸扬扬,果然这个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只看有没有“有心人”罢了。
两天的急行军,赵敏堵到了自己的大师兄任宗,央求任宗带着自己去“见见世面”。
任宗对自己这个小师妹的打算还能不知,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武当山的脚下,到时候就把他交给师父处置就好。
那时候自己一身轻松,总比小师妹一头扎进去的话。
毕竟这个祭山大典,天成境多如狗,金刚境遍地走,如果任由小师妹行事,真说不好出什么事端,还是自己看着他比较好。
于是任宗带着赵敏以及一众龙虎山道士,前往武当山与师父会合。
平时赵敏对任宗跟着王保保“抓捕”自己颇有微词,一旦得了机会,自然给大师兄一些明里暗里的“刺”。
任宗只是在心里面告诉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师父了,马上就能过去了。凭着这个信念,任宗带着赵敏终于来到了武当山下。
龙虎山掌门莫天涯和张三丰私交颇深,龙虎山位于朝野,武当山立在民间,两者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利益冲突。
只是当一封国师的信函送到武当山的时候,才让龙虎山的一众道士紧张了不少。
只是张三丰颇为识相,拒绝的大都的邀请,要不然龙虎山就要使些手段,让武当山见识见识龙虎山千年的底蕴了。
莫天涯是武当山的座上宾,他的客房也是武当山门之中最大也是最好的,这一点就算是少林和昆仑都比不了。
正在客房之中打坐的莫天涯听到任宗前来求见的消息,同时下面的弟子禀报说,一同跟来的还有赵敏,莫天涯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神秘的微笑。
当赵敏身着大红的质孙服跳到莫天涯面前的时候,上前就要去揪莫天涯的胡子。
只听赵敏质问道:“师父,是不是你让大师兄去找徒儿呢?”
任宗转过头去,只当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幕。赵敏的父亲汾阳郡王去世的早,莫天涯对于赵敏,那是亦师亦父的关系。
莫天涯身手一下子敏捷了不少,一边躲避一边说:“真是胡闹,都是多大的女子,还这般没大没小,再这样小心师父让大师兄收拾你。”
管不了赵敏,莫天涯收拾任宗还是手拿把攥,任宗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任宗拉着脸,冷哼道:“师妹!”
赵敏还真就吃这套,她也怕铁面无私的任大师兄将他赶走,只能饶过了师父的胡须,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首。
莫天涯长吁了一口气,“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也跟过了,不是让兄长照看你的吗?”
赵敏笑道:“没有大哥这座大山镇着,我兄长哪管得了我,这不大师兄前脚刚走,我就跟着出来了。”
莫天涯笑道:“你兄长没少数落我,让你学艺过精,闹得现在没有办法管教,成何体统!”
赵敏笑着恭维道:“这是师父教导有方,徒儿天赋异禀而已。”
突然赵敏试探地问道:“路上听大师兄说起这次祭山大典,听说各路神仙都来了,这次的池子可不浅,师父你是站哪头的?”
莫天涯道:“咱们龙虎山只占天道。”
赵敏继续问道:“何谓天道。”
莫天涯道:“上天选择谁,咱们龙虎山就支持谁?”
赵敏不解,问道:“师父,这太高深了,徒儿听不懂。”
莫天涯道:“现在不是简单的张皓要除掉逍遥子,逍遥子要报杀害徒弟之仇,有些利害关系你还不知道,等到局势明朗,你自然就见分晓。在没有分晓之前,你绝对不能擅自行动,为龙虎山招来大祸,明白吗?”
赵敏看着师父从没有过如此严肃的表情,赵敏连忙点头称是。
任宗同样迷惘地看了一眼师父,想到路上来的见闻,说道:“师父,弟子在路上遇到了全真派,还见到了全真派的掌教杨圭一。”
莫天涯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道:“张三丰老儿真是风光,就凭这个破祭山大典,就足够他吹一辈子了,这阵仗可比曾经的‘华山论剑’要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