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幽灵!明白吗?他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幽灵!”卡尔文强调道。
在之前聊剧本的时候卡尔文说过一人表演,剧中出现的母亲父亲玩偶全部由一个演员完成,崔琝当时以为的是一种新模式,现在听卡尔文讲“艾迪是一个幽灵”他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碎片式又突兀的情节跳跃一下子有了解释,所谓的作祟其实是艾迪自己,整部剧最大的恐惧大概是他永远都找不出灵异事件的真相。几十年前的故事在回忆碎片中呈现,母亲与父亲的吵架,被砍断的苹果树,埋入泥土的弹珠,出现在楼梯上的洋娃娃,挂在吊灯上的姐姐的衣服,新粉刷的嫣红色墙壁……卡尔文极力在平凡中表现出一种诡异,而他天马行空又极具逻辑性的想象却给崔琝的表演增加了不少难度。
艾迪是一个神经质又懦弱的人,卡尔文要求崔琝表现出自责与懦弱之下隐藏的冷漠来,在父母争吵姐姐做出疯狂行动时他躲藏在桌子底下旁观,他说着“不要吵架”“不要这样”每每觉得对不起,可他看着家中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却选择了非常普通非常正常的行动,在整个家庭都陷入疯狂与歇斯底里时,他的正常显得格外诡异。
“很好,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卡尔文总是用拍着手来表现自己的愉快,在结束艾迪剧情的当天,他提出吃一顿好的,当然,为了省钱,做饭的是崔琝。
“我要吃红烧排骨!”
“可乐鸡翅!”
“炒饭!”
“麻婆豆腐!”
“鱼香肉丝!”
“keeley你会不做烤鸭?我一直想吃烤鸭!”
在穷剧组内兼做演员化妆师厨师的崔琝:“……”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细数前前十五年和前二十一年的人生,崔琝绝对没有陷入过如此艰苦卓绝的境地,就算当年流放也是有忠仆跟着的,他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动手那也是奶奶身体不好,可到了现在,他是不得不自己动手,除了自己丰衣足食还得养着另两个,卡尔文和罗西一致表示吃汉堡和三明治太奢侈,还是自己烧来好,又省钱又美味。
对此崔琝表示万分赞同,他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有条件就自己做,真没钱的时候做瓶咸菜买瓶酱瓜也能过下去,只是有时候会想,明明在国内可以过得很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到这里来过这样的生活?别墅远离小镇,网络信号糟糕,结束拍摄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晚上睡不着,来点啤酒看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
“我想回家,我想见我奶奶……”崔琝抱着腿坐在躺椅上,歪着头靠在手臂上,这天他喝得有点多。
“我想念我妈咪~”另一个喝醉的是卡尔文,他躺在地上打滚。
现场唯一清醒的就是罗西,看着另两人摇了摇头,认命地将人拖回房间然后收拾院子里的一团狼藉。
醉酒的人会不记得前一天说了什么,崔琝也是,当第二天罗西感慨地表示他可以更坦然一点更相信他们一点,崔琝一脸懵。
“我们永远是你朋友!”南美血统的罗西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强调了一下他们的友情,崔琝眨眨眼,茫然。
“发生了什么?”他问。
“可怜的keeley,远涉重洋来到这个国家你一定很辛苦吧,”罗西一脸同情地拍了怕肩:“不管你在你的国家过得有多辛苦,美国是你圆梦的地方……”作为移民第三代的罗西热情洋溢地开始了长篇演讲,主题:我的国家非常好!赶紧来移民吧!
