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氏骂完不解气,跟陈彦说,“你看看你娶的这是什么媳妇,就是对她太好,做个县尉夫人,整日什么活计也不用干,供她吃喝,连个孩子都生不出,依我看,就该休了她!我儿,这种女人就不该惯着,打她一顿就老实了。”
她说话声音大,院子里头都能听见,桂枝和小丫鬟相识一眼,都有些担忧。
桂枝是姜苓芳的陪嫁丫鬟,另外个瘦巴巴的小丫鬟叫喜鹊,是姜苓芳见她可怜买回来的,那时候喜鹊在人牙子手中都快病死,她不买,喜鹊的命大概就是等死。
买喜鹊时陈家刚出事,陈彦还只是个举人,他爹陈有为律学博士,在国子监受贿打压别的学生,事情败露,陈有为被关进刑部,陈家为了救他,家底都快掏空,好不容易把人捞出来,这京城是待不成,把家中的东西和宅子变卖,动用所有关系在乌观县给陈彦找了个县尉做。
才出事那阵子忙,后在乌观县安家,午氏就总嘀咕为什么多买个丫鬟回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甚的,后见喜鹊老实的很,使唤她使唤的最勤,偶尔心情阴郁还会抽喜鹊几鞭子出气。
姜苓芳每次偷偷给喜鹊擦药时总忍不住落泪。
陈彦毕竟是个举人老爷,现在还做官,岂敢真听老娘的话去打自己太太,传了出去,他这官也做到尽头。况且,他迟疑了下,跟午氏道,“娘,这样不好吧,毕竟是芳苓自己的嫁妆,且听闻勇毅伯府如今是惹不起,好像哪位姑娘被封县君,芳苓的侄儿姜珩也中了探花。”
说起姜珩这个探花,午氏和陈彦心中都不舒服,姜芳苓年初回去还不过是个解元,殿试就中了探花,让陈彦这个读了十几年书还是举人的抬不起头。
午氏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嫁到我们陈家,就是陈家的人,死也是陈家的鬼。”
母子两人叨叨许久,陈彦过去厢房看了姜苓芳,见她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望着窗棂外的一颗桃树发呆,他挨着她坐下,劝道,“芳苓,你别怪我娘,实在是家中太困难,你身上既然有银钱,为何不肯拿出来用,眼下是有难,熬过去,等我调回京城不就好了吗?况且你这么些年没身孕,我娘都不曾说甚,不过是纳了你的丫鬟做通房,要是搁在别家,早就好几个妾氏了。”
那是因为陈家连纳妾的钱都给不出,姜芳苓冷笑一声,她想着年初玉珠同她讲的那个故事,直直的盯着陈彦,冰凉凉的话从口中说出,“我曾经听闻过这样一个故事,我讲与你听吧。‘那美妇娇姿艳质,成亲数载,与夫恩爱,奈何数载未孕,婆母终日苦叹哀泣……'”她一字不露的把当初玉珠说给她的野话故事讲给陈彦听,无视他越来越铁青的脸色,问他,“你说,这是为何?”
本就是个小院子,厢房里的门窗也未曾关闭,外面的桂枝和喜鹊都听的清清楚楚,两人相似一眼,有些恍然。
就连午氏也听到,冲进去就给姜芳苓两巴掌,指着姜芳苓怒骂起来,“还敢诅咒我儿,我同你讲,你就是个不下蛋的,就是你身子有问题,竟还敢怪在我儿头上,我打死你……”
说着又是几巴掌,桂枝和喜鹊冲进来拦住,也被踹了几脚。
姜芳苓匍匐在榻上,死死的攥着拳,脸上火辣辣的疼,等午氏终于消停,她直起身子,冷冰冰的说,“我要和离,你们陈家把嫁妆和三百两银子还我,我要和离。”
从娘家回来时,和离的想法不时在脑中冒出,却一直没真的下定决定,直到此刻,她才想清楚,她要离开这个牢笼。
午氏冷笑,“想的美,你生是我们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从今天起,你就老实待在房中,一步也不许出去!”
等到所有人出去,午氏锁了房门,还派了个婆子守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姜芳苓一步房门都不许出去,吃喝拉撒都是在房间里,她不想坐以待毙,此刻她和两个丫鬟根本斗不过陈家,唯有找娘家人帮忙,她写了封书信,这段日子具体发生的事情写的清清楚楚,事无巨细。写好足足四页,还说,若是不能离开陈家,她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写好封起,交给喜鹊,让她一定要把这封信送出去,找人送回伯府。
午氏对于囚禁儿媳妇的事还是有些怕的,怕传出去,也怕被伯府的人晓得,就连桂枝和喜鹊两人都不得出门,但需她们两人做活计,也就能在院子内走动,喜鹊趁着无人之时才偷偷把这封书信交了出去。
姜芳苓在被囚禁这一月也不禁想,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当初娘给她说陈家时,也派人好好打探了陈家的情况,才进入陈家,她和陈彦也和和美美过了一段日子,陈彦文质彬彬,午氏严厉却也不会故意做恶,为何就成了今天这般,是不是仇怨积累太深,所有人都变的面目可憎起来?
