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絮絮叨叨着,从夹壁通道出角门,再踏过已经用木板铺成小桥的渠坎,进入新田界内。
旁边土塘里只放了一百多条小鱼,在五亩大的水中丝毫不现影子。
现在正是上玄月,天空繁星点点,显得夜空深邃而悠远。
秋虫在土缝中窸窸窣窣爬动,时不时还发出几声低鸣,好像是为自己迎接即将来临的寒冬而呐喊助威。
秋天已经来了,寒冬还会远吗?那些饥寒交迫的灾民可就真的难了。
荒地现在已经大变样,以前长着桃树桑树的角落处,用荒地里原本的石块堆出一个平台,上面现在还搭了草棚子可以遮风避雨。
本来就为以后放一些农用具,或者干草之类所用。
只是现在田还空着,草棚也空着,就被江景文收拾出来当成观景台,说以后还可以赏桃花。
这一点江团支持,现在虽然看起来空空荡荡,她早就准备将这一片大概两亩地都种成花,玫瑰,薄荷,茉莉等花卉,除了观赏,以后还能提纯精油的。
到时候眼前是花枝招展,旁边湖光山色。
这个高台正好春赏桃花、秋赏月,夏看莲蓬冬观雪。
而土塘边和沟渠边,还有田间地头则种上药材,这些都有江青山跟江景阳在负责。
另一边江团跟江景阳提着灯笼才出角门,还未走过小木桥,就被高台上的江景文和路攸看见了。
“景文学弟,令妹晚上也会出门?”
路攸微微捏紧袖口,想要抵挡住从地面渗透出来的渐深寒气。
他没想到气温下降得这样快,才是十月就如此冷了。
身上麻衣虽然是夹层,可已经穿了两年,早已经丝细透风,被夜风吹久了,早不能抵寒露。
江景文没有留意到路攸的窘境,哈哈一笑:“我小妹胆子大得很,连马都会骑,唉!说起来也不怕你路兄笑话,我都没她骑得好。”
从枣红马买回来,江景文就寻思着机会往家跑,就为骑马。
可是几天没见,等他再回来,就看见江团骑马在村道上来来回回纵横驰骋,
唉!把他这个只能骑着马缓步小跑的人,羡慕得直说要在家休息几天。
听到江团居然会骑马,路攸没有夸奖惊奇,两条眉头微微蹙起:“景文你以后是要考学功名的,家里以后也是官宦人家。虽然出身农户,可是一但踏上仕途,来往的就是官员家眷。
你家的女子还要懂些大家规矩,否则定亲嫁人……对方总不能也是农户。”
他本来还想说江家闲杂人太多,比如说村里那些男孩也在进进出出,虽然大多数都在偏院那边,可还是要跟江团见面。
男女七岁不同席,还是那么多外男,实在是失了礼数。
不过这些话他只是想想,没敢提。
江家父母可以允许兄妹仨带着人上酒楼,自然是不再意这些东西的。
否则也不会允许江团跟自己同桌吃饭了。
路攸话一落,江景文原本笑着的脸顿时一僵。
他的心中一直定有目标,那就是自己考取功名,也要给自己的小妹寻一个良婿。
自己做官,妹婿也得是官身,才能给小妹安乐生活。
路攸说的这话也有道理,自己马上考童生,再一年就考秀才,再是三年一次的举人。
小妹跟自己现在马上十三岁,也就是自己还有四年时间就十七,小妹也要说亲了。
爹跟大哥对小妹是无条件的娇惯着,找他们提醒是没用的。
难道现在自己就要开始对小妹进行约束不成?
可小妹天生就擅长种地,家里的收益还得靠小妹操持。
而且小妹在床上躺了十年。
说实话,一家人最开心的事,无非就是看见小妹精力充沛的到处跑。,看她逗鸡撵狗,看她骑马纵横。
要把妹妹拘在屋里绣花织布,恐怕小妹还没有哭出来,大哥就要把自己揍一顿,然后再被娘教训一番。
还没让他想出办法,江团跟江景阳已经走到高台下。
江景阳抬头看着上面正“赏月”的两人,高声道:“路学子,景文,娘要你们回去喝些热汤暖身。”
江景文正抓耳捞腮的苦恼,此时听到喝汤,顿时嚯的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对路攸道:“路兄,家母最擅长做汤,可以品尝一下。”
路攸看着正走上高台的江团,点点头道:“本来我在家是入夜不食,既然伯母盛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还没有踏入草棚,江团就听到路攸的话,于是出声调侃:“路学子还懂养生之道?”
“古语讲:食罢,行五十七步,然后解襟褫带,低枕少卧,此养生最急事也!”路攸缓缓道,一副老成持重的语气:“现在已经是入夜将歇之时……”
江团挑眉:“现在我们这年纪谈养生还早了些,人都要饿死了,怎么养。”现在还有的吃就讲饿肚子,以后想吃都没有吃。
路攸被冷风吹得少了血色的脸很是严肃,他觉得江小妹这种思想很是要不得:做事要持之以恒,成小开始,那里分年纪大小。
他正要开口说教。
江景文忙打断二人的话:“现在离睡觉还早,吃些汤不防事。走吧!别让长辈久等。”他早就想回屋去吃热呼呼的肉汤,可有清傲的路学长在,他才不得不陪同“赏月”。
怎么能入夜不吃东西?路学长其他话都对,就这句江景文不认同。
还在草棚住着时,自己跟大哥就要在睡前加餐吃东西,小妹说这样才长得高壮。
果然大哥现在肩宽背厚,不仅长高了,也比以前结实许多。
自己虽然瘦了些,也长得比以前快多了,尤其是吃得饱饱的再躺下,感觉睡觉也香。
这样的话题很快就在一碗热气腾腾的萝卜排骨汤中消散。
口口声声要养生的路攸,也是吃下一大碗,原本带着青灰的脸色顿时恢复几份红晕。
江景文则干下去两碗,吃得满脸潮红。
江家其他人同样吃了宵夜,尤其是江青山,从村长家出来他就满腹心事,吃起宵夜格外凶猛,仿佛这是最后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