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张皓在顾家小院里面深居简出,平时消息的传递都是通过张小天和朱文正,潘姣之死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波逐渐消退了下去,刚开始声势如此浩大,全城追查凶手的举动,没想到两天的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什么眉目。
白羽留给张皓的那几张假面皮发挥了巨大作用,也让张皓的行事方便了许多,当日在茶楼根据食客描述的两名杀手的体貌,自然与现在的张皓和张小天相去甚远。
等到风声过去之后,扬州城内仿佛又回到了瓶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潘家并没有升级这次事端,潘姣也被草草安葬,只是私下里加紧了搜查,但是从张皓和张小天依然上蹿下跳的表现来看,潘家的搜查结果不是很理想。
商队等待的时间是枯燥的,如果不让这些糙汉子出现释放一下旺盛的精力,则打架斗殴这些事情定然不时发生,所以管事对于这些人的管理相对比较松散,只要不惹是生非,这些人出门他们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面风声鹤唳的时候,张皓也消停地在院子里面待着,这刚刚平息了一些,张皓终于出门了。
这一次张皓并没有带任何人,因为如果他们几人总是聚在一起的话,总会引人嫌疑,而且现在张皓自诩为一代高手,出门带保镖的事情在他看来早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张皓今天换了一个三十岁左右大汉模样,和他一身“朴实无华”的穿着倒是极为相配,这个模样不惹眼,满大街都是,放在人堆里面,都记不住他的样子。
这是张皓第一次真正领略扬州这座古城的风姿,但张皓还没有心情赏景抒情,张皓走在路上,比对着在顾家院子里面熟悉的扬州地图,用心记住脚下走过的每一条路。
扬州的千古风流,在扬州的建筑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栉次鳞比的街道和别有风情的江南园林,让人感觉到这座古城的历史沉淀,比现在高邮这样的暴发户不知道要高档了多少。
熟悉扬州的地理环境、府衙兵丁把守部署的位置,依然城墙上巡逻官兵的规模,都是张皓需要关注的事情,毕竟在扬州这个地方“客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更要多几分小心,要不然行动的时候,一头扎进了兵窝里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皓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走着,这个时候愈是眼神安定,心怀坦荡,反倒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越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样子,可能会被人当作细作抓了起来。
一路走来,张皓蹲在一堆干粗活的汉子中间,听说了潘家里面潘姣母亲大闹祠堂的逸闻,了解到了潘家和顾家的一些历史旧怨,毕竟第一和第二之间的交接,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老大之间权杖不会和平地完成过渡。
但是听得最多的却是马上就要举行的花魁大赛,茶楼酒肆,寻常巷陌,只要稍微在人多的地方驻足,就能听见关于花魁大赛的讨论。
这些讨论无非是那个名妓的歌喉更加惊艳,那个青楼的淸倌儿有成为黑马的可能,还有更对的拥趸们在争论是苏小小更胜一筹,还是李瓶儿和云竹这次能够后来居上,这些“粉丝”的表现和张皓梦中一世的那些饭团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人对名妓们的如数家珍一般的熟稔,但是他们这一生并没有机会能够和那些名妓共进一次晚餐,更别提什么同床共枕的事情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张皓听的津津有味,毕竟里面牵扯到名妓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是他们身后的那些名家豪族,向来都是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茶铺里面一碗粗茶,让张皓看到了扬州城内的百味人生,张皓对这一壶三文钱的粗茶喝的很是满意,而那些人争吵地热火朝天,终于注意到了在旁边笑而不语、只是喝茶的大汉。
毕竟在各方各执其词的时候,他们亟需要一个外人来佐证他们的观点,现在在整个茶楼之中,只有张皓还没有发表意见,更重要的是,这个大汉对他们的话题很感兴趣,毕竟这些如花似玉的名妓谁不爱呢?
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来到张皓面前,身着一身破旧的长衫,对张皓说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扬州杜子腾,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扬州这个地方商业发达,有各个地方的人在这里讨生活,张皓来自高邮那边的口音并没有要引起人们过多的关注,只见张皓举起茶碗,扬声道:“好说,在下常未言,现在在扬州城内混口饭吃。”
杜子腾看上去明显读了几年书,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可能是看到张皓的茶碗前面放着两斤上好的牛肉,咽了咽口水道:“刚刚看兄台对花魁大赛甚是关注,不知道公子是支持哪一位青楼的姑娘?”
