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潇潇简单的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然后语气极为平淡道,“祖母,我既然是来孝顺您的,现在,您还是先将这碗汤喝了吧。”
老夫人的眸中明显就闪过了一抹畏惧,随后,便又是一抹愤怒。
“安潇潇,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潇潇挑眉,“我能干什么呢?难不成,您以为我大张旗鼓地到福安堂来,就是为了给您下毒?是我傻,还是您老糊涂了?”
安潇潇这种随意的态度,原本就令老夫人不满。
如今听她竟然敢骂自己是老糊涂,顿时就更为生气了。
“安潇潇,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老了,就治不了你了。”
“你当然能治,谁让您是长辈呢?”
安潇潇冷笑一声,“不过,如果您不配合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只是好心地送碗汤来,看您这一脸畏惧的样子,我真怀疑,您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老夫人气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有这么说自己的祖母的吗?
老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见她迈步在屋子里随意地走着,并不理会自己,心中的火中更旺了。
扭头看了一眼那碗汤,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嫌弃,再看向安潇潇时,则是一脸坚定道,“我喝不下,你出去吧。”
安潇潇似乎是早料到了她会如此,也不急,笑笑,又晃到了她跟前。
“老夫人,从我一回来,您就想着要我的命,我真的很好奇,我不过一个小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您呢?”
老夫人明显一惊,嘴巴微张,眼神发怔。
几乎就是在这个瞬间,安潇潇的右手一弹,一粒不过是黄豆大小的药丸,就这么进了老太太的嘴里。
老夫人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之后,才反应过来,面色大变,“你给我吃了什么?”
说着,伤势就要将嘴里的东西给抠出来。
安潇潇也不急,就这么看着她在那儿瞎忙活。
“放心,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老夫人哪里会信?
在她眼里,既然安潇潇知道了一些自己要杀她的事,又怎么肯放过她?
“信不信由你。你这样,那药是吐不出来的。”
话落,安潇潇已移到了桌前,右手拿出一个小瓶,在那不大的香炉里,倒进了一些褐勾的粉末状的东西,随后,再将上面的盖子盖好了。
几乎就是在她将盖子盖上的同时,这屋子里,便飘出了一抹奇异的香气。
这香气似乎是比牡丹还要华贵一些,比莲花还要再清香一些。
总之,这种香气,就是快速地使人,闻之一醉!
老夫人的眼神,已经开始出现了焕散。
安潇潇看了一眼桌上的汤。
那个东西,原本就是摆设。
她也没有那么天真,以为老夫人会喝她送来的东西。
整天防她跟防贼似的,怎么可能会愿意吃她送来的东西?
所以,那汤,不过就是为了引人注意而已。
看到老夫人的变化,安潇潇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有些事情,的确是该问清楚了。
“安云鹤是你的儿子吗?”
“是。”声音仍然是老夫人的声音,只不过,听起来,似乎是有些木讷,也有些呆板了。
“安云龙是你的儿子吗?”
“是。”
“你是太后吗?”
“不是。”
很好,试验的三个问题问完了,接下来,就是正经事了。
“十年前有人谋害靖安侯夫人,你是否知情?”
一上来就是这种劲爆的问题,安潇潇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着急了。
老夫人顿了顿才道,“知道。刘氏本来是背着我的,结果我身边的人,有注意到她跟宫里的人来往密切。还有,她不知道,我在她的身边,早就安插了眼线。”
安潇潇挑眉,“你可知道是与宫里的什么人联手的?”
“淑妃。当时过来与刘氏接头的,是宋家的大夫人,也是淑妃的嫂嫂。”
“那你知道以后呢?”
这一次,老夫人停顿的时间,似乎是有些长。
“我知道以后,就假装不知道。云鹤是我的儿子。封侯为将,我怎么能让他娶一个小渔女为妻?她配不上我的儿子。”
安潇潇听着她毫无感情的话,真是恨不能上前将她的嘴给撕了。
连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知道之后,就漠视了这一切,任由刘氏来加害我的母亲?”
老夫人没吭声。
安潇潇意识到自己有些感情用事了。
“我再问你,你可知道这十年来,安云鹤为何不在京城?”
