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眼一脸忧心的孙成立,语气不善的说道:“孙副所长,你身为公职人员,和不法分子夹缠不清,今天你和我一起到县里去述职吧。”
不曾想这会儿孙成立也正在气头上,他是唐朝玄的拜把子兄弟,这关系可是多年的铁杆,两者之间那都是真金白银的兄弟感情,今天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眼睁睁看着卫天望被人押走,只觉得自己对不住唐朝玄的嘱托,有愧兄弟的信赖。
现在刘定安还来威胁他,孙成立哪能忍得住这口气,刚才他忍,是为了卫天望,现在卫天望已经要被押走了,他自然不会跟刘定安客气,“刘书记,说话要讲证据,我和哪位不法分子夹缠不清了?想让我进城述职,拜托你换个理由,如果是这理由,对不起,我不奉陪!”
“你……”刘定安登时大怒,指着孙成立的鼻子,“信不信我摘了你的乌纱帽!”
没想到孙成立更不给面子,冷冷一笑,“想摘我的乌纱帽?刘副书记,就凭你一言一语,还做不到!要不然,你就抓我的把柄出来!只要你抓住我的把柄,那我自己走!大不了干回老本行罢了,收入还更高呢!”
他话刚说完,所里出身沙镇本地的十来个干警全部同时起身,站在他背后,也不多言语。今天这事,这些本地干警也非常不满,吴岩从头到尾都撇开了他们,若不是孙成立还担着个副所长的职责,恐怕也没资格参与这次的事情。
被如此对待让这些本土出身的干警们非常不满,如今见头儿孙成立被人压了,这些年轻人头脑一热,也顾不得那么多,纷纷站到孙成立的背后表示声援。
“你们!”刘定安快被气疯了,跳出一个人来和他顶牛也就算了,现在这沙镇派出所一半多的人居然都站到自己对立面!刘定安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颜面扫地,自己可是堂堂黄江县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副局长!这些人的顶头上司!
在此以前,刘定安无论走到县城里的哪个乡镇上的派出所都是威风八面,以前来这沙镇时这些人也算客气。
可就在今天,这些流氓出身的警察却冲着自己撕下了往日里和善的面具,露出不屑鄙视的一面,
刘定安更郁闷的是,面对此情此景,即便已经愤怒,但一时半会还真拿这些人没什么办法。他即便在黄江县里位高权重,但如果要一口气处分半个镇派出所的干警,他们又并未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刘定安知道自己做不到这点,即便是县委书记也不能这样一手遮天。所以无论他再愤怒,再不满,再抓狂,脸都被人打肿了,可他现在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等将来再徐徐图之。
刘定安最终什么也做不了,拂袖而去,往前面的卫天望等人追赶而去。
看着卫天望被两人押着的样子,刘定安微微得意一笑,暴怒的心情总算是有所缓解,你比我更惨!
正当他这样想着,街口猛然冲了一堆人出来,为首那人正是沙镇中学的现任校长,武达朗!
武达朗迈着大大的步子,当先走在最前面,背后跟着沙镇中学全体教师,甚至有些退休了的老教师也迈着蹒跚的步子努力跟在武达朗身后,老师们背后又跟着沙镇中学所有的学生!
黑压压一片,整整数百人!
当刘定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上刚刚浮现的那一丝得意神色瞬间消失,变得惨败一片。
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卫天望是沙镇中学的学生,但他完全不认为沙镇中学区区一个镇级的中学里面会有什么人敢跳出来给卫天望说话,所以这次来沙镇实施抓捕,他从头到尾压根就没考虑过沙镇中学的态度。
在他看来,沙镇中学无非是一个即将从黄江县版图上消失的学校。卫天望在这学校里是校霸,想必是在老师和学生之间都不得人心,自己出面把卫天望抓走,这些人高兴都还来不及吧!
可如今看这些人的态势,尤其是领头的校长武达朗的表情,刘定安又不傻,立马就猜出来他们绝不是来欢送卫天望的,而是来阻止自己的!
开什么玩笑!你居然带着全校师生来保卫天望!这校长还想不想干了!这种事情捅出去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纪律处分就能了事的!
可他居然真敢这样义无反顾的带着人来了!而且所有学生全都同仇敌忾的模样!这他妈是为什么!
