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正房,江团就被一架几乎占去半间房子的庞大织机给震惊了,不仅体积庞大,而且构造复杂,到处是联轴的木条木杆。
跟柳氏需要用手来回拉动梭刀打紧纬线,分离经线的操作方法不同。
大伯母的这架织机是用脚在下面蹬踏木板,让分经打纬同时完成。
而且是双梭。
这相当于一个简易版织机和半机械化相比,难怪大伯母织布快得多。
江景文显然对这织机早看过,他羡慕的看着挑动织线上下翻动的木杆,对江团小声嘀咕道:“小妹,这是织坊专门用的织机,一架就需要好十两银子,一般人还买不到。
听说,只有这种织机才能织软软的棉线和丝。”此时,康氏的织机上就是一匹棉布。
江团很是赞同的点头,一个是柴刀,一个是宝刀,没法比。
听到后面有说话声,康氏也没停手,木梭来回中,她只是淡淡道:“现在你们祥哥在灶间烧热水,你们一会也都要好好洗澡。在我这里,不需要你们来跟我说话,每天只需要把自己洗干净,再做饭,我不挑食,做什么都可以。听清楚了就出去。”
江团楞楞没回过神,就被江景文拉出门。
江景文跑出一段距离才小声道:“小妹,别怕,大伯母就这怪脾气,她不喜欢多事,我们不去烦她就不会管人的,随便做什么都可以。”说着,还转头冲着屋里吐舌头做鬼脸。
大伯母真是……
哎!怪吗?江团不觉得,还没有前世的自己怪。
江团拉住江景文:“祥哥在灶间烧水,我们也别闲着,赶快帮忙去。”
“好!”要做事了江景文也不再调皮,俩人往院门边的倒座间去,此时,屋顶的烟筒中早已经清烟袅袅。
江景祥正用大木桶装着热水,见江团和江景文进来,他忙活着道:“景文,你接着再添水烧,我先去洗澡,等会我做饭。”
“好,祥哥,你提去,我马上再烧。”今天大伯母说了,住在老宅就得天天洗澡。
江景文对这灶间也熟悉,两步跨坐到灶洞前,往里面添上柴,火焰一下映红他的脸。
等江景祥提着热水离开,他才呵呵笑着对江团道:“冬天在净房洗澡好冷,每次都是祥哥他们先洗,我最后去洗,那里面就暖和,他们都不知道,还抢着要洗前面。”
江团瞥他一眼:“到夏天的时候,是不是祥哥他们又让你最先洗啊?”
“对,你怎么知道?”
江景文大吃一惊,这种只有他知道的秘密,怎么小妹也懂。
幼稚!江团腹诽,明明是哥哥们在细致入微的爱护着弟弟妹妹,江景文这小孩子还当自己占着便宜。
不过,她不想揭穿,把每一份爱心都掰碎了、坦白了、甚至像度量过一般清楚,并不是好事。
就好像今天自己不想住那间婚房,她敏锐的发现江景祥有些不开心,就因为拒绝了他想要表达兄妹感情。
唉!好羡慕啊!娇娇能生在这样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好可惜!她享受不到。
那自己以后就坦然接受各种不同的爱护,再尽力回报就是。
江景文烧着热水,他要江团去院子里玩,大哥说了,不能让娇娇在厨房来。
江团没听他的,而是在翻看厨房里的所有箱柜。
出嫁的堂姐家景不错,有田产开铺子,心疼不爱做饭的娘,就准备很多方便的食物,有各种干粉条,各种豆子。
江团看见厨房墙上挂着几条熏过的咸肉,腊肠,煮熟切片就可。
碗柜里,还有好些用罐子装起来的调料,甜酱,醋,甚至还有做好的辣椒油。
这些东西不是堂姐准备的,就是堂哥从杂货铺带回来的。
缺了什么就补上,品种超过江团想象,看得她心中痒痒的,手也痒痒的,想马上煮一锅大餐吃。
因为不喜欢接触人,江团以前除了吃食堂,很少去餐馆,实在馋就自己做一些吃食。
自从来这里,因为昏睡,“娇娇“只能吃流质食物,她最早时甚至连盐油都吃得少,弄得一醒来还抢饭。
十年照顾病人,柳氏习惯把包括肉类的大多数食物都做成汤汁,口味也清淡,就连江青山买回来调料柳氏用得也很少。
其他人早已经习惯了,江团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什么都不做,也无权挑剔那么多,柳氏煮的她都吃。
不过此时,看到碗柜里琳琅满目的各种调料,她还是想下厨解馋。
只不过得慢慢来,还得想办法才行。
在草棚那边,这三个月来柳氏一直都不许江团接近锅灶。
那边的灶台很简易,草棚墙壁又是木板竹杆,江团也乖乖听话不动锅灶,她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把草棚子给点燃了。
所以到现在她都没有摸过柴草和瓢勺。
一个昏睡十年的女娃突然要做饭,还能炒会炸的,色香味美,恐怕要被当妖怪附身当众焚烧,就连江青山都无法解救她。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江团现在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老宅的净房铺有石板,只是简单冲洗之后的江景祥,专门给江团搬来浴桶,那是康氏平时用的。
等她舒服泡澡换衣出来,江景祥跟江景文已经做好饭。
每个人一碗白米饭,煮了咸肉,又去后院割来韭菜炒鸡蛋,还烧了青菜汤。
江团评论为:低调奢侈。
这兄弟俩真不是煮饭的人,一块巴掌大的咸肉切得几乎有筷头厚,就是在这不饿肚子的秦家村,也算得上奢侈。
韭菜炒鸡蛋也是蛋多菜少,还有点咸。
就汤合适,是淡淡的菜味。
饭摆在正房的桌上,康氏果然不挑食嫌弃,这样厚实的咸肉每样都吃完。
江团端着碗数米粒,桌上虽然有蛋有肉,可是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压抑,让已经适应江青山一家热热闹闹的她很不习惯,况且,这家还少一个男主人都没有人问。
康氏吃饭很快,三两下就把饭扒拉进肚子,丢下碗就回房织布。
江团见她走后,才小声问江景文:“小哥,你下学怎么没跟大伯一起回家?”
她刚开始以为大伯是把学生留堂了,才迟迟没回来。
可现在大家已经吃过饭,大伯母和江景祥都没有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