“听说是因为乌氏死了,所以他才会离京隐世,不知去向了。”
安潇潇的脑子里闪过了一屡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可惜了,那东西闪地太快了些。
“如果你早知如此,你还会任由刘氏去加害靖安侯夫人吗?”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不会。”
果然,在她的心里,还是儿子最重要的。
“那我再问你,你为何要屡屡加害你的孙女?她可是离京十年,从未招惹过你吧?”
老夫人的面皮似乎是抖动了一下,“她是个孽障!孽障!她不该活着的,不该。”
很明显,一提到了她,老夫人的情绪就有些激动了。
安潇潇早就知道老夫人看不上母亲,只以为是母亲的出身寒微,配不上父亲。
可是这般地厌恶她,又是何道理?
“什么孽障?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安潇潇的声音有些凌厉,很显然,她对自己的厌恶,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是孽障!当年大师说过,她会给安家带来灾难,灭门之灾!她是天煞孤星,天煞孤星!”
大师?
天煞孤星?
安潇潇拧眉,老夫人现在的样子,自然是不可能撒谎了。
只不过,天煞孤星这种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想到了大多数的人,还都是极其迷信的,也便只好再问。
“哪位大师所说?”
“大师,就是悬济寺的华阳大师。”
安潇潇蹙眉,她很确定,她跟那里的大师没有什么纠葛。
还是说,那位华阳大师,其实是跟父亲母亲认识?
“你就是听信了这些说,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让她死?”
老太太的眼神里似乎是有些复杂,还有些迷惘。
“我没想让她死的。只要她一辈子不回京,我也不会想着取了她的性命。可是她一回来,就害得我安家不得安宁,她不是天煞孤星是什么?是什么?”
很明显,天煞孤星这四个字,已然是浸入到了老太太的骨髓里面了。
只要一想到了她,脑子里闪现的,就是天煞孤星四个字。
安潇潇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呢?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问到此处,老夫人竟然不吭声了。
安潇潇意识到不对,再仔细地看她的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她眼睛里一片迷惘,就好像,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似的。
安潇潇察觉出她的神色不对,伸手快速地在她的穴道上点了两下。
看到她整个人定住,顿时暗暗叫糟。
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
好在,屋内的奇异香气,已散去大半,安潇潇将老夫人扶好,平躺在床上,随后又将窗子都打开,好让屋子里的味道,恢复先前的状态。
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安潇潇的目光再落到了那碗汤上面。
须臾,将托盘端了起来。
安潇潇到了屋外,看到几位嬷嬷正神色不安地不停张望着,看到她出来了,个个如临大敌。
那样子,就好像是她对老夫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般。
安潇潇笑意盈盈道,“老夫人不肯喝,说是这味道不对。如今已经歇下了,估计一会儿就醒了。”
“是,大小姐。”
“你们都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了,都清楚老夫人的喜好,好好照顾老夫人,莫要让老夫人太过随性了。”
“是,大小姐。”
安潇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福安堂,暗暗想着,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如此厉害?
这么久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里竟然还会有催眠的高手。
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只有现代的那些顶尖的心理医生才会的吗?
怎么在这个时空里,竟然也有人会?
显然,对方的身分很敏感,不然,不会对老夫人用了这么深的催眠。
想来,那人应该也是有阵子,不曾与老夫人联系了。
不然,老夫人不会是那样的表现。
安潇潇越想,越觉得自己周围,简直就是龙潭虎穴。
看来,想要自己命的人,显然不仅仅只是一个老夫人而已。
晚上,澈公子照例过来做了晚膳,安子轩也在这里一起用的。
“我今天见过老夫人了,当年刘氏联合淑妃谋害母亲一事,老夫人也知情,只不过最终选择了漠视。”
安子轩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
毕竟,这么多年,老夫人对他还是不错的。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慈爱的老夫人,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来谋害她的儿媳?
就只是因为一个出身的缘故吗?
安潇潇叹了一口气,“可是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
澈公子抬眸,“怎么了?”
“我问及她背后的主子时,她的表现不对劲儿。若非我出手及时,只怕她就有疯魔的征兆了。”
安子轩面色一凛,“什么意思?”
