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宗族抱团时,他们的力量是惊人的,可以彼此帮扶着渡过难关,不会在灾荒年月饿死人。
在利益面前也能成为坚固纽带,包庇罪犯。
这些都是身单力薄的江家不敢碰,还需要避让讨好的地方。
可是,若宗族自己内部分裂呢?
修房捐粮,是江家跟秦家村大面积的冲突,江家没有挟制整个秦家村的方法。
所以,即便送了夏粮,也只有少数那些有侠义有善心的秦家人会表示出感谢。
这也是表面上的。
可这次不同,方婆子他们这样强夺,肯定会让江家生恨。
那些已经在纱坊和江家做事的秦家人就有可能被辞,被连累,至少会被怀疑。
这就直接涉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而且这部分人是肯定不愿意承担后果。
另一边,听到秦光胳膊肘往外拐,又有族老给自己撑腰,方婆子索性坐在地上嚷道:“我说怎么你家小子天天跟在江家丫头屁股后头转,原来你是存着心思私吞了。”
这话一出,秦光,江青山还有三个族老都出声喝止:“闭嘴!”
“你胡说!”
“这种话也是你随便说的!”
三个族老虽然在喝止,可那眼神就在秦光脸上瞟,好像秦光的确存这样想。
可这种话关系着俩个孩子的名声,他们可以把江家的生意夺过来,让大家都能做。
可不能随便说女儿家的坏话,这种事情是婆娘家干的事,对抢生意没有好处,而且还会激怒江青山,那可就要拼命的。
不过,他们也是有小心思的。
万一秦光有这个想法,现在被方婆子在众人面前挑破,他就不好再帮江家说话了。
钱大娘可是被气惨了,她指着方婆子骂道:“上次你就胡说八道,还没得教训是不是?”
上次村里突然传出秦武德喜欢鑫老头老闺女杏花的话,就是方婆子传出来的。
被钱大娘追到家里一顿臭骂,村里的谣言才消停,现在又在说秦武德跟江家有猫腻。
秦武德此时可要气炸了,比听到他喜欢杏花还要恼火。
有些事是少见才感觉新奇,他第一眼看见江团时,的确被震慑到了,他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
可现在天天跑江家,看见江团的时间不少,秦武德早没了那种惊喜感。
而且江团还没趣得紧。
不是呆在后院房间里,就是在前院看书写字,尤其是有一天还问他们几个能背多少书。
这可是秦武德最最讨厌的事。
没想到江家走了江景文一个酸人,还有一个酸人,顿时对江团退避三舍,见都不想见她。
只是江家的事多,又好玩,栽稗草,洗棉花,玩泥玩水,还能骑大骡子,比在学堂里舒服百倍,像今天这样能打抱不平,更是合了秦武德的脾气。
他感觉方婆子说出来的话,简直是对他的伤害。
要是让自家爷爷真的有这种心思,那自己岂不是要娶江团这个顶顶没趣的女人。
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秦武德捏紧拳头大叫道:“方婆子,我是在跟景阳哥学东西的,才没有你那龌龊心思。
再说我的婚事我爹在城里早就看好的,只等我十六岁就去下聘礼。你以后再敢胡说坏我的事,我要敲了你满嘴牙。”
方婆子一楞,在她的认知中,人就跟满村乱跑的狗一样,只要男女在一起,那就离不开那种事。
秦武德天天往江家跑,只能是为了江团,还没想到是为学东西。
能学啥东西?就学种地?肯定是学做驱蚊香。
她这样想,其他人的眼睛也亮了,江家的技术要教人?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驱蚊香了?
一时间,院子里每个人的心里都如同煮沸的稀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就在这时,一直跟江团窃窃私语的江景阳走出人群,对江青山道:“爹,既然方大娘在娘家就会做驱蚊香,村里会做的嫂子肯定也不少,那我们就不好多说什么。”
江景阳在收麦那次就主动说捐粮,让众人一顿好夸,现在听他说这话分明就是答应教大家了。
秦家的三个叔公都笑起来,其中一个老头道:“景阳这孩子就是大气,我们秦家村的人记恩,你江家捐粮的善心大家都看着的,这不是,你家要挖塘,大家也都出力支持,以后还会多多照顾你们江家。”
这是要先给江景阳戴个高帽子使劲夸,然后让小伙子的脸挂不住,就乖乖听他们安排。
可惜,江景阳现在不是以前那个见人就只知道板着脸,来掩饰自己脆弱内心的楞小子。
尤其是看到宋掌柜给的两张百两票预付款时,小伙子的内心已经无比膨胀。
现在这些人抹下脸皮千方百计想讨去的,不过是自己已经丢下的东西。
他此时就好像站在高高的山顶,俯视这些可怜虫。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跟小妹的掌控之中。
真好!这感觉是真的好!
江家需要他们这些人帮忙吗?
江景阳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这里有许多人都曾经到自己跟爹的面前讨事干,此时,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江家秘密。
秦家人在江景阳冷漠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感觉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好像一把刀子刮过,很多人的脸都感觉火辣辣的,不由低头避开。
见江景阳出来又不说话了,六叔公着急的催促道:“江家小子,你说怎么办?我们好多人可都会做驱蚊香的!”
“我记得我娘家也会做!”
“我外公家里好像也会!”有人终于沉不住气,开始附和起来。
法不责众,以江家一家之力是对抗不了庞然大物般的秦家族人,这是要开始明抢了。
在这种时候,恐怕官府都无力阻止。
人群里,有人难过的低下头,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江景阳难得的笑了一下,不过这笑比哭还难看,吓得人一个激灵。
他慢慢开口:“在这里的人都听着:既然你们都是跟自己娘家学的手艺,那就对天发一个誓言,你们所知道的一切都跟江家无关,江家也无权干涉你们做什么。”
众人:“……?”啥意思?这是答应我们随便做了?
“既然要放誓,我先来。”他说完,双膝跪地,抬手指天:“黄天在上,江青山,江景阳对天发誓,秦家村人所学做驱蚊香不是出自江家,因此得到的无论是财富还是灾祸,都跟江家无关,也不得追究,若有违背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