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日与那团黑影的交锋,十三少脸色微变。
那团黑影的速度很快,远非他们能够比拟,而且他的上品法器捆仙绳,居然还奈何不了它!最主要的是,黑影没有具体形态,随时都能化作一团雾气消散,无处可寻,这还怎么打!
十三少苦着脸。
他一向自我感觉很好,自认任何事都能迎刃而解,自告奋勇从家中跑出来,还信誓旦旦扬言自己会在猎妖比试中摘得魁首……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原以为在凡人城镇中作乱的妖孽至多就是个小喽喽小角色,他十三少勾一勾小手指头就能解决,也没多放心上,可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如此棘手,而自己的那些本事也压根派不上用场。
十三少郁闷地想挠墙,看了看那气定神闲的二人,纠结了半晌,终是决定虚心请教,“那你们说怎么办?我听你们的。”
软化的态度明显是将他们都放在同等的位置,虽然先前答应了合作,不过合作是建立在平等信任基础上的,这人要是时不时来一下抽风,他们可消受不起。
现在总算顺眼多了。
“这就是姑获鸟的奇特之处了。”孟扶桑悠悠说道:“妖兽都有具体形态,姑获鸟比较特殊,传说中它是由怨气所化,因而它有一项技能,便是虚化,如非它自愿,不会现出本体。”
“不自愿现出本体,那就把它逼出来啊!”十三少看向他二人,目光灼灼,“你们有办法的对吧?”
孟扶桑淡淡点头,“昨日你与它交手,虽未实质性伤害到它,但也有所影响,可见它虚化能力不佳,我猜测这只姑获鸟的等阶不会高于五阶,若是如此,我还能应付得来。”
说到这里,他淡笑了一下,“而且,姑获鸟有一个特点,它怕狗。”
“狗?”十三少一愣,看往庭院狗棚里的那只家犬,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它牵出来溜溜。
穆长宁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姑获鸟是妖兽,会怕这种凡狗?”
被揭穿了心思,十三少耳根微红,急道:“瞎说什么呢,本少会这么蠢吗!”顿了顿又问道:“可大晚上的,去哪儿找灵犬?”
孟扶桑看向穆长宁,穆长宁笑了笑道:“我有。”
霹雳可是五阶灵兽,自然会有相应技能,其中一项,便是模拟,从形态气息到威压模拟灵犬都不在话下,必要时也能给那姑获鸟致命一击。
商量协定之后,只差静静等待姑获鸟上门。十三少不由看了他们几眼,道:“你们懂的还挺多。”
这却是他为数不多发自内心的感叹,这二人的实力不俗,而且见识广博、手段层出,身份定然不凡,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穆长宁望了望孟扶桑,心中亦是感慨敬佩不已。孟师兄简直都可以称为行走的妖兽全书了。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尤其还得时刻提防着姑获鸟的来袭,穆长宁一分一秒不敢松懈。
与昨夜一般,快到寅时的时候,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段令人烦躁心悸的夜曲。庭院中饲养的家犬似有所感,趴伏的身子站起,一声接一声地吠叫。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神识尽可能地碾过每一寸角落,隐约间似乎见到有一道黑影飞速窜出,朝着王家小院而来。
“来了!”孟扶桑眸光微紧,随着一声轻喝,庭院中埋伏着的穆长宁三人腾飞升空,那黑影霎时就被三人围堵个正着。
姑获鸟身上的怨气极重,直到靠近,穆长宁能明显感受到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手脚动作都为之一滞。
炽火剑挥舞而出,火刃壁的施展,将姑获鸟连带着三人一同被围罩在火墙之中,火势滔天,剑势凛凛,那股阴寒的怨气顿时被冲散不少。
十三少见状赶忙拿出阵旗,结出了一个八角立方阵,将黑影困于阵中,黑影横冲直撞,最后结果却无一不是被阵法反弹回来。
它在立方中颤抖,消散又重聚,哀哀鸣啼不绝于耳,听上去却是个哭声凄惨的婴孩。
孟扶桑取出一枚飞刀,在右手手掌划了一道口子,随着鲜血的沁出,立方阵中的黑影颤抖的更加厉害,似乎急切地想要冲破桎梏,十三少废了好一番力才算将它稳住。
只见孟扶桑手指翻动,结出一个血印,直直打到黑影身上,随着黑影一声尖叫,它翻滚的身子停顿下来,孟扶桑不敢耽搁,接二连三数道血印打在它身上,黑影竟然嘤嘤啼哭起来。
那哭声悲切,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闻者恍惚、听者落泪,穆长宁和孟扶桑及时回神,未受影响,十三少却不幸中招,手指颤抖了一下,八角立方阵不攻自破。
摆脱阵法桎梏的黑影冲天而起,叫声震天,便见本来那团模糊的黑影竟慢慢成型,化作一只巨鸟,巨鸟身形庞大,羽毛乌黑发亮,身有九头,每一头都有一对血红的眼珠子。
这就是姑获鸟,也叫九头鬼鸟!