刘定安彻底抓狂。
事情闹到现在,终于演变成了刘定安最不想看到,也是最没有想到的群体性事件,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沙镇这个学校干了十几年,武达朗可以说一直都是在当孙子的滋味中度过的,在学生面前当孙子,在镇教办当孙子,在县教育局更是当孙子。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办法,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学校发展起来。
为了学生,他挨打,受累,却咬牙坚持不开除学生。
为了学校,每年他都到镇教办去当孙子,只为多拿几千块的拨款,以便在来年置办更多的教学器材。
为了保住学校,今年武达朗几乎在县教育局磕破了头。
武达朗怂了一辈子,可今天他想当英雄。
他不是法盲,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典型的非法集会、寻衅滋事,被判五年算少的。
可武达朗没有丝毫犹豫,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做了。
武达朗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不能保住卫天望,但哪怕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他都想去努力一次,哪怕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事实上,武达朗根本就不知道卫天望已经亲手将证据抹去,被带走只是羁押24小时。倘若知道这情况,他也许会有一丝后悔,但现在他的意志却无比坚定,哪怕自己去顶罪,也要保住沙镇中学最后的希望!他今天不能让他们带走卫天望!
夹持着卫天望的两名干警顿住了脚步,看着来势汹汹的数百人,大都是那种情绪极其容易被煽动导致激情杀人的年轻学生,他们真的怕了。两人将手放到腰间别着的枪上,打算鸣枪示警。
看见这两人的动作,刘定安被吓坏了,无论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来意是什么,但这些都是教师和学生,如果贸然开枪,而且自己是在场最大的官,绝对逃不了干系。
更可怕的是,自己打算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羁押一名在读高三学生,既没有调查令更没有逮捕令!
最近几年关于维护稳定的工作抓得越来越严,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采取雷厉风行的行动,处理一旦有所延误,处分下得是一次比一次重。
刘定安无法想象,由于自己的违规操作导致群体性流血暴力冲突,受害者还是教师学生,这样的局面下自己将会被如何处理,刘定安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干了几十年警察,按理说已经非常懂法,但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下场的底线在哪里了!
“住手!”他臃肿的身躯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了上去,两拳头打在两名干警的背上,将两人打翻在地,“你们在干什么!疯了吗!”
两名干警终于回过神来,浑身冷汗直流,万分庆幸拔枪的动作被阻止了。
你打算朝天鸣枪示警,但就怕别人不这样以为啊!万一他们真的冲上来伤人,那又怎么办?
刘定安知道今天已经事不可成了,带走卫天望的想法已经成了泡影,打算就此离去,今天他可谓是咬碎了牙,丢尽了人。
“卫天望是我的学生!你不能带他走!”正当刘定安打算撤的时候,武达朗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挡在他的面前,他可不知道刘定安的打算,一门心思先要把卫天望抢回来。
刘定安这时候心里本就火冒三丈,猛的推了武大郎一把,“你搞什么?疯了吗?”他特别窝火,我都打算灰溜溜的走人了,你还不放过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他这个时候也没意识到,放人的想法还停留在心里,都没说出来,别人哪儿能想到。
若不是跟在武达朗后面的丁老头动作快,见势不对扶了一下,武达朗便险些被推翻了。
后面的卫天望见状,赶紧说道:“武校长你别紧张,我没什么事的,也就是被带去协助调查一天而已。”
武达朗愣了愣,没明白卫天望的意思,疑惑的问道:“怎么?他们不抓你了?那几个人是我打的!要抓就抓我!本来就不该抓你!”
卫天望赶紧把他的嘴巴捂住,免得这家伙继续说这种自我牺牲的坑爹话,回头指着刘定安说道:“他当然不能抓我了。没有受害者,没有物证也没有认证,他抓不了我。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卫天望这一番话,让武达朗大喜过望,更让刘定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头捏得骨节都发白了,鼻孔里重重的喘着粗气。
武达朗突然高声叫道:“那既然没有立案的依据,立案都没有立,凭什么要把你带走协助调查!调查什么?我看根本就是某些人滥用职权,无耻!无耻之极!我要去告状!”
后面的老师和学生们听了这话,也是群情激奋,纷纷出言怒骂。
“败类!人渣!”
“对不起一身警服!如果你这样的人都是人民警察,我们老百姓不答应!”
“打到刘定安!剔除人渣败类!”
“打倒刘定安!还我朗朗乾坤!”
刘定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脸,终于忍不住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我乱用什么职权了!你不要血口喷人!今天我刚巧来这里例行巡视,卫天望只是刚好和我们一起走出来!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把他带走了!胡说八道,我看你才是滥用职权,身为校长带着全校师生非法集会,扰乱社会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