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琰子陷入了沉思:贸然闯来,的确有失稳妥,趁着还未到魔城,理应先行计议,再做打算。
可还不待赤琰子回神,龙七却咧着嘴叫嚷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谋划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呗。”
没错,灵香就经常这么说,所以他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
龙七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就算理不直,气也是要壮的。
阿道难掩嫌弃:“大哥,你当魔族都城是你家呢?真是不知所谓不知死活……”
龙七满脸的不屑一顾——要什么计划?计划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
灵香不经常这样么?
可灵香现在哪是随机应变?简直是胡言乱语、胡搅蛮缠、胡作非为……
自从魔尊下令,将灵香拘在殷墟殿,身边“伺候”的人便没有断过,表面上虽也毕恭毕敬的,可被监视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
更何况还有个姽婳,好不容易灵香被魔尊厌弃,她可得上赶着“关心”一二,明面上阴阳怪气,暗地里冷嘲热讽,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灵香对此也无可奈何,谁让她如今是拔毛凤凰呢?权当姽婳老鸹成精,随她去了。
魔尊也权当灵香不存在,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将殷墟殿的烛火调亮了些,说不上是烛火辉煌,倒也没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
别说,还真别说,这还是灵香第一次见到殷墟殿内的全貌,还真是空旷得无以复加,跟话本上说的皇庭殿宇一点都不一样。
要说气派吧,大殿屋脊高耸,殿中恢弘开阔,倒也算是气派,可零星的几个物件,便略显凋零了。
整座大殿由几根立柱支撑,殿中只一把黑黢黢的皇椅,座下一条暗红长毯直通殿门,角落处是云纹窥尘镜,便再也没其他物什了。
如今也不过是添加一些灵香的物件,却也没有好到哪去。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到灵香,她自顾自地炼丹熬药,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药炉的“咕嘟”声和热气,加之灵香貌似忙碌的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烟火交织中,倒是平添了几分生机,与殿中的寂寥形成了鲜明对比。
难道灵香就这么屈服了?
呵!怎么可能?
灵香若是会老老实实坐以待毙,那可就不是灵香了。
“哎哟,这这这……”灵香忽而惊呼,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似的,又是扼腕,又是叹息的。
姽婳闻声,假做关心地探了过来:“公主作何大呼小叫?太有失身份了。”说完又凑近低声道:“你个死丫头,老娘还没死呢,休想作妖!”
“方才夷幽将军斥责我乒铃哐啷有失体统,我便想着轻手轻脚些,可越是小心,越是出错,一不留神下,将最后一味药全放了进去。”灵香说着面露忧色,不知所措地“大声”咕哝道:“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成丹,那可是我从人间带来的最后一点乌灵参了……”
言外之意是,此炉最后一炉续命丹了。
听得此言,姽婳心中暗骂:炼了那么久的丹,还能出错?装什么无辜,竟将错处推到老娘身上!
可即便恨得牙根痒,姽婳也不敢表露半分,只能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公主怎的那么不小心,真真是……”
这是又将错处推了回来,可灵香才不是个善茬。
“说得也是呢,都怪我心不在焉,光想着体面了,”灵香说着,做作地抹了抹眼角“这料没了还是小事,只是不知会不会影响最终的药效……”
糟了!中计了!
姽婳顿时警醒,灵香只瞥了她一眼,并没给其反口的机会。
“唉……毕竟是给魔尊服用的丹药,届时只怕是又要劳烦夷幽将军了……”
灵香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姽婳却险些气炸了。
劳你奶奶个嘴儿!知道是烦,还牵扯老娘!
“公主浸淫丹道多年,想来定有挽回的办法的,又何必如此担忧呢?”
姽婳还想强行自救一下,灵香又哪肯善罢甘休?
方才还说是自己不小心,现下又来捧杀这一套,这话里话外的,岂不是若这炉丹药挽救不回,便全是自己的责任了?
呵!真是笑话!
灵香又是一声叹息:“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眼瞅着便要开炉了,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毕竟魔尊曾说过,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呀。”
这也不算是胡说,毕竟丹药这种东西,稍有差池,那可是要命的事。
虽然灵香并不介意魔尊去死,可也得将事情利害讲清楚了,摘清了自己,看戏才更有意思不是?
“公主说的是,那卑职便不打搅公主了。”
姽婳假笑着准备离开,灵香怎会放过她呢?
“瞧瞧那炉烟,瞅着是要出丹了,将军此时要走,莫不是不愿替魔尊试药?”
灵香声音不大,可殿中每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楚,魔尊自然也不例外。
魔尊只瞥了一眼姽婳,便再次与大司徒议事了,毕竟无旻君出走,带走了许多人手,大司寇的位置也不能总空着。
可这不经意地一瞥,却令姽婳险些吓破了胆。
姽婳先是留意着魔尊的神色,见魔尊面上并无不悦,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小妖女,竟想使离间计!魔尊是何许人,岂会被你三言两语蒙蔽?