穆长宁见到姑获鸟原身时便已神色微定,果然如孟师兄猜测的那样,是只五阶妖兽,如此他们对付起来还不算太难。
孟扶桑取出碧玉箫,一首御兽曲倾泻而出,音符跳动,旋律急促,声声催命。
十三少暗暗皱眉,懊恼地磨牙。方才若不是他的差错,兴许不用逼出姑获鸟的原身,也能将之灭杀!
“都给本少上!”
他一声令下,潜伏在院外的三个筑基修士、连带着他那一行人中的七个炼气修士俱都冲天而起,十三少也提起一把折扇扑了上去,“你这只破鸟,看本少怎么收拾你!”
捆仙绳从他袖口飞出,打向已经有了实体的姑获鸟,姑获鸟的九头都转了过来,血红的眼睛盯着十三少,啼叫了一声显得尤为不屑。
它背后双翼微动,卷起阵阵阴风,便将那捆仙绳直接挥开。
而就在这个当口,穆长宁射出了十数根暴雨梨花针,梨花针势如破竹,冲开气刃,正对姑获鸟的眼睛,狠狠没入。
“唧——!”
姑获鸟身形猛地一晃,啼叫尖利,九头中有六头的双眼都被梨花针戳瞎,流下道道血泪。
这时,凭空出现了一把巨大的折扇,随着十三少扬手一挥,那把折扇霎时飞向姑获鸟,如金似芒,锋锐无匹,眨眼的功夫,便斩下了姑获鸟的七个头。
原本的九头鸟,到此刻,只剩下两个头,而这两个头,还恰恰是被穆长宁戳瞎了的。
姑获鸟暴躁地在空中乱飞,卷起罡风阵阵,将众人吹散,树木连根拔起,房屋瓦片四散而飞。
知道今晚会有一场恶战,王家和附近的镇民都被临时疏散了,修士与妖兽斗法,一旦波及到这些凡人,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罡风歇下,六个筑基修士连带着七个炼气修士的攻击都落到了它身上,姑获鸟彻底被激怒了,唯剩的两个头仰天长啸,只见两团乌黑色的火焰从它嘴里飞出,笼罩到众人身上。
在释放出黑色火焰之后,姑获鸟的身子像是一下子瘫软无力,从空中重重跌落在地,砸出一个硕大的巨坑,而后再也一动不动。
穆长宁及时施了个灵气护罩,那火焰灼烧着护罩,她感到自己的灵力在迅速消耗,又有一股阴寒森冷通过护罩传递到她身上,让她受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东西!”
几个炼气修士不由痛呼,显然承受不住这火焰的威力。其中有两个炼气男修被黑火笼罩的身子剧烈颤抖,连续不断的翻滚了几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焚烧成了一具白骨。
“啊!十三少,救命!”
“十三少,救救我!”
娇娇倩倩拼命大喊大叫,她们身上的法衣光芒在逐渐黯淡,待到没有法衣护身,兴许她们也只能沦为白骨的命运。
穆长宁试着以火抵火,然而她释放出来的灵气火焰对上这黑火之后,却只是让它燃烧地更加猛烈。
这时,孟扶桑沉重的声音传来:“这是姑获鸟的本命源火,怨灵鬼火,只有净化之力才能化开。”
用本命源火对付他们,这姑获鸟竟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穆长宁寻思琢磨对策的时候,十三少蓦地一声大喝:“佛光普照!”
