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意思很简单,宋可儿既然不能为正妻,那为妾总还是好的。
事实上,从一开始,老夫人就没想过要让宋可儿成为钟离澈的妻子。
在老夫人看来,她虽然不喜欢大房一家,可是这个澈儿,却是实打实地靠军功换来了如今钟离府的荣耀,所以,他将来的妻子,必然不可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户的丫头。
而宋可儿,她父亲死前的官职也不高,不过才一六品的小官儿,再加上这么多年,跟她的家里,基本上也都断了联系,所以,想要成为钟离澈的妻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至于钟离宽,老夫人听说这个孩子也不错。
而且这个孩子倒是会说话,也惯会哄人。
所以,老夫人倒是对他的态度,更为和蔼一些。
若是将宋可儿嫁给钟离宽,莫说是宋可儿不乐意,老太太也觉得有些委屈了孙子。
毕竟,宋可儿就是一介孤女。
当初如果不是儿子赶去的及时,只怕这个丫头就要被她的亲戚们给卖掉了。
所以,如今钟离澈有了正妻的人选,宋可儿嫁过去做妾,倒也是完全可以的。
既不会辱没了宋可儿的身分,也不会让人觉得是他们钟离家苛待了这个姑娘。
老夫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了,天不遂人愿。
次日一早钟离澈过来请安的时候,直接就拒了老夫人的提议。
老夫人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样干脆,更没想到自己这个长辈的面子竟然就被他这样轻易地给拂了,自然是略有些怒意。
钟离将军就在一旁坐着,自然也明白,儿子这么一说,老夫人不高兴了。
“你想清楚了?可儿这几年在我身边服侍得周到妥贴,是个细心温柔的好姑娘,你真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
这话,还是想着为自己再找回一些场子的。
澈公子抬眼瞄了瞄老夫人,“回祖母,孙儿不想纳妾。”
只是一句不想纳妾,就把老夫人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
人家不是嫌弃宋可儿,是压根儿不想纳妾。
老夫人就算是想要为可儿说话,似乎也觉得有些无从说起了。
钟离将军看看两人,然后轻咳了一声,“母亲,这是澈儿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做主吧。这孩子也二十多的人,好容易遇见一个让他动心,也肯花心思去讨好的人,还是别让他为难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花心思去讨好?他可是我们大渊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怎么?还要想着法儿地去讨好那个小丫头?”
听到老夫人如此明显地贬低安潇潇,澈公子也不高兴了。
“祖母,那是孙儿的未婚妻,孙儿哄她开心,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阴了一张脸,“这件事情,先搁置一下。等回头你成了亲,我再做主将可儿送到你院子里去。可儿这样的姑娘,嫁给你做妾都是委屈她了。我原想着是让她给你做侧室的。不过,你既然不乐意,那就先做妾吧。”
澈公子当真是气怒!
祖母怎么这么固执?
她是听不懂话吗?
自己刚刚说了不乐意,她没听见?
还是故意听见了装没听见?
身为一个长辈,怎么能如此地不讲道理呢?
钟离将军是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气的。
当年想着往自己的后院儿塞人,结果没弄成,事后就百般地挑剔夫人,好在后来她随着老二一家回了老家,这才算是消停了些。
没想到,现在回来,就开始琢磨起澈儿的后院了。
其实他也想不明白,母亲怎么就总是爱给小辈们塞人呢?
也不看看小辈们乐意不乐意!
“祖母,您好歇息,孙儿先告退了。不过,纳妾一事,就此打住。孙儿可不想让人家说孙儿是个没规矩的。正妻还没进门呢,先想着纳妾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夫人被他摞下的这么一句话,当场就气懵了。
“这,这像什么样子?”
