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您才是心中有百姓之人
“敢问爵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同和整个人完全蒙了，一时间也从方才的惊惧中恢复过来，见张泗这般便问道。
难道是张泗见他背后站着太多人，这段时间名声又有损，所以认怂了？跳船了？
这对他来说，可是莫大的欣喜，自然要追问。
然而，张泗只看了他一眼，略有不屑的摇了摇头，懒得回答他这些问题，而是淡淡开口道：“清溪县里的其他豪强地主，他们的地都查了吗？”
“查了。”
见张泗没有上当，方同和不免有些失望，怏怏的说道：“只要有爵爷的支持，之后他们也都会交上来的。”
“既如此，到时候他们交税的时候，你们官府要派人去他们名下的地，不要问别人，去问问那些佃户，看看他们的租子涨了多少。”
“涨的少的，就暂时放过去，涨的多的，就让这些地主自行补齐，恢复到之前的程度，否则，这些税便不能收。”
“他们若问起，你们就说是我说的，有任何问题，来卢村找我。”
“听明白了吗？”
张泗淡淡看着方同和问道。
这...
在场众人都有点懵，且不说张泗为何对官府的事情指手画脚，也对整个清溪县内的情况这么关心...
单就是他这份奇奇怪怪的态度，就让方同和有些不明所以了。
“大户们只要交了税便是，谁管他们提不提租子？”
“这可不是官府该管的事情。”
张泗看了眼方同和，冷笑道：“你若想改革推行的下去，那便大可以不听，只是，却不知这衙门的位子，你能坐到几时？”
“你...！”
“张泗，难道你还要让县里大户出来，对抗官府不成？”
张泗摆了摆手：“我没有那个本事，因为要你命的，另有其人。”
“我且问你，为何这些豪族大户，地主们，能有如此多的田？”
方同和此时也硬气了，说道：“自然是因为这些豪族大户们占田买田，兼并田地！”
“真的如此吗？”
“抛去浙省那些大豪商，大地主，有官员出身的大家族之外，这些乡村中的小地主，一个个就有那么深的背景，那么强的势力，能逼着那么多百姓将田卖给他们，自愿成为佃户？”
“方大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是不知道，对于很多百姓而言，地就是他们的命，若非真的到了活不下去的程度，谁会卖地？”
“无非是因为赋税繁重，难以为继，才献田投效，成为佃户。”
“因为很多地主有的有官身，有的认识当地的县太爷，里长，可以逃税，不用向朝廷上缴，那些佃户也作为隐户匿户，便不存在了，自然收不到人头税，因此，对于主动投献的佃户，尽管也会盘剥，但比起朝廷的盘剥来说，终究是要轻很多。”
“这，才是地主大户们存在的真相。”
张泗的话让方同和一愣，随即有些说不出话来：“可...”
“试想现如今，朝廷的改革下来了，征税不再以人头税，而是以田亩数量征收，这些钱终究要地主们出，他们难道都会心甘情愿的出这笔钱？”
“自然不会，因此，他们会向佃户们提高租子，而且他们不会说是自己不想出钱，所以要提高租子，而是会说朝廷非要征你们的税，他没办法。”
“这样一来，租子高了，百姓又怎能不民怨沸腾？”
“若他们造了反，第一个拿的就是你方同和的脑袋，我人在卢村，却是没有人会打进来砍了我的脑袋。”
“孰轻孰重，方大人自己想吧。”
说罢，张泗便淡淡起身，转身就走，身后，同样看傻了眼的颜天路等人也急忙跟上，即便如此，他们心中的震撼也不绝于耳。
原来如此，难怪，小泗先生本来好好的改革，怎么就歪了，还闹得浙省民怨沸腾。
竟是这么个原因！
只留下方同和愣在那里...
他完全没想到，张泗的这改革，竟然还有这些黑暗与现实在里面。
之前，他倒也听说因为改革，整个浙省乱了起来，民怨沸腾，一开始他还满心疑惑，因为改革的目标并不是下层百姓，而是那些圈地占田很多的大户，还有官吏士绅们，是针对他们。
那么，怎么会搞得民怨沸腾起来呢？
他只当是为了搞倒张泗，不少浙省两派的官员们，都被下了命令，故意放出风声，就是为了搞张泗的名声。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见张泗，就迫不及待的将改革之事，给张泗套在身上，但没想到，这里面竟有如此多的曲折...
他本就是翰林出身，在翰林里，做文章都写的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圣贤教化，但却从未处理过这么多复杂的事。
此时他也觉察出来了，这改革就是个大坑啊！
想到张泗说的后果，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两派给他的任务，还有对张泗的恨意，连忙追出去，一直追到了衙门外头，才看到张思一行人。
“爵爷，爵爷请留步。”
方同和急忙喊道，这一刻，他是再也不敢以先前那般心态，去对待张泗了，反而，将其当做了十分尊重之人。
来之前，两派告诉他张泗无非就是个为己扬名，假公济私之人，可到了这里来看，剥开那一层层的偏见却发现，张泗，的确是个好人。
张泗缓缓停住脚步，身旁的颜天路众人，却是充满不屑的看着这个官老爷。
之前那么嚣张，现在却知道怕了？
如今这个乱局，还不是你们这些官老爷搞出来的？
“何事？”
“爵爷真的会帮官府吗？”
方同和喘着粗气。
在这之前，他已经见识到了张泗对于清溪县大户们，有多强的掌控力，所以半点也没有怀疑张泗能做到这一点。
张泗点了点头：“让你的人去办吧，若真有人不听，那就让他来找我，我来出这个钱，甚至不行，将地卖给我也行。”
“谢爵爷。”
方同和急忙道：“我本翰林出身，来之前有朝中两派要员，特意让我来清溪县对付您，我本以为您一边口称改革，一边自己广置良田，虚伪至极，却不想，原来您才是心中有百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