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奇道:“仙督大人在就好了?难不成,你找不到,还敢劳烦仙督大人找不成?”
弦月:“我是不敢,可师祖敢啊。两天找不到,师祖还不着急?可惜仙督大人不在啊,这不,我又要去折腾藏书阁了。”
绣春:“为啥仙督大人就能找到?你却不能?”
弦月:“你笨啊?仙督大人观微啊,一下就找到了。以你我这样的功力,除了硬找,还有啥办法?”
绣春这才醒悟过来。
他俩年纪相仿,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白妶听着他唠叨了半天,问道:“师祖找《鲁班全书》?”
“对啊,《鲁班全书》。”
白妶结合刚才仙童讲的那些事,脑子一转,便知道微子意欲何为,忍了笑,又问:“你可知《鲁班全书》写的是什么吗?”
“什么啊?”弦月疑惑地挠挠脑袋。
“自己去看。”白妶可不会告诉他《鲁班全书》前半部全是整人的法术,拆了师祖的台,日后可不好相见。
“我去藏书阁找书了。”仙童心知有异,见白妶不说,却也不便勉强。说着,便出了阑夕殿,甩着手走了。
等弦月走远,绣春道:“白师兄,《鲁班全书》不是写的工艺巧匠一类的?”
白妶嘴角微微一勾,“是。”
“那你刚才还笑?”
“你几时见我笑了?”
“你明明就有。”
“好你个小丫头。观察得很仔细嘛。”
绣春挠挠脑袋,望着白妶:“?”
“算了,我告诉你呗。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鲁班全书》前半部分是整人的法术,后半部分才是工艺类。”
“啊!”
绣春回味过来,道:“师祖真是闲得蛋......没事。”
她想说闲得蛋疼,但在白妶面前说这话,又深觉不雅,硬生生地住了口。
白妶笑:“你敢背后置喙师祖?”
绣春缩了缩脖子:“嘿嘿,不敢。”
二人一起离开了阑夕殿。正沿路返回凤仪殿。
大概是有什么心思,白妶走得甚慢,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道:“不如咱们今儿个逛逛这玉清峰。”
“这样?”绣春抱着一罐干桃花,对罐子努了努嘴。
“讨打。你还真懒,又不重。”白妶佯装要打她,绣春忙嬉笑着碎步跑开。
两人便沿着林荫,拐过庭园转角,一路赏着满院的翠色,踩着阳光撒下的斑驳碎影,往东南而去。东南便是师父住的华音殿,虽然自己“初来乍道”,不能擅自乱闯,但十多年未踏足,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拐过亭缘榭角,巍峨宏伟的华音殿便屹立在眼前。忽然,远远的传来丝丝缕缕悠扬的琴声。
白妶和绣春顺着琴声寻去,走进一座大花园,绕过一座奇形怪状的假山石,穿过一扇石拱门,便看到一座白色琉璃瓦制的飞檐圆顶六角亭。亭沿上挂着一扇匾额,白妶不用猜便知道那扁匾额上写着什么,兰华亭!
亭子悬空凌驾于一座人工挖掘的小池塘上,仅一条木廊小径可以通往。
亭中,一名白衣锦袍的男子正在抚琴,远远的看不清他的模样,倒是琴声清心悦耳。
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
确实是清心之作!
一路上纷繁的思絮竟被这琴音抚平,不再有心烦意乱之感。
作为仙童的绣春,不象普通弟子那样有修习琴艺的机会,尽管不通音律,竟也听得如痴如醉。半天,憋出两个字“好听”。
白妶在琴艺甚佳,颇有造诣,听闻这琴音,便知此曲非一般人所能弹奏。
琴音曼妙绝伦,不过,他并未完全沉醉其中,微微蹙起双眉,目光久久地落在亭中男子的身上。
忽然,他踏上木廊,走入亭中。
就在白妶踏进这亭子的那一瞬,琴声嘎然而止,白衣男子双手轻抚于琴弦之上,按住了尚在震颤的弦。
周遭一片静寂。
男子抬起头,注视着白妶。
他眼神清亮如溪,双眉如峰,白晳的脸庞如鬼斧神攻雕琢的美玉一般,精致绝伦,却绝没有一丝女性的阴柔之气。虽然不羁山俊男美女甚多,但白妶不得不承认,这是她重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他坐在那里,白衣胜雪,气质出尘,给人一种“明月清风”的清朗之感。
二人对视片刻。
白妶忽然笑道:“打扰师兄了。”
师兄,对,在这不羁山中,称任何人师兄,都是一种不错的稳妥的称呼。
毕竟,长老、师尊人数少,岁数也大。
这名年轻的男子,自然是称“师兄”。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而实则胸中满是惊涛骇浪,因为——这人居然是他见过的。
他居然是那名偷看他——不,误看他洗澡的男子,真是无巧不成书,什么巧事都能给他遇到。
如果他所料不错,此人便是陆禛,怪不得当日看他有些眼熟。师弟,咱们又见面了。果然,师弟已变师兄,师姐却成师弟。
可惜,他认识陆禛,陆禛却不认识他,又或者说陆禛可能会认出他,只不过是认出新收的师弟而已。
男子静静地看了白妶半晌,绣春无由地觉得看在自己身上一般,很不自在,但见白妶从容立于亭中,无一丝不适,静静地等候男子的答复。
终于,男子唇角轻轻勾起,如春风拂过,声音轻柔平和,带着一丝令人易醉的气息,“何事?”
白妶:“师祖在找一本书,叫《鲁班全书》。”
男子微微一笑,道:“我知晓了。”
白妶:“那拜托师兄了,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走上木廊,出了兰华亭。
身后,目光如注。
直走出花园,白妶才喘了口气,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呼吸间似乎还余有男子身上淡淡的白檀香气。
陆慎,我回来了,可是你却不认得我了,心里有些许伤感。
比起十六年前,他成熟了不少,长相气质更是出落得让人惊为天人。
他平和清朗,不显一丝傲气,却让人有泰山压顶的压迫感。上位者的气息,她的师弟,是仙督大人了,怎么还可能和年少时一样?也许就算他认出自己,也未必是当初那番情感。
他会权衡轻重掂量吗?他的心中还有当年那个师姐吗?他一番惆怅,迂回百结。
绣春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怎么感觉白师兄见到那人的样子有些不对呢?象认识他很久很久一样。
白妶缓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刚才露出的破绽。
既然自己能开口给他说找书之事,那说明自己是已然知道他身份的,偏偏自己还要假装不识。
想到这,他不由地暗自恼恨自己弄巧成拙,自己何苦要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