老夫人气得直哆嗦,脸色都不对了。
钟离将军叹了口气,“母亲,澈儿长大了,他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做主不好吗?这孩子十几岁便上了战场,无论是武学上,还是兵法上,从来都是独立的很。连夫人都觉得自己照顾得太少,觉得对不住他。您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听在老夫人的耳朵里,分明就是在指责她多管闲事了。
事实上,老夫人自己也知道,这长房的几个孩子生下之后,她都没有看多久,便和二房一并走了。
之后这么多年,这钟离府都是大儿媳在打理着,几个孩子,也都是在她的教导下长大。
自己这个祖母,的确是既不曾跟孩子们有过特别亲昵的回忆,也不曾在孩子的人生大事上有过指点迷津的地位。
所以,现在插手人家的婚事,是不是也太不开眼了?
钟离将军一看老夫人的脸色不对,也赶紧就起身告退了。
他是知道母亲的,一旦胡搅蛮缠起来,还真是不可理喻。
老夫人气得在屋里头捶胸顿足!
“你说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竟然拐着弯儿来骂我不慈?这是什么意思?”
下人们,哪里敢真地说什么。
除了劝慰之外,自然是什么也不好说的。
再说澈公子一怒之下,离开了钟离府,牵了马就直奔城外了。
现在一肚子的火气,若是去了靖安侯府,只怕又会惹得潇潇不高兴了。
钟离宽瞧见他策马而去,且脸色不佳,生恐他再出事,所以也打马跟去了。
在郊外遛了一圈儿之后,澈公子觉得心内的郁气,已是散了不少。
慢慢地平静下来,也让马放慢了速度。
钟离宽见他应该是没事了,这才仗着胆子跟了上来。
“大哥,你没事吧?”
澈公子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这般地不通情理。我一再地表示不想纳妾了,竟然还想着将那个女人硬塞给我。”
“大哥说的可是那个宋可儿?”
“你知道?”
“那宋可儿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也就大哥你后知后觉,没看出来。”
澈公子一拧眉,敢情此事,关键之处,还在于那个宋可儿?
“大哥,你是打定主意了不纳妾吗?”
“嗯。”
钟离宽挠挠头,“这个,我也不太懂。可是不是说,男人大都是三妻四妾吗?再说,我们是武将,一旦上了战场,是死是活地回来都不知道呢,难道不能好好地享受一下美人情意?”
“这是两码事!”
钟离宽还是不懂。
“等你有了真心想要陪着过一辈子的人,就懂了。”
钟离宽愣了一会儿,“是不是像是靖安侯夫妇那样?”
“算是吧。靖安侯为了等夫人病愈,一追一等,便是十年。这份痴情,天下男子,有几人能做到?世人只知靖安侯半生戎马,军功赫赫,却不知道,其实其夫人,也是一绝顶聪明之人。”
钟离宽顿时就张大了嘴巴,事实上,他的确是不曾听到过这一类的传言。
“大哥,这阵子京城都在传呢,说是安夫人其实是某一个隐世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当年因为意外伤了头,才会被人救起,当女儿养了数月。之后便巧遇了靖安侯。此事都是真的?”
“多半是真的。”
听到大哥都这么说,钟离宽立马就信了。
“难怪呢。我在宫宴那日见到了安夫人,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丝毫不比咱们的母亲差。”
澈公子回头,笑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这么爱嚼舌根了?”
“我哪有?大哥,我是为你好。其实吧,我也觉得大嫂这个人挺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不好。如果大嫂知道了你要纳妾,你说,她会不会跟你大打一架?”
澈公子抿了抿唇,随后凉凉地看他一眼,“她打不过我。”
我去!
钟离宽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他家向来英明神武冷静睿智的大哥,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无赖的话了?
简直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
“大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钟离宽自小便爱跟着大哥,一直都是当个跟屁虫。
两年前跟着他上了战场之后,对这位大哥的敬佩之意,就再也关不住了。
之后听闻皇上赐婚,对于那位大嫂,自然也是颇为好奇。
因为他听说,还是自己的大哥给求来的。
几次想要过去打探一番,可是被大哥严厉地警告了两次。
怕大哥生气,所以,这才歇了要去打探一番的心思。
不过,现在看来,安潇潇和大哥,那绝对是绝配呀!
