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山门之时,穆长宁将宫无忧背在背上,径自冲向山门,守门的弟子只看到一道碧色流光极速地从眼前划过,刚想出声喝问,手中便被塞了一块身份玉牌,随后便只能木愣愣地目送着那个人影飞速离开。
“这谁啊,怎的风风火火的?”另一个守门弟子也是一愣,不过在见着那块身份玉牌时,便知是门中弟子了,还极可能是某位前辈。
那弟子端详了片刻身份玉牌,眼睛猝然一亮,“是丹峰的广宁师叔!广宁师叔回来了!”
广宁真人的名号,在苍桐派年轻弟子中早已如雷贯耳,无论是她师从讷言真尊,还是本身极高的天赋实力,都凌驾于曾经的苍桐四杰之上,足以成为整个门派乃至中土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门派的弟子一代一代地翻新,前人的事迹自是成为激励他们的楷模和榜样,穆长宁在门中年轻弟子里可是有着不少拥趸存在,只可惜广宁真人素来深居简出,又时常在外游历,真正有幸得以一见的机会却不多。
守门弟子捧着玉牌面颊泛红,有种难言的激动兴奋,另一名弟子同样热血澎湃,可旋即又蹙眉道:“广宁真人行色匆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拿着玉牌的弟子垂眸沉思:“方才见师叔背上似乎驼了个姑娘……”
二人面面相觑,又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讪讪作罢,商量着过会儿再将玉牌送往明火峰去。
穆长宁来不及去执事堂登记,一路直奔慕衍的小寒峰,一路上撞见了不少人,她也没工夫多打招呼了,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楚寒枫驻足原地,摸了摸下巴遥遥望去,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宫无忧此刻只剩了一口气,奄奄一息地趴在她背上,呼吸几不可闻。
穆长宁能试的方法都已经试过了,最后还是靠着一粒九转还魂丹给她吊着命,否则即便这五日,只怕宫无忧也撑不过去。
慕衍本是在洞府中整理药田,一道灵光飞入手中,他看完之后面色微变,挥手便将洞府禁制打开,穆长宁长驱直入,慕衍便一路将她引至一间竹屋内。
“师兄!”
穆长宁将宫无忧放置竹榻上,还待说什么,慕衍看了她眼,沉声道:“你别急,我先看看。”
穆长宁乖乖立在一侧不敢出声打扰,只定定看着慕衍动作,却只见他面色愈渐凝重,眉心也随之紧紧攒起。
待到慕衍收了手,穆长宁忙问道:“师兄,无忧她……”
“这姑娘伤得……”慕衍不知该怎么说,只叹了一声道:“得请师尊来看看。”
他朝安临峰发了一道传讯符,见穆长宁灰头土脸面色发白,极憔悴的模样,扣起她的腕子探了探,无奈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慕衍把她按到一边椅子上,拿出几粒丹药,盯着她吃下去:“你现在极度力竭,气血损耗严重,先坐着别动。”
穆长宁一路赶过来,几次逼出精血催动鲛绡帕,就怕自己太慢,耽误了无忧的伤势,到现在早已经是头重脚轻,若不是咬牙硬撑着,只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一会儿功夫,苏讷言就过来了,穆长宁又立刻站起来,苏讷言匆匆扫了眼,下巴点了点门外,对她说道:“出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师父……”
“你先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苏讷言不由分说,柔和的掌风将她送至门外,随之而来的便是紧闭的门扉。
穆长宁心知苏讷言这是要支走她,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转身先回了明火峰。
这边苏讷言对宫无忧的情形也是一筹莫展,慕衍想了想道:“师尊,这位姑娘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反噬了,心脉处的切口,是被利齿咬断的……”
“是蛊虫。”苏讷言只淡淡瞥了眼,摇头叹道:“本来早该死了。”
“是,但师妹似乎用九转还魂丹为她续着命。”
苏讷言一言不发,凭穆长宁如今的本事,要炼九品丹药只怕还够呛,而当初她从极阴之地带回极地之手与无目之蛇时,苏讷言就曾给过她三粒九转还魂丹,如今用在这个人身上……
“浪费了。”苏讷言摇摇头。
一个必死之人,即便用了九转还魂丹,也回天乏术。
慕衍微微一窒,“师尊也没法救?”
“救?你拿什么救?”苏讷言斜睨向他,“给她再找来一颗心?还是凭空捏一个出来?”
慕衍哑然,苏讷言摆了摆手,挥手打开房门,见穆长宁穿戴整齐换了身行头,又巴巴地等在门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目露微光:“师父……”
苏讷言只问她一句话:“草木没了根会死,人没了心可还能活?”
穆长宁浑身一震,眼眶泛了红,讷讷问道:“师父……也没办法?”
苏讷言长叹一声:“长宁,你师父我也是人,不是神仙,更不是十殿阎王,管不了人生死。”
身处空间中的望穿闻言跟着垂下眸,他也知道是这个结果,若是有办法,他早便想到了,可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有。”苏讷言一本正经点头,穆长宁眼睛一亮,便听他幽幽说道:“上古有息壤,生生不息,永不减耗,若能有一块息壤,植入心房,兴许可行。”
穆长宁眸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
息壤,她去哪里找什么息壤?
苏讷言闭了闭眼,没问她这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个救回来的是什么人,又为何要带她回来,只是上前给了她一只小玉瓶,“这里面的灵液,还能让她撑一段时日,有什么要交代的,尽快吧。”
他拍了拍穆长宁的肩膀,径自离去,慕衍顿了顿,同样无奈离开,只余穆长宁怔怔立在床边,捏着手中的玉瓶,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她早也见惯了生生死死,自己也曾在生死边缘间徘徊过,兽潮期间,陨落之人更是动辄成百上千,血流成河,可这还是第一次,以这样一种方式正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