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春去传的话,见福昌县君听完笑容可掬的叩谢皇后恩典,也不由得对这小娃娃偏袒几分,长得好看,还懂事会讨人喜,回去把这事儿跟皇后说了说,皇后笑道,“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皇上都挺喜欢这个娃娃的,对了,待她过来,赏了一桌好席面让她们两姐妹好好说会话儿。”
玉珠得了恩典,跟沈媚交代几句领着甘草去了娴吟宫,娴吟宫住的皇后,太子和几位侧妃,一宫殿有四殿,六轩,六苑,六堂,六居,六斋,大的很,她们几人定然住不满,和其他的嫔妃皇子公主们住一起的,穆贵妃同三皇子以及剩余嫔妃皇子住在另外一宫殿,瑞武帝单独住了一宫殿,除歇息批阅奏折,面见大臣俱都在此宫殿里。
去到娴吟宫,宫婢领玉珠和甘草去到睿和苑,甘草手中抱着一个包袱,沉甸甸,那是玉珠非要带来的,里头装着林氏给的几十两碎银,一些子首饰,还有二十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是这些日子大姐姐该得的分成,另外还有一枚印章,用来在钱庄存放玉宁分成银子的,若是以后没有银两用,可派人去取。
一路上,玉珠欢欢喜喜,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想着要见到大姐姐,她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可当见着人时,玉珠呆住了。
“大姐姐?”玉珠讶然喊了声,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使劲揉了下眼,放开再去看,那斜斜靠在贵妃榻上的瘦弱女子不正是她的大姐姐,姜玉宁。
“大姐姐。”玉珠这一嗓子差不多是喊出来的,喊完泪珠子也跟着往下掉,提起裙角朝玉宁奔跑过去。
甘草见着骨瘦如柴的大姑奶奶,一时心中发紧,也不敢叮嘱小主子跑慢些,跟在玉珠身后小跑过来,走进发现大姑奶奶脸色发青,形如槁枯,实在让人心疼的慌。
玉珠已经开始哭起来,“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呀?大姐姐……”
玉宁听见声响才睁开眼,见着是玉珠,笑了下,勉强才从贵妃榻上坐起,抱起玉珠,她似乎有些抱不动,就把玉珠搁在贵妃榻上,笑问道,“你怎么跑过来了。”
玉珠拭了泪,“大姐姐,你怎么了?”她实在是吓着了,几月前的册封大典上,大姐姐脸色还算红润,身子也没这般瘦的,现在几乎瘦了一大圈。
“吓着姣姣了?”玉宁给玉珠擦了擦泪,“别担心,我没事的,一路上晕马车有些严重,几乎吐了一路,过来避暑山庄就好多呢,这几日胃口也不错,养上一两月就能恢复的,姣姣莫要怕。”
玉珠还在哽咽,上辈子最后半年她在病房度过的,满眼望去,俱是身形瘦弱不堪,脸色槁枯的病人。她才进房,大姐姐的身形和脸色就同这些病人差不多,这才吓得不轻。
“姣姣怎么跑过来了呀?”玉宁身上有些没力气,靠在盘金彩绣的软枕上半问起来。
甘草上前把手中捧着的包袱搁榻上,跟玉宁说,“回大姑奶奶的话,四姑娘让小郡主跟皇后递了帖子,这才能过来看望您的。”又轻轻拍了拍小包袱,“这是大太太让四姑娘给您带来的东西,说是让大姑奶奶打点宫里用的,不用省着,该花的就花。”
玉宁点点头,有些昏昏欲睡,玉珠见她这模样,实在担忧,就拉住玉宁手问,“大姐姐,你可请太医瞧过了?”