钟离宽长这么大,还没见大哥对谁这么好过呢。
更没见过大哥在谁的面前如此地低声下气,甚至是想着下厨来讨好她。
大哥为了大嫂,当真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大哥,要不你回头再教我一套剑法吧。我总被大嫂欺负,是不是也有损我们钟离府的威名?大哥,咱们商量一下。”
他的话没说完,便注意到大哥一甩马鞭,跑地又快了。
澈公子如今的心情不错,不过,教给他剑法去打赢潇潇?
怎么可能?
自己的女人,欺负别人可以,哪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不知道钟离宽知道了他大哥心底的想法之后,会不会气得崩溃了。
兄弟俩到了靖安侯府,才发现府里的氛围有些奇怪。
“给两位公子请安。”
澈公子抬眼扫了七月一圈,“怎么今日这人都怪怪的?”
“世子爷回来了,另外,表少爷也来了。”
表少爷?
澈公子的眉心一突突,一抹极为不好的预感就袭上了心头。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大步进了碧园,先给靖安侯夫妇请了安,才知道来人的确是乌昊辰。
安云鹤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安夫人却明显笑得有几分戏谑。
“你可是担心媳妇儿被人给抢跑了?”
心思被岳母戳穿,澈公子的耳根微红,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岳母,小婿并不担心表哥能将人抢走。若是真有这个本事,潇潇早就和他拜堂了。您说呢?”
乌氏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样子,却是越发地想笑了。
明明心里头急得不行,可是却死鸭子嘴硬!
不过,能让这个男人如此地紧张自己的女儿,也不错。
总要让他随时都有危机感。
免得他将来再对自己的女儿不好了。
这么想着,乌氏突然觉得,乌昊辰来京城,倒也不是什么太坏的打算。
靖安侯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摇摇头,“行了,他们都在后面呢。你过去吧。”
澈公子行了礼,退了出来。
钟离宽不明所以,跟在后面一句接一句地问道,“大哥,什么表少爷?你是不是见过?”
澈公子没理他,径自往前走。
钟离宽见大哥不出声,心头的好奇便更重了。
“大哥,那个表少爷,是不是惦记着大嫂?他人长得怎么样?比大哥还俊吗?武功呢?”
澈公子嫌他聒噪,猛地一下子收住了身形,害得钟离宽险些没栽到他的身上去。
转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钟离宽立马就老实了。
伸手摸了摸鼻头,看到大哥的身形渐行渐远,才低声嘟囔了一句,“要不要这么生气?看来,那位表少爷当是一位劲敌了。”
自诩了解大哥的钟离宽以为,如果不是一位劲敌,大哥是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的。
不得不说,这一次,钟离宽真相了。
钟离宽提步跟上了大哥,转了几个弯后,便看到一玄衣男子站在了门边儿,看样子,倒是很惬意。
钟离宽上前两步,看到大哥越过了男子,再往里走。
他自己则是站在了安子轩的身侧,然后笑嘻嘻道,“安大哥几时回来的?”
安子轩扭头一看,挑挑眉,“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嘴甜了?以前见到我,好像是从来不叫大哥的吧?”
“嘻嘻,以后莫说是我,便是我大哥都得叫你一声哥。我自然也得这么叫了。”
安子轩不理他,转头看着那两人的打斗。
钟离宽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草坪上,大嫂正与一白衣男子打斗得激烈。
两人都取了木剑,显然是怕招式太凌厉了,误伤了对方。
“潇潇!”
两人都不曾料到,澈公子竟然会突然发声。
安潇潇顿时分神,手一顿。
也就是这么一刹那的时间,乌昊辰的木剑便已经抵在了安潇潇的脖子上。
安潇潇顿时就黑了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在这个时候出声唤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安潇潇发火,手中的木剑随意一扔,气呼呼地转身进了亭子。
乌昊辰的唇角微勾,笑得有些欠抽。
至少在澈公子的眼里,此时的乌昊辰就是欠抽的。
“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到的。要不要来比一场?”