“她被人催眠了。”
“催眠?”
澈公子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安潇潇愣了一下,然后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好吧,她得想一个更贴切的名字才好。
“就是她的神智虽然是清醒的,可是记忆里的某些东西,被人用法子给囚禁起来了。”
澈公子算是反应快的了,“是有人用了摄魂术?”
这回换安潇潇呆懵了。
摄魂术,跟她说的,好像也不太一样吧?
“哎呀,反正就是一个善于催眠的高手啦。你看看能不能查到?”
澈公子明白,她指的是皇室暗卫中,有没有在这方面比较擅长的人。
“我倒真认识这么一位,只是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怎么讲?”
“我认识的这一位,的确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抹去一个人的记忆。”
抹去记忆?
安潇潇的眼睛明显就瞪大了些。
突然想到了自己八岁那年的记忆,突然缺失,难道,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安潇潇的情绪微变,安子轩和澈公子都没有发觉异常。
片刻之后,安潇潇才强自镇定道,“你说的是何人?”
“此人目前行踪还不曾确定。待我查一查之后,才能回复你。另外,江湖人,似乎是也有这么一号人物,叫醉仙子。”
“醉仙子?女的?”
澈公子点头,“听闻此人天生好男色,从十几岁便开始修一种极为诡异的功夫,需要阴阳交合,采阳补阴。而醉仙子本人生得委实算不上是什么美人,只有一双眼睛,生得是格外地漂亮。江湖人也有人称,她就是因为那一双眼睛天生有异,所以才能勾引了不少的男子。”
安潇潇的嘴角一抽,也就是一位女采花大盗呗?
还真是牛!
安潇潇倒不觉得那个醉仙子有多么地无耻或者是下流,反倒是觉得,能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真是胆大得令人佩服。
这么想着,竟然就脱口而出了。
“还真是一位好胆量的奇女子。”
话音一落,便惊觉两道冷嗖嗖地视线射向了她。
面色微窘,也只能继续装傻了。
“那个,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醉仙子,也是一个敢于冲破礼教的奇女子。”
澈公子面无表情,眸子里似乎是蒙上了一层轻雾,看不真切他眸底的情绪。
“潇潇很羡慕那位醉仙子?”
安潇潇微怔,如此诡异的气氛,她敢肯定,自己点头说羡慕的话,这位澈公子能将她这里给拆了。
“没有。只是觉得她的行为很大胆。”
“如果你知道了她的真正年岁,你对她或许就是另一看法了。”
安潇潇挑眉,她在江湖上行走的不多,不过,对于真正在江湖上响亮的名号,大都是知道的。
这位醉仙子,她以前还真是从来不曾听到过。
难不成,这里头还另有名堂?
“醉仙子今年已是将近四十了。”
安潇潇的表情,不似澈公子所预料的那么嫌弃,反倒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这也是到了虎狼之年了,难怪会对这方面有这么强烈的需求。”
噗!
安子轩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不停地咳嗽着。
他是真没想到,他的妹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简直就是要了亲命了。
身为一个女孩子,就不知道要矜持一点吗?
澈公子脸,已经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这个丫头,就不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吗?
当然,他可以不在乎安潇潇是不是有什么好名声,可是不代表了,他就愿意让自己看中的女人心眼儿长歪了吧?
“哥,要不要这么夸张?”
“咳咳,妹妹,不是我夸张,是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安潇潇哼了哼,转头对上了澈公子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醉仙子是另有一种迷惑人的本事,所以能让男人在不由自主地情况下,与她发生关系?”
澈公子点头,神色也比刚才好了一些。
“这个醉仙子,难不成就是擅长使用一种类似于幻术的东西?”
“我即刻派人去查找她的下落。不过,要等一等。”
安潇潇点了下头,能找到人,自然就是再好不过了。
安潇潇想到了老夫人说的,当初和刘氏见面的人,可是宋家的大夫人。
看来,自己需要好好会会她了。
宋家如今掌权的,就是宋淑妃的大哥,也便是现在的宋大爷,而外人提及宋夫人,自然也就是指的这位宋家大夫人。
至于其它各房,到底还是身分差了一些。
宋家原本就是商贾之家,在这权贵如山的京城,自然不会太令人关注。
谁让宋家出了一个淑妃,又出了一位四皇子呢?