张皓无可无不可地说道:“莳花小筑的苏小小挺不错的,我好像听说佳人居的如烟姑娘,这两年名声窜的很快。”
杜子腾笑道:“如烟姑娘确实不错,但是和小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之所以那个如烟能够在扬州走红,一大半功劳还是因为那个大周公子张皓?”
听杜子腾一说,张皓顿时来了兴趣,没想到如烟在扬州竟然还和自己能扯上关系。
杜子腾又瞥了一眼桌子上面的牛肉。
张皓笑道:“我一个人在扬州讨生活,如果不嫌弃,杜公子一起小酌两杯?”
杜子腾马上说道:“我看这位兄台一见如故,果不其然,一看就是豪爽之辈,今日定与常兄一醉方休。”
旁人见张皓邀请杜子腾共饮,纷纷摇了摇头,这个杜子腾是出了名的破落户,祖上本也是有家有业,没想到到了他这一代已经败落殆尽,这家伙又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在茶楼里面蹭吃蹭喝,看这个大汉又要被这厮痛宰一顿了。
张皓仿佛对别人的叹息声没有丝毫发觉,只是问道:“杜兄,刚刚你说如烟姑娘的成名和那个张皓有很大的关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子腾笑道:“听说如烟姑娘在高邮的时候,就是为了躲避张皓的纠缠,开罪了他的母亲刘夫人,结果没有办法在高邮立足,才来到扬州这边来的。”
张皓有些傻眼,怎么感觉自己不知名的情况下背了好大一口黑锅,明明当初是如烟看到元军南下,将自己踹掉,来到扬州的。
杜子腾见张皓楞在当场,可能是觉得此事有些匪夷所思,于是解释道:“常兄有所不知,那个张皓未发迹之前,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这在江南都是有名声的。”
“只是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就开了窍,屡立战功,这个混世魔王的称号才渐渐没人提了,听说这家伙刚刚成了婚,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同时娶了两个绝世美人,实在是艳福不浅啊!”
张皓似笑非笑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张皓这家伙长得英俊不凡,风流倜傥,才赢得了佳人的青睐呢?”
杜子腾连忙打断张皓的话,说道:“常兄有所不知,在扬州这个地方,就不能说张皓和张士诚的好话,要是让潘家的人听见,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事!”
张皓故作不知,问道:“这是为何?”
杜子腾夹了两大块牛肉,就着一口小酒,美美地滋溜了一下,才掩着嘴悄悄地说道:“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在争权的时候输给了张士诚呗!”
张皓咳了咳道:“我在走货的时候,怎么听高邮那边的人说,是张士诚不满潘家位高权重,想要削减潘家的势力,结果引得潘家造反。”
杜子腾嗤笑道:“那是公子你不了解潘家,潘家那是做惯了第一的主,当初他们在张士诚造反的时候悄悄地出人出力,难道就是为了扶盐贩子张士诚上位吗?”
张皓想一想这个潘家确实可以,一边出人出力扶着张士诚造反,一边在元军控制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丝毫没有被官府清算,也是在江南的一方“异类”。
杜子腾为了显摆自己的见识,好让张皓觉得他请的这顿饭物有所值,继续悄声说道:“常兄,你看扬州这个地方,远在大都的人早已经鞭长莫及,如果不是因为潘家在这里,可能早已经改换了门庭,只是潘家挂着羊头卖狗肉,给自己留一些后路罢了。”
来扬州之前,张皓做足了功课,知道潘家对于官府的渗透已经达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就是官府户房的一个小吏,可能都是潘家的人。但是顾家和桂家自然不允许潘家一家独大,要不然再过些念头,他们这两家定然被吃得渣都不剩,是以在扬州通判的位置上,明显是顾家和桂家的安排。
张皓看着杜子腾说道:“我观兄台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怎么没落在茶楼里面讨饭吃的程度?”
杜子腾老脸一红,知道张皓看破了他蹭饭蹭酒的事情,只是人家看破不说破,杜子腾唾面自干,只叹道:“兄台有所不知,我家本也是扬州的富庶人家,只是自家的产业被潘家一点点打压蚕食,最终到我这一代的时候,终究没落了。”
杜子腾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不甘和愤怒,但是转眼又被玩世不恭所取代,端起桌上的水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嘴里念叨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张皓不由地失笑,合着是拿着我的酒来买醉。两个人各怀心事,再没有说话,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喝的不亦乐乎,等到两人结束的时候,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要不是旁人看在眼里,觉得这两个人并不是刚刚初识,而是有着过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