澈公子看了他一会儿,“你刚跟潇潇比过一场,我现在跟你比,岂不是趁人之危?算了。我这个人,向来不爱占别人的便宜。”
钟离宽的嘴角抽了抽,他大哥这话说地跟真的似的。
这么多年,看着他高冷的性子,实际上,暗地里那些个腹黑的手段,他可是一点儿也没少用。
“你觉得你能赢我?”
澈公子的话,成功地让乌昊辰变了脸。
“来者是客,我又岂能欺负你?”
咳咳!
钟离宽险些没将肺给咳出来。
大哥这样子,也太气人了。
安子轩轻笑了笑,一言不发地进了亭子。
“妹妹的剑术也有所提升,你跟过了几百招,如果不是最后分心了,兴许还能再迎他一百招。”
安潇潇哼了哼,喝了口茶,“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我估计是他觉得乌昊辰在故意放水,所以,才会想着提早结束了你们的争斗。”
“哥哥,你是说我的剑术和师兄比起来,还差得远吗?”
“师兄?不是表兄吗?”
钟离宽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大嫂,那这位白衣公子,到底是哪一位呀?”
“是我师兄,也是我表哥,有什么问题吗?”
钟离宽摇头,“大嫂,你师兄的武功当真是厉害。这天底下我见过的,除了我大哥,就是你这位师兄了。”
“我师兄自幼习武,而且他处的环境跟清流不同。两人的身上的气势也是明显有差别的。”
“这倒是。我大哥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些。你这位师兄身上的仙气偏重。也不知道,一会儿到底是仙败了魔,还是这位魔给灭了仙。”
安潇潇的眼角一抽,这人到底是不是清流的亲兄弟呀?
哪有不偏着自己亲哥的?
“大嫂,你觉得我大哥能赢,还是你师兄能赢?”
“不知道。”
安潇潇撇嘴,听说他们两个曾经在魔凉山的时候打过一场,可是却未曾比出个胜负来。
也不知道,今天他们两个一战,是不是会有胜负。
又或者,今天他们两个能不能打得起来,还是一个问题呢。
“潇潇,累了吧?晌午想吃什么?”
钟离宽的嘴角一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大哥是不是也太没有底限了?
“我想吃馄饨了。”
澈公子笑得一脸宠溺,“想吃馄饨可以,什么馅儿的?”
“我想吃白菜肉的。”
“好。”
说完,一扭头,“七月,去让膳房备好肉馅儿和白菜,一会儿我去膳房给潇潇做馄饨。”
“是,澈公子。”
“等一下,多备一些,我们也要吃的。”
钟离宽不怕死地喊了一句。
七月耸耸肩,然后转头看向澈公子。
见他只是一笑,便依言而去。
“父亲和母亲一会儿要去康王府,估计午膳是不会回来用了。”安子轩抱臂看着澈公子,“看来,今天我们倒是可以尝尝未来妹夫的手艺了。”
澈公子挑眉,自己为了媳妇儿可以下厨,为了讨好岳父岳母也可以。
可是不代表了,他还要对情敌示好。
特别是这个,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拆散自己和潇潇的乌昊辰。
看到他就没有好心情了。
更何况是还想着让自己做菜给他吃?
只不过,澈公子陪了安潇潇一会儿,正想着去膳房,就听乌昊辰凉凉道,“我听说白菜猪肉的馄饨最是味美,表妹夫,你是不是应该多做些?”
这一声表妹夫,他倒是叫得挺顺口的。
澈公子的眉心微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确定这人不是不怀好意后,才咳了一声,转身去了膳房。
事实上,今天的午膳,澈公子基本上没动手,只是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折回来了。
看到他这么快回来,安子轩还有些纳闷儿。
“这么快就好了?”
“我是武将,以后难免会离家奔赴战场。如果以后潇潇只吃我做的饭,那岂不是要与我一同上战场了?这可使不得!”
钟离宽一嘟嘴,“有什么使不得的?大嫂这么厉害。一定也是你的左膀右臂呢。”
乌昊辰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有时候,一个女人太出色了,也未必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