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分家对你跟姐夫未必是坏事。”江团淡淡道。
年前有流民一冲,傅家老爷子受了些惊吓,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硬朗,看着儿孙们吵成一团也无法解决。
傅家是该考虑到该分家了,再拖下去,恐怕亲人变仇人。
江景秋听到分家,面露难色:“也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我没身孕,自然可以开店,也能供养夫君学业。要是分家……”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傅家虽然有三进院子,可是每家所占的面积并不大。
比如说她嫁的傅家四房,有公婆,有儿子妯娌两个,有孙子孙女三个。
傅云轩是四公子,其实是跟三房的两个儿子排序的。
再加上孙子辈,四房总人口是九个,甚至都没有算肚中未出生的。
现在四房住的是一排三间厢房,分家之后,她有可能连单独坐月子的房间都没有。
而且,公婆都平时负责在家带孙子孙女。
四房两个儿子,一个在念书,一个在农庄干活的。
以后绸缎铺子没有纱坊的纱货,又没有公帐支应。
四房怎么养得起花钱如流水的傅云轩,自己的十几两私房银子还得准备着坐月子用。
见江景秋如此为难,江团好奇道:“真的有这么难?那么大一个纱坊在,要分家总要给你再单独分些钱才是?”
江景秋脸色尴尬,这就是她说报应。
傅家纱坊可是从得江家来的。
现在分家,江景秋没有单独份额,全部归为四房。
看她后悔不已,江团也不再戳她疼处,只是感觉好笑又好气。
乡野中流传着一句土话:猫爬案板~替狗卖命,说的就是江景秋这种人。
全心全意为别人,自己什么好都没有捞着。
当然傅家大房二房也不能尽数把纱坊吞下。
他们要交一百两银子给三房四房,然后将傅家三十亩地也分拨出来。
如此一来,大房二房得了纱坊和傅家宅子,承担赡养两个老人的义务。
而三房四房得三十亩田地,再得田庄上的那处两进院子,然后就是补偿的一百两银子。
江团有些好奇,她很少听到江景秋说傅家三房的事,现在为什么分家又要两两分开,此时不免提一句。
江景秋有些别扭道:“三伯其实是傅家婢女所生,比公爹大三个月,知道婢女瞒着自己有孕,奶奶为此生气而早产,大伯二伯就不待见三伯。
奶奶生下公爹后,没有奶水。
是那个婢女奶大的三伯跟公爹两个,所以公爹平常对三伯也亲近些。”
“哦!”江团恍然大悟。
现在七十岁,行将就木的傅家老爷子当年也是风流种。
妻子有孕,又不能纳妾,不妨碍他在这时候享用通房丫头的伺候,还在傅家留下这样一个婢女的儿子。
虽然婢女在二十岁就去世,还是在傅家留下阴影。
四房的公爹跟三房年纪相当,又一奶长大,自然亲近,所以一直被前面两兄弟嫌弃,分家时也分成两拨。
老宅那边,傅云轩也给江南山和康氏说了分家。
康氏气得胸口起伏:“傅家早不分晚不分,偏偏要赶在你正需要潜心科举,秋姐儿又身怀有孕时。
亏得你平时还口口声声说你家宅心仁厚,看看,做出的事还是人能干的吗?”
傅云轩羞愧难当。
江南山也愁眉紧锁:“无论怎样,你的科举不能耽误,也别浪费时间开学馆。
若是缺银子,我这里还能补贴你一些。”
傅云轩越发脸红。
江景祥怒气冲冲:“纱坊不能白便宜了那两房人,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想买去,休想!”
知道自己一家算是被净身出户,傅云轩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大伯二伯要负责祖父祖母的生老病死。”
江家人怒斥一阵,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才问到关键处:“你来找我们,是为什么事?”
傅云轩头都要钻进腿弯里,诺诺道:“请岳父岳母去见证分家事宜。”
这是不仅要分家,还是要公开大分。
分家也有两种。
一种是小分:自己家里内部分开,表面上依然是一家,这样能省下多交几个户头的税赋。
另外就是大分,就是在官府族亲见证下,将户籍财产全部分开,从此就是两家,不再有牵连。
显然,傅家大房二房是想大分,彻底将傅云轩他们这边的三四房撇开。
甚至连傅云轩这个秀才可以减免税赋都不需要了。
“女婿,你说清楚,为什么你大伯家要这样做?没有挽回余地了?”康氏实在想不通,这种杀鸡取卵是为什么。
傅云轩脸色渐渐冷下来:“是许家在搞事。
许家同意归还一些纱坊占额,但要求大伯他们将我分出去,断我钱财。”
这是他在路上跟许荣翻脸的结果。
许家虽然少了一个后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是巩密县城里的大户。
这次许荣也考上秀才。
知道傅云轩是府试第二名,许家是想捏断傅云轩这个秀才的前途。
“啊!这些蠢货!咳咳咳!”江南山气得一口气上不来,顿时呛咳起来,憋得脸通红。
傅家大房二房还真是见识浅薄,居然听从外人的话害自己家人。
见他气急,康氏跟江景祥忙替他抚胸顺气。
好半天江南山才缓过劲来,喘息着道:“分家好,分家好,要分就分干净。老朽就跟你去见证分家,老朽要看着他们后悔。你以后的束修,我来出。”
傅云轩脸色涨红,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云轩以后定要善待景秋,永不纳妾,替二老养老送终。”
康氏抹着眼泪。
傅云轩是女婿,能善待女儿就行。
自己倒不用他养老送终,可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番话来,还是倍感欣慰。
傅云轩只在秦家村住了一晚,城里就来人接他们了。
来人看起来很是苍老,头发花白,满脸的风霜,赶着一辆结实的骡车。
同来的还有一个年纪相当的妇人,一身青蓝粗布的褂子,头上插着铜簪。
虽然粗手大脚,看起来还是干净利落。
两人不知道江家的房子在哪里,是一路问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