玉珠在场,听完老太太说完,都忍不住倒吸口气,陈家竟还敢囚禁小姑姑?她气的有些发抖,真是恨不得在场给那午氏几巴掌。
这会儿就连三个老爷爷都在衙门请假回来,听闻这种事情,三人俱很生气,还是姜大老爷姜安文问老太太,“母亲,那您是如何打算?”
姜珩坐在条椅上捶了下案几,冷笑着说,“大伯,还要如何打算,自然是大家去陈家接回小姑姑,在揍陈家人一顿,当我们姜家好欺负!竟敢囚了小姑姑。”平日嘴巴甜有礼的珩哥儿都给气着了,他在翰林院任七品检讨,掌修国史,认识不少言官,定要让那陈家人脱上一层皮。
三房的姜瑾也点头,赞同二哥的说话。
年初老太太还盼着女儿回去陈家好好过日子,治好身子,生个大胖小子。现看着书信上女儿椎心泣血的字句,心里跟刀剐一样,如何还能说下让她继续过下去的话,那不是逼女儿去死吗?
那也是她一丁点养大的闺女啊,从嗷嗷待哺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看着她出嫁,盼着她幸福,她怎么忍心看着娇养的女儿继续待在那个火坑中。
老太太哭的伤心,“去把芳苓接回来吧,哪怕养着她一辈子,我也不愿她被陈家人这样糟蹋,真是作孽啊。”
姜安肃抿着唇,神色萧然,“我们商量一下具体如何,肯定不会轻易饶了陈家人。”
不靠谱的姜安山也是同意的,“母亲,这次我跟着一块去,芳苓不敢踹那老婆子,我却是要狠狠给她几脚的。”
姜安文瞪了二弟一眼,“你莫要胡来,你到底是芳苓的哥哥,那老婆子是长辈,你一脚踹上去,芳苓的名声也不好。”
姜安山哼了声,“怕甚!”
玉珠儿一直缩在木氏怀中,这会儿却有点想法,扯了扯木氏衣袖,软声问,“娘,我现在能去国公府一趟吗?”
木氏以为她是小孩天性,要去国公府玩,低声说道,“姣姣乖,娘有事,你出去寻了甘草,让她带你去国公府可好?”
玉珠点点头,“好。”
她和沈媚是闺中好友,两人经常串门,平日都不用下帖子,去到府上直接递个话就能进去的。
甘草牵着玉珠坐上马车去到国公府,一路上她忍着没问,觉得姑娘可能去国公府有事,这种情况下,姑娘定然不会是去找小郡主玩的。
玉珠还的确是去国公府有事的。
国公府的大门轻易是不会开的,玉珠每次从侧门进去的,下了马车敲了敲铜环,门房开门,见着是她,连进去通传都不用,直接领着人进去,还笑着道,“许久不见福昌县君来,小郡主惦记的很,今儿县君可算是来了。”
小郡主这会儿在练字儿,她已六岁,开始启蒙,每日跟着女先生读书两个时辰,练字半时辰,这会儿正趴在书案前写字,她玩性大,字也不肯好好写,写几个便要摸摸书案上的砚台笔墨甚的,要不就嚷着饿了要吃点心。
含笑特别无奈,给世子晓得,郡主又要挨训。
听闻玉珠来,小郡主可高兴,丢开狼毫拎起裙角跑了出去,见玉珠眉目竟有些肃然的样子,她顿珠脚步,问道,“玉珠,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玉珠拉住沈媚的手,说道,“媚儿,我得找你哥哥借几个侍卫。”
是的,她是来找沈羡借侍卫的,去乌观县距离不算近,快马加鞭也得一日一夜,祖父祖母的身子肯定受不住,不管大伯二伯还是爹爹哥哥们去,都不可能动得了那老婆子,辈分太低,可要是国公府的侍卫就不一样,打了那老婆子也让她无话可说。再者,家中都是文官,没武力值,乌观县到底是陈家的地盘,借几个侍卫以防万一。
沈媚惊呆,“玉珠,借侍卫做什么呀?是不是你家出了什么事情?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我大哥,你放心,不管出了何事,我大哥都能帮你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