“太医来瞧过的。”于宁半眯着眼,“说是这一路精神气耗损的有些重,必须好好休养才成。”
玉珠放心些,见大姐实在累的慌,也不敢说太多话,只坐在一旁把人好好打量一番,见人瘦弱的不成样,心疼的不行,又见她身上也没带着那串佛珠,就问,“大姐姐,佛珠了?你怎么不戴在身上呀。”于她来说,那是几百年的菩提子做成的佛珠,又被广济大师佩戴几十年,听经吃佛香,早就带着一股子佛味。
再者这菩提子是广济大师当年云游四海无意碰见的一颗年岁超过五百年的缅茄菩提树上采摘果子制成的佛珠,缅茄菩提还是味药材,能清热解毒,带在身上只有好处的。
玉宁半靠着,抚了下玉珠嫩呼呼的脸颊,笑道,“那是圣物,哪能成天带在身上。”
玉珠嘀咕,“这样的物件,本就是给人带的,大姐姐放着太暴殄天物,大姐姐,你说放在何处,让婢子拿着带着,你若嫌太长,裹几圈带在手上用袖子遮挡住也是可以的。”她环视一圈,发现苑里连个宫婢都没,忍不住问,“大姐姐,你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身子乏,不喜她们在房里守着,就让她们都出去的。”
玉珠又闹着问佛珠放哪里,玉宁说了地儿,甘草便去笼箱找出个黄玉雕刘海戏金蟾纹玉匣子出来,玉宁见着那盒子,笑道,“这还是皇后娘娘专门赐我装佛珠用的玉匣子,精致的很。”
玉珠就说,“佛珠是用来带的,这东西同玉一样,也需人养着,还能养人呢,大姐姐日后带在手腕上就成,不用放在玉匣子里。”
“好好,都依你。”玉宁轻笑。
甘草取出玉匣子里的佛珠交给玉珠,玉珠缠成好几圈带在大姐细弱的手腕上,又将衣袖拉下遮盖住,玉珠见厢房里冷清清的,压低声音问,“大姐,太子对你好不好的?”当初册封县君大典上,她远远见过太子一眼,也是个器宇不凡的儿郎。
“挺好的。”玉宁略微迟疑下,自打入宫做太子侧妃,她与太子相处时间不长,他总有忙不完的公务,侍寝时却总爱来她这里,两人说话也不多,她大多数也只是闷头伺候着。除此之外,赏赐过她好几次东西就是,便是连她自己也想不清太子为何看中她做了太子侧妃。
这次来山庄避暑,太子要去岐山处理公务,就没随着一块来避暑山庄。
姐妹两人说了会儿话,玉珠见大姐要歇息就不便打扰,搬着小杌子坐一旁练字,她还舍不得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多陪陪大姐,晚上跟大姐一块用过膳再回。
玉宁这一睡就是就是两个时辰后,已到酉时,这两个时辰中玉珠连一个宫婢都没瞧见,那些伺候大姐的婢子也不知都躲在何处。玉珠是有些生气的,从一些事情能就能看出大姐在宫里过的如何,先不说皇后娘娘和太子对大姐的态度,这些宫婢就没敬着大姐,若真是敬重着,大姐不舒服,在里头睡两个多时辰,却没一个宫婢来瞧一眼?
她也不知这事情皇后和太子到底知不知,只知她大姐姐的日子是过的不舒坦,玉珠也深知有几分是大姐的原因,大姐性子随了林氏,绵软温和,若嫁去小门小户,这样的性子定然是个好的,可这里是皇宫,最最要不得这样的性子,须得立起来才是。
玉珠正想着,玉宁那边有了些动静,人已醒过来,玉珠过去,发现大姐脸色有些发红,她扶着大姐坐起,担忧道,“大姐姐,你没事吧?”
玉宁摇摇头,“无碍,觉得有些发热,姣姣陪我用了膳再回去吗?”
“恩,陪大姐用了膳再回。”
又过小片刻钟,方有几个宫婢进来,其中一杏眼圆脸的婢子上前给玉珠行了礼,又伺候玉宁梳洗起身,问道,“娘娘,身子可有好些?皇后娘娘赐了一桌席面下来,正在小厨房搁着,可要抬进来?”
玉宁点头,“抬进来吧,我正好和姣姣用膳。”
皇后赐的一桌子席面丰盛的很,两品干果,两品蜜饯,两品糕点,两品酱菜,前菜四品,汤一品,御菜四品,烧烤两品,膳粥一品,水果一品,摆的满当当一食案。
两人哪里吃的完,玉宁用了些御菜,吃了小半碗膳粥就有些吃不下,玉珠吃下不少,剩下的都赏赐给了下头的婢子们。
食案撤下去,玉宁靠在榻上休息,玉珠也舍不得离开,打算再陪着大姐待一会,又见她面色越发的红,心中惶然,“大姐,你没事吧?”
“咳咳。”玉宁咳两声,“也不知为何,睡一觉起就觉得身上发热,又不像染上风寒……”正说着,她又咳了几声,躬身捧着小腹,两道柳眉皱成一块,玉珠吓坏了,伸手握住玉宁手臂,“大姐,大姐,你怎么了?”
玉宁却突然扶住榻沿,弯下身子,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身子一歪,倒在榻上不动弹。
玉珠头皮发麻,伸手去握玉宁的手,发现她的手心滚烫,“大姐姐,大姐姐。”连呼两声,人却没动静,她心中慌的不成,却能镇定的去吩咐傻掉的甘草,“甘草,快些出去叫人,赶紧!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