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姐姐，你怎么了？”陆渺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是我送的小鸟长得太难看了吗？”
欢宁随意擦了擦眼泪，眼角还有未拭干的泪水，“是有沙子吹进眼睛了，你送的小鸟不难看，我很喜欢。”
陆渺举着小短手，轻轻帮她把眼泪擦干净，白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欢宁的视线定格在陆渺因抬起手而露出的手腕，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淤青红痕。
欢宁急忙把他袖子拉开，却见整条手臂上都是淤青，甚至还有牙印和血渍。
她本想问是谁干的，可看到陆渺闪躲的眼神时，不用问也能猜到是他娘干的了。
欢宁沉默着不说话，带着陆渺去买了膏药，仔仔细细给他涂抹。
“漂亮姐姐，”陆渺突然歪着头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欢宁拧好药罐的盖子，“我叫欢宁，姜欢宁。你以后就叫我……”
“姜姜。”
“什么？”
“以后我就叫你姜姜，好不好？”
欢宁有些不适应，刚还打算让陆渺以后就叫她“姐姐”的，但是……“姜姜”听上去也还不错，不是么？
“好。”
得到了欢宁的应允，陆渺高兴得手舞足蹈。
时间不早，欢宁带着他回怡春楼，临到门口时，心头又闪过要抚养他得念头，但看到陆渺那么高兴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姜姜。”已经走远了几步的陆渺突然小跑回来，他神色腼腆，说的话却让欢宁心疼，“我不痛的。”
他指指自己手臂，笑得天真。
欢宁点点头，“乖渺渺，你真棒。”
陆渺看看欢宁的表情，确认她相信了，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怡春楼。
天色暗下来，欢宁本想在街上走走，自从来到建初八年后，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这样陪着陆渺长大，也不知道还会在这个时间、这个世界待多久。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屋顶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曾经爬过屋顶的欢宁对这声音并不陌生，立即反应了过来——有人在屋顶上！
欢宁从呼吸声音判断，屋顶上至少有五个人，没有多想，她立即侧身往巷子里走。
绕过怡春楼后，就从另一个方向一跃飞上了屋顶。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来青楼居然还要上屋顶？
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欢宁还是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的好奇心。
怡春楼的屋顶上，站着一排黑衣人，各个都以黑布遮面，这不妥妥就是电视剧里刺客的打扮吗？
那五人并排站在一起，为首那人小声嘀咕，“你说堂主为何和一个青楼女子还有三岁小儿过不去？”
另一人道，“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一会儿等人都睡着了，速战速决吧。”
短短两句话，透出的信息量却巨大。
很明显，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叶兰衣和陆渺，而幕后主使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堂主。
虽然不知道这个堂主是那个教派的，但直觉告诉欢宁，这一定是圣冥教某个堂的堂主！
如今时间还早，怡春楼和周边的几座青楼灯火通明，时不时还能听到女子的娇笑声和丝竹之声。
欢宁重新翻身下来，来到怡春楼后，找到了叶兰衣所在的屋子。
今日叶兰衣没有出去接客，而是待在屋子里绣帕子。
看到欢宁进来，她也没多大反应。
“外面有黑衣人，是冲着你和陆渺来的，你们赶紧逃吧。”欢宁开门见山。
闻言，叶兰衣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对着欢宁看去，而后又重新低下，“你是绾青丝的上妆师？”
绾青丝就是欢宁现在做工的胭脂水粉铺子。
“是我，”欢宁又道，“你们现在处境很危险，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陆渺在一旁的小床上安睡着，叶兰衣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问道，“你喜欢这个小杂种？”
欢宁心中涌起怒火，试问哪个娘会叫自己的孩子“小杂种？”
不等欢宁说什么，叶兰衣拿起剪刀剪断了手中帕子上的丝线，将陆渺抱起来，随手放进欢宁的怀里，那动作利索地像是丢了什么不值钱的脏东西，“拿去，送你了。”
欢宁：“……”
“我的安危和你无关，这拖油瓶我早就不想要了，喜欢就带走吧。”想了想，叶兰衣又拿了一个妆奁给她，“里面有二百两银子，也一同拿去，带他走得远远的，以后别让我看见他了。”
见欢宁傻在原地不动，叶兰衣峨眉轻蹙，“怎么，不够？想狮子大开口？”
欢宁没想到那么顺利就可以带走陆渺，临走前，她还是提醒道，“他们好像是什么堂主派来的。”
说完，还仔细看了看叶兰衣的表情。
可叶兰衣看上去很平静，没有多余的一丝情绪，只不耐烦道，“快走吧。”
说完，叶兰衣使了点力将欢宁推开，而后径直回到了内室，半个眼神都没留给陆渺。
欢宁不再迟疑，抱着陆渺便跳窗走了。
离开时，她还回望了一眼，只见叶兰衣自顾自收拾着东西，似乎把儿子送走并不是什么大事。
欢宁带着陆渺来到了自己暂住的地方，也就是绾青丝的后院，正想把陆渺放床上，然后思考以后去哪生活时，莫名就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姜姜……”陆渺揉揉眼睛，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嗯，是我，怎么醒了？是口渴了吗？”
欢宁站起来去给他倒水，陆渺却突然问，“我娘亲真的不要我了，是吗？”
他问得很认真，欢宁有心想编造一个美好的谎言来欺骗他，可又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我都听到了。”陆渺失落的声音从欢宁背后传来，“她说以后都不想看见我了。”
小小的一个白团子，坐在床上也只占据了一点点的位置，他生得瘦弱，即便脸看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婴儿肥，但怎么看都比同龄人更为瘦小，可见从小受了多少苦。
“以后姜姜会陪着你。”欢宁坐到他身边，帮他把凌乱的头发细细整理好，“有姜姜陪着你，你高兴吗？”
陆渺先是不说话，就在欢宁忐忑不安时，他突然咧着嘴笑起来，“高兴的，我最喜欢姜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