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主家把樱桃从树上摘下来需要时间,江景祥不能干等着啥事不做。
给主人家留下话,让那些人家里先把果子摘下来,他回来就过称。
自己就租下村里牛车去镇上买白瓷罐子,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老宅中,康氏也没有再织布,而是跟江团也摘樱桃。
雨这样天天下着,好些樱桃在树上挂着就开始裂果,再被雨水一灌,眼看着就坏。
树上存不住,康氏跟江团也不再留果,无论好坏先统统摘下来。
江景祥去镇上买瓷罐很顺利,因为早已经讲好价格,他只需要挑没沙眼的罐子就走,有空闲还特意到镇上去转了转。
今年雨水多,人人都知道樱桃晚一天摘下就会落果。
现在是摘下来能卖几文是几文,一时间满街都是卖不掉的樱桃。
价格也从早上的一文一斤,转眼跌到一文钱能买三斤。
他就自作主张买了一大筐,足有几十斤。
可是樱桃不耐搬运,牛车颠簸,等他回家,框底都在滴汁了,慌得康氏跟江团赶紧倒出来分捡。
另外在村里买樱桃遇到麻烦。
家家户户满树的樱桃没有人摘,今年的樱桃口感不好,除了一些不怕酸的小娃娃,其他人都没有吃。
让江景祥生气的是,村里的价格要两文多的一斤,还得自己去摘。
“江小子,我去年的樱桃在镇上抢手得很,卖的是五文一斤,我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就算你便宜点,五文两斤,不过,你得自己去摘,还别碰断我的树枝。”
“对呀!他家那樱桃都要卖,我这里你一并收去。随便摘,多少钱你看着给,他家多少我就要多少,反正别亏着大婶就行。什么,要我摘……那不行,我还得下地去扶麦子,耽误了我的活路,你赔麦子给我?”
“景祥啊!你看你家高房大屋的,你姐还有钱借给江青山修大房子,都是有钱的主。今年夏粮要绝收了,你家不如也借给三爷我百两银子使使,我这两树樱桃都送你。”
走了一圈,提前说好的樱桃都不卖,拿腔拿调,还把价格跟前年的相比,甚至还要江景祥自己上树去摘。
至于买他家樱桃还要借出百两银子的,江景祥只当他是疯魔了!
好脾气的江景祥也动了怒:“我就不信,离了秦家村,我还做不成事儿。”
他在镇上的铺子里干了几年,遇到的泼皮无赖耍横,多少还有几分收敛,至少得捡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在村里跟这些面上笑嘻嘻的人打交道,这次是气得肝疼。
康氏老神在在,看着空着两手气呼呼回来的儿子,依然不紧不慢收拾着几大盆樱桃,口中淡淡道:“以前你不还劝我别跟周围邻居生嫌隙吗?不是当娘的看不起乡下人,这些人本就活该的穷。你要心狠手辣少给他们面子,他们才乖乖听话。”
她说这些话,也根本没有避讳江团,此时江团也在旁边静静听着。
人类社会就是丛林法则,强则有理,弱则有罪,表面上客气,暗地里都有私心。
恨人穷、怨人富,要想不被人觊觎嫉妒,那就要拉开足够的距离。
当别人觉得伸手就能拉住你的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拉住你,将你踩在他的脚下。
可若是你已经到了云端,那些人又会像崇拜神灵一样匍匐在地。
江景祥的气很快就消了,因为江团说,以后再做罐头,就去镇里集市上买,不要村里的。
既然秦家村的樱桃这样精贵,就留下他们自己吃好了。
康氏赞同点头,她还生怕江团说出:都是一个村的,多给几文钱不打紧。
没有再去村里买樱桃,下午三人一起动手,将那筐从镇上买回来的樱桃连同自家树上的,又煮出三十多罐。
到晚上时,只查出两瓶漏糖水,其余的就用石蜡将整个罐口封上,江团还在石蜡上拓出日期。
樱桃、瓷瓶、石蜡,江景祥算盘打得啪啪响,很快给江团报出账来。
白瓷瓶子三文一个,买五十个,花钱一百五十文。
樱桃自家的不花钱,在镇上买的三十斤,才十文。
石蜡用去一斤,五文,还有租车五文。
除去人工,四十瓶樱桃罐头花钱一百七十文。
这钱当然是江团出。
她身上原本有的五十两银票,早已经请江景祥在镇上打制蒸馏器时,兑换成小额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以及一串铜钱。
当着康氏的面,江团把一百七十文钱数给江景祥,又呵呵笑道:“祥哥,你跟伯母的工钱我就不给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大家都是一家人,帮忙也是常理。”坐在一边的江南山端着茶水轻啜。
他这两天感觉过得最是松快,跟康氏的关系甚至都有些重回当年的感觉。
只是当年的“勇”是没有了,可小意温情还是慢慢有的,这不,一杯清茶早早的就备上了。
康氏也很满意,她倒是舍得这一钱银子。
自己帮忙事小,最关键的是江团小小年纪就知道财疏亲离。
亲兄弟明算账,不枉她这段时间的谆谆教诲。
结算过账目,江团乐滋滋去找正在房里读书的江景文。
按照预定的时间,明天该返回自己的新家了,她要跟自己的小哥憧憬一下未来。
就连樱桃罐头她都没有心思再做了。
江团走后,正屋里留下三人,气氛不算好。
康氏耷拉着脸拨弄那一小堆铜钱,声音有些阴阳怪气:“怎么办?这纺纱还做不做了?
难道一天天的就这样耗下去,秋姐儿,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准信。”
这些天她虽然不阴沉脸,可心情算不上好,老是盘算着纱坊的事,每托一天,就要少几百文的收入。
江南山已经搁下茶盅,也有些埋怨:“我可跑两趟了,你别再说什么我没管事。
纺纱的事无论成不成,我们都还得过日子,听天由命吧!”
就知道江南山一遇事就要说这种丧气话,康氏撇撇嘴,白了他一眼,没再恶言恶语。
她现在已经想开了,只逼着这个胆小怕事迂腐的老童生也不管用。
再急也急不来,只现在只能当好事多磨,静等城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