安潇潇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得知宋夫人后天要陪着宋家老夫人到城外的悬济寺上香祈福,顿时就来了主意。
当然,她可没有忘记,之前说自己是天煞孤星的那个神棍,就是出自悬济寺的华阳大师。
安潇潇为了避免被人看穿,在第二天,就直接安排了车马,一路出发出了悬济寺。
走的时候,还特意多带了些护卫,这样的阵仗,想让人忽视,都不成。
悬济寺是京城有名的一座寺庙,听说这里的香火,极为旺盛。
一年到头,前来上香的信徒们,是络绎不绝。
安潇潇的本意,就是来此会一会宋夫人,所以,心思自然也不在进香上。
安潇潇没有进入大殿,只说自己有些头疼,便请了这里的小师父,快速地安排了一座清静的客院,然后住进去了。
对于安潇潇这样的施主,寺里的小沙弥可能见得不多。
大老远来了,竟然不进殿上香,还真是奇怪。
而安潇潇在安置好之后,便令人将四处守了,自己在屋子里睡大觉了。
七月知道昨天晚上小姐睡得晚,一直等到了璇玑阁那边送消息过来,又亲自给墨扎王子回了一封信之后,才歇下的。
那会儿,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七月知道这寺里面都是准备了素斋,好在来之前,让人在府里做了一些糕点。
将糕点摆出来之后,又让人去烧了热水,将茶叶茶具也都摆好了,只等着小姐醒了,可以先解解饥。
“这位小师父,请问有什么事吗?”
七月将一切摆好之后,出门就看到了一个小沙弥正侯在了院外,然后不停地朝屋子张望着。
“施主,弟子是奉师命来问问,今日来的这位,可是靖安侯府的大小姐?”
“正是。你有何事?”
“我家师父有请。”
七月愣了一下,“你家师父是哪位?”
“我家师父正是悬济寺的方丈,华阳大师。”
七月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小师父稍候,我家小姐今日突然头痛,刚刚才用了药,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随小师父过去。”
“无碍,师父说了,让我在此等候安小姐。”
“那好,小师父进来到这凉亭里坐一坐吧。”
小沙弥的年纪不大,也不过就是十四五的模样,许是极少与女施主说话,所以,脸色也是红红的,由始至终,都不敢拿正眼来瞧七月。
如今听说安小姐还要再等一等,无奈,也只好先到凉亭里坐了,总好过他守在门外,引人注目。
安潇潇睡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其实,也就差不多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了。
“小姐醒了?”
“嗯,有事?”
“华阳大师有请。”
七月将小沙弥的事情说了,然后服侍小姐穿好了衣裳。
安潇潇笑得有些诡魅。
好一个神棍,她还正想着找他报仇呢,他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人呢?”
“就在外面的凉亭里候着呢。”
安潇潇也不着急,吃了一块儿绿豆糕,又连喝了两盏茶,这才出了屋子。
小沙弥一听到了门帘响动,立马就站了起来。
待看到一蓝衫女子自屋内出来,便立马出了凉亭。
“安施主,师父命小僧前来引安施主过去。”
安潇潇看了小沙弥一眼,果然是个脸皮薄的,不敢抬眼,且脸色已经红若云霞了。
“好,劳烦小师父前面带路了。”
小沙弥哪里敢在她的面前拿乔?立马就恭敬地在前面引路了。
绕过佛堂,又穿行过了一片药田,这才看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
而且,此院落看上去,似是年久失修,墙壁上除了一些划痕之外,有的地方,墙皮都掉了不少。
“华阳大师就住在此处?”
“回安施主,家师的确就住在这里。您请稍候,小僧前去禀报。”
安潇潇微微勾唇,四处一打量,这里虽然看起来破落一些,可是宅院内,还是极为干净整洁的。
特别是那一畦畦的菜田和药田,将这原本有些空落的院子,倒是衬得有了几分的绿意。
“安施主,您里面请。”
安潇潇微微颔首,将七月和九月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进入了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