随后凑到灵香身侧,恶狠狠地小声道:“劝你还是莫要耍小心思了,就算你费尽心机,也只能是徒劳,若是现在学乖些,日后落了难,老娘也会看在你今日听话的份上,大发慈悲地留你一具全尸。”
嚯!还真是!当她灵香是吓大的?
“那还真是不胜感激呢!将军大恩大德,贫道在此先行谢过了。”灵香亦是小声地回应着,丝毫不惧姽婳的威胁。
话音刚落,玲珑炉盖适时响动,唬得姽婳心下一个咯噔。
“唉哟~该收丹了。”灵香朗声说着,走向了玲珑。
没想到这一炉竟成了四丸续命丹,还真是前所未有。
“既然将军不愿为魔尊试药,那我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亲自去试了。”灵香一脸戚戚道:“只是不知若是吃死了,日后将军可否能替了我,为魔尊炼丹。”
这……
死丫头居然这么恶毒,这是要将自己往死里逼啊!
姽婳顿时汗湿重衣,一时竟忘了如何反驳。
那丹药她可是真不想试,谁知道灵香往里面加了什么?可若是不试,魔尊面前,便要被这死丫头给咬死了!
就在姽婳左右为难之际,灵香却拈起一丸续命丹,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在做什么!”
魔尊连忙闪身上前,抱起灵香掐住了她的两颊。
可灵香却早已将丹药吞了下去。
灵香挣开魔尊,一脸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呢?夷幽将军又不愿分担,那我就只好以身试药了。”
杀人诛心!
危言耸听!
“不是这样的尊上!”姽婳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上前来“尊上您听我解释……”
疯了!这死丫头真是疯了!
可魔尊哪会给姽婳开口的机会,长袖一甩,姽婳立刻便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梁柱上。
“公主最好无事,否则你也别想活!”魔尊怒声喝道。
姽婳戚戚哀哉,可灵香却得意极了,只是面上不敢表露半分,生怕魔尊再看出什么端倪。
灵香自然不会有事,毕竟方子并没有出错,而方才所说,纯粹就是想坑害姽婳而已。
不过灵香也不是无的放矢,虽说方子没错,但多少还是动了些手脚,只是不曾言说而已。
没说出来的话,又不算撒谎不是?而且她也是正大光明地动的手脚,谁让这群门外汉不通丹道呢?
怪她咯?
怪她也没有用噻。
蠢,就得多读书,不然被算计了也是活该。
“嗨呀,魔尊何必担忧?贫道烂命一条,不过是一丸丹药而已,就算有点小差错,一时半会也是吃不死的,不会影响你之后丹药的炼制。”
灵香认命一般的叹息,惹得魔尊眉心一紧。他并没在意灵香对他的称呼,本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松开灵香后再次归座,眼神时不时地探向灵香。
呵!知道怕了?若是没了我,看你的回天丹怎么办!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炼制回天丹,但她现在就是开心,若非是魔尊在,她可就要大声笑出来了。
姽婳恶狠狠地盯着一蹦一跳喜滋滋忙碌的灵香,若是眼神能刀死人,只怕灵香早就尸骨无存了。
可灵香却有恃无恐,挑衅地看了一眼姽婳,甚至还做了个鬼脸,气得姽婳更是火冒三丈。
不知死活的东西,给老娘等着,早晚要弄死你。
就在姽婳恶狠狠地想着各种阴毒手段之时,一个护卫疾步走上殿来。
“禀报尊上,城中来了两队道士,正往宫中杀来!”
“什么?!”大司徒拍案而起“大司马何在?”
“大司马已率军等在宫外,备战迎敌。”
大司徒神色稍缓,面上担忧却丝毫不减。
十五年前,魔尊执意攻打元清,大司徒便很是反对,三年前更是没有同意,如今可好,被人反打回来了。
若是从前,自然不怕,可这群道门偏在无旻君叛离时攻来,又逢两大战将不在……
怎么会有那么巧?
莫不是无旻君与人内外勾结?亦或是……
大司徒看向假作忙碌的灵香,后者亦适时抬头。
“呀!闹道士了呀!”灵香以手捂面,好像真的很诧异一样“先前便有一拨,如今又是两拨,这可如何是好呀……”
大司徒老眼微眯:看来是没错了,就是这小丫头,只是这丫头牙尖嘴利,如今并无证据,尚不好问责。
“大司徒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我?”灵香一脸无辜“与其在这攀咬,倒不如想想如何应对那群道士呢,真真是,太不分轻重了!”
灵香一副恨铁不成模样,气得大司徒胡子都飞了起来。
黄口小儿,还用你说?
大司徒瞥了一眼座上的魔尊,后者一言不发,只安坐在上,阴影遮挡着面容,不知在想什么。
罢了!这死丫头说得对,想来魔尊心中已有计较,至于这丫头,等解了眼下之困,再行问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