只见一颗金色的小珠子飞到众人头顶,小珠子发出道道柔和的金色光晕,在这光晕笼罩下,他们清晰地发现,原本让他们万分头疼的怨灵鬼火,竟然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完全熄灭。
小珠子重新回到了十三少手上,他的脸色惨白无比,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孟扶桑眸子微眯,“他竟然有舍利子!”
穆长宁惊了一下。舍利子是那些功德深厚的佛修圆寂之后留下的,每一颗舍利子都承载了该佛修生前的所有功德。
常言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修慈悲为怀,自能净化这世间一切阴邪怨气。
穆长宁能猜到十三少的身家不菲,可没想到他居然连舍利子都拿得出来。
那怨灵鬼火着实可怕,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七个炼气修士中,除了娇娇倩倩,全被烧成枯骨,而那两人因为有法衣护身,虽挽回了一命,但也被烧得面目全非、昏迷不醒,剩下的六个筑基修士,也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伤。
十三少见穆长宁和孟扶桑正盯着他看,心中猛地一跳。
他方才看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拿出了舍利子对付鬼火,危机是解除了,可舍利子这种东西,连元婴修士都觊觎,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动别的心思。
他现在灵力透支,十分虚弱,但他还有三个筑基期的手下随从,真要打起来,他也不怕!
十三少眼中的戒备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会警惕不无道理,尤其是在拿出舍利子之后。
穆长宁身形微动,十三少猛地后退一步,她轻笑了一下道:“方才多谢了。”
那双眼睛清明透亮,光风霁月,不曾含有一丝一毫的贪妄邪念,十三少微微一怔,竟莫名放下心来。
他扭过头哼了声:“本少是谁,既然说是合作了,本少当然不会不管你们!”
想着他又攒紧了眉,“姑获鸟死了,那些孩子呢?不是还有一只夏获鸟吗?”
“已经来了。”孟扶桑沉声道。
十三少微微一怔。
阴暗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佝偻的背脊,满头的白发,枯瘦的身形……十三少微微一怔:“崔老头儿?”
这人可不就是崔镇长?
崔镇长抬起头来,枯褶的老脸上,竟有一双血目。他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姑获鸟,眼中流下了两道血泪。
“我倒是小瞧你们了……”崔镇长桀桀笑道。
说着,他身形猛地一晃,一股黑气从崔镇长的七窍中窜出,凝成一团黑雾,竟比方才那只姑获鸟凝出的黑雾还要凝实厚重,而崔镇长的身体则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六阶……”孟扶桑喃喃道。
十三少瞳孔一缩,另外三个筑基修士面色煞白,穆长宁眯了眯眼,一拍灵兽袋道:“霹雳,出来!”
话音刚落,一簇耀眼的白光从灵兽袋里飞出,腾空而起,白光褪尽,只见一条背生双翼的巨大白犬猛地冲向那团黑雾。
模拟的特点在于能够模拟一切,外形、修为、威压……霹雳毫不客气手软地模拟出了十阶妖兽的威压,狠狠压向那团黑雾。
本就惧怕犬类的夏获鸟几乎在霹雳现身的那一刻便被逼出了原形,随后又被那十阶的灵威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霹雳威风凛凛地踏着优雅的步子,爪子一提一放,“啪”地踩碎了它一只脑袋,夏获鸟痛呼惊叫,挣扎着身子要起来,霹雳又怎会给它这个机会?灵威一放,夏获鸟就只能像条咸鱼任人宰割。
“啪”、“啪”、“啪”……
霹雳像是找到了玩具,一脚一个脑袋当响炮踩,踩得乐此不疲,看得十三少等人莫名背脊一寒。
待到最后一个脑袋“啪”地被踩爆,夏获鸟低低“呜咽”了一声,彻底没了动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