“等等等等!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崔琝摆出了stop的手势。
“你说你被驱逐被囚禁,你的国家真是太糟糕了!你一定过得很悲惨!”罗西想象着崔琝每天饥肠辘辘饭都吃不饱的情形,同情得眼泪汪汪。
崔琝:“……”默了默,他纠正:“那是一部电影,额……我正在构想的电影剧本……”
罗西张开手本想要来个拥抱,听到后一句,他顿了顿,收回了手,扭着头望了望天:“似乎快下雨了,今天要继续拍摄吗?”他淡定了跳过了刚才的乌龙。
崔琝:“……”
暴雨来得飞快,很快就有隆隆雷声响起,天迅速地暗下来,机会难得,原定的姐姐戏份推后,三人决定先拍玩偶出现的几幕。扮玩偶的依旧是崔琝,仅仅几个镜头渲染的是灵异恐怖的气氛,连台词都没有,如果要说有什么难度,大概是化妆和穿裙子比较艰难。中世纪的哥特洛丽塔裙,居然还有束腰带和裙撑,穿的时候崔琝全程囧然,外加手忙脚乱,最后是三人一起上手才搞定一套衣服,完了之后只有心累,果然还是汉服好,他感慨。穿好衣服之后是戴假发和化妆,常在圈里混,自己动手也能来几笔,用最白的粉底配最艳的口红,外加人造血浆做的血泪,远看挺成样子。
表演的时候崔琝多了自己的理解,从根本来说这一个玩偶形象依旧艾迪,他并没有刻意地隐去男性动作,反而强化了玩偶动作的僵硬,在电闪雷鸣之中,二楼的窗户上忽闪现出红衣黑发的洋娃娃,随着镜头推入别墅,忽而是暗红色地毯上,忽而是吊灯旁,又忽而是二楼走廊上,她总是神秘地出现神秘地消失,在地毯上流下一摊血迹。
暴雨持续着,结束玩偶的拍摄后罗西兴奋的将镜头对准了窗外,崔琝卸了妆忽而提议他想重拍艾迪的某几幕。
“其实他们都死了,在二十年前就因为诅咒死了?”崔琝问。
卡尔文点头:“诅咒在持续着。”
“艾迪的父亲在苹果树下被砍了头,艾迪的母亲被埋在院子中,艾迪的姐姐被在吊灯上,而艾迪自己被砌入墙中?”崔琝根据剧本中发生的几件事猜测。
“对!”理解得很对,卡尔文点着头竖了个拇指。
“是谁杀了他们?是艾迪吗?”崔琝问了一句。
“你可以想象成诅咒,玩偶的诅咒!一切从他们拥有了这个玩偶开始!”
“艾迪挖土的那一幕我要重拍,”崔琝换上了艾迪的衣服。
“现在?”罗西表示惊讶。
“在暴雨中更适合,这是一个悬念,观众会问是不是艾迪杀了他的母亲?”说着他示意罗西准备:“请把那只恶作剧假手递给我!”
卡尔文将抹了人造血浆的假手抛给了崔琝,崔琝拿了把弹珠奔入了雨中,他将手和弹珠埋入了土中。
“ok!”他示意卡尔文。
“ok!!”
崔琝闭上眼静了静心,将自己的状态调回艾迪模式,睁开眼他跪了下来,略显神经质地刨挖起土来。雨很大,银河倒泻似地灌下来,砸在他背上头上。水似帘珠般从他颊边流下,艾迪抹了一把脸,他继续刨挖,他找到一颗弹珠,缓慢地带着虔诚地举起来,看雨将泥与灰冲刷干净,他笑了,咧开嘴无声又释然地笑,然后他疯狂地继续刨挖,找到了一颗又一颗的弹珠,如同珍宝般擦干净,他将弹珠抱在了怀里,站起来离开。镜头的最后停留在艾迪刨挖出来过的土地了,那里有一根手指从土里露出来,带着暗色的凝固的血迹。
“great?”崔琝问。
“great!”卡尔文跳起来回了他一个熊抱,可惜只够抱到他腿。
崔琝蹲下来回了他一个拥抱,卡尔文兴奋地表示这一幕非常好,非常有恐怖的感觉。
“黑色是天然的神秘色,”他竖了个拇指。
崔琝不予置否,卡尔文很早就表示过,他喜欢黑色。当初在罗福斯门口抓住崔琝不放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至于崔琝的演技,后来拍摄的时候卡文尔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崔琝还是个东方影帝。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卡文尔后来表示,不过这个馅饼陷还包括了崔琝的厨艺,两个美国人对正宗的东方菜表示了惊叹,虽然他们总喜欢另加芝士和番茄酱。
前一天淋雨第二天生病,崔琝真心觉得自从来到美国事事不顺。美国发烧靠抗,三天不退赶紧去医院,眼看着烧到39度,文卡尔和罗西依旧忙着替他加冰块加冰块,崔琝郁闷地拿开一堆冰块表示还是将艾迪父亲的几幕拍了。
“你再看玩笑吗?”罗西瞪大了眼睛完全难以置信,在他的认知中,发烧感冒要立即请假休息。
“华氏100.5度,已经好多了,”崔琝起来换衣服,他想起上一次发烧还跟着谢思蓉撒娇,心里有点难受。
“不不不,你必须休息!”罗西和卡尔文两个将他压回床上:“你不能工作!”
在另两人的坚决拒绝下,崔琝休息了一天,心塞加郁闷,这种时候越发想家。拨通奶奶的号码听一听盲音心里都能更舒服些,虽然他知道那一方的人早已不在。然后是谢思蓉,已经成了习惯想戒掉有点难,拨通那刹听到一声“喂”他忽地按掉,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绯闻,他和谢思蓉结束,又有新的绯闻出来,这个圈里一直是这样,他焦躁着抓挠着又刻意地将这些事丢到脑后。等回去该不该去见她?吃了药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间想过她曾幻想过的白婚纱,他忽地想起很早很早时候有想过买戒指,之后是各种事情,不了了之。他更喜欢红色的婚礼,他想着,啊,已经结束了,没有红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