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元宜,不辱使命,诛杀了暴君元功,特来东京恭请陛下回朝!”
东京城已成为行宫的留守使府内,元宜恭敬的跪倒在地,满脸忐忑的向新登基的皇帝元雍磕下头去。
元雍激动的走下丹墀,一把将元宜扶了起来,道:“爱卿劳苦功高,实乃朕的肱骨之臣,朕定当封赏。”
说着传旨下去,封元宜为平章政事,晋爵冀国公。
“爱卿,那......那暴君的尸体何在?”
元宜眼珠微转,道:“停在燕京宁德宫班荆馆内,尸身已被焚毁,如今只剩下区区骨灰,不足为奇。”
“焚毁?爱卿可是看着他死去的?”
“回陛下,是的,非但是臣,当时在场共有七八位将军,都是亲眼目睹的。”
“哦,好......甚好,将他......将他葬在诸王陵内吧,赐谥号为炀,其因是篡位,不能称之为帝,改称王好了,封号为......为海陵,海陵炀王。”元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周怀仁上前道:“陛下,“炀王的罪恶还没有治办,比照晋时期赵王司马伦废除晋惠帝自立皇帝,其罪恶超过了司马伦,不应当有王封,也不应当葬在诸王坟区域内。陛下仁德之主,应妥善处理此事,以还悠悠众人之冤屈。”
元雍一怔,想起元功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实在不忍心照他说的去做,于是说道:“还是葬在诸王陵吧,毕竟北野能有今天,其功甚伟,不能因其他事而磨灭。”
周怀仁赶忙道:“陛下不应存此妇人之仁,毕竟天下大乱刚平,海陵炀王故旧遍布朝野,若是不能处理好此事,会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对陛下的统治没有丝毫益处,还望陛下三思。”
元雍怔怔的看向周怀仁,叹息道:“周卿,你从一微末小吏被提拔成如今的礼部尚书,难道不是他的功劳吗?”
周怀仁微微一笑:“陛下说的是,臣的擢升确实是海陵炀王所提拔,但臣如今是您的臣,一切都要以您的利益所考虑,所以臣才斗胆谏言的。”
元雍见众大臣都盯着自己,此时若是不决断,定会授人口实,于是一甩衣袖道:“罢了,那就诏令天下,把海陵降为庶人,改葬在山陵西南四十里之处吧。”
“陛下圣明!”周怀仁见达到了目的,赶紧又附议道:“陛下,还有一事需要您明断。”
“还有什么事?”
“暴君虽除,但暴君的太子却尚在人间,望陛下派人将其诛杀,以绝后患。”
“什么?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怎样?”
“陛下此时不可仁慈,自古有言,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也,北诏就是因为太仁慈了,这才导致有前朝苗裔作乱,就连前不久的东丹之祸,也都是遗老遗少所致,那光英太子虽然年方十二,保不齐日后会长大成人,如若像其父亲那般残暴,势必会对陛下乃至陛下的子嗣造成影响。”
一想起此前对元功发下的毒誓,元雍便踌躇了起来,于是说道:“容朕再想想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尉李石突然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不必多虑,老臣已派都督府移文李野,前往中京,扑杀元光英,此时大概已经得手了。”
“舅父!”元雍惊呆了,此前他在元功面前发下毒誓,若是戕害太子光英的话,自己的后世子孙将会受到天谴,三世而绝。
此时他真的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舅父会如此的专擅,所以用诧异的眼光看向了李石。
李石此时也正想试探一下元雍的反应,四目相对之下,李石赶忙跪下俯首,道:“陛下,老臣擅自做主,望陛下责怪。”
二人僵持了半晌,元雍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李石搀起,道:“朕的江山是舅父帮忙打下来的,朕又岂会为此小事责怪舅父,舅父不必过谦,您杀的对,如果被那小孩子继了位,这天下势必又会大乱起来。但既然此时朕已为君,日后舅父该与朕多商量才是。”
“陛下教训的是,老臣再也不会了。”
元雍此时想的却是赶紧找道人做场法事,消解一下自己的毒誓,否则一旦毒誓反噬回来,那受害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元允恭。
李石万万没想到向来听自己的大外甥,现如今刚刚登基便有了自己的主见,看来以后为官也要小心为妙。
待一切准备妥当,元雍也下达了当上皇帝后最重要的一道圣旨,那就是朝廷迁都,去往燕京,大小官署皆从龙南狩。
与此同时,在燕山脚下的那处不起眼的农户家里,女主人才将织好的布卷起来,一个仆人模样的男子便敲响了房门。
女人伸了伸胳膊,轻声唤道:“进来吧。”
仆人应声走近,躬身道:“主子,人已经送过来了。”
“哦?他......他还好吗?”
仆人摇了摇头道:“他被放在一口棺材里,走了整整二十多天才到燕山,尸身是否腐烂还未可知。”
女人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布匹,向门外走去,虽然步子有些迟疑,却掩饰不住她的焦急。
一口硕大的楠木棺材映入眼帘,棺材旁矗立着四个头戴面具的重甲金乌卫,还有一个满脸疲态的老人家。
那老人家刚一见到女人,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不住的流下,颤巍巍的说道:“老奴给懿贵妃请安。”
女人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漠的摇摇头道:“还叫什么懿贵妃,如今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罢了。”
说着靠近了棺材,用那双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擦去棺材上灰尘道:“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老人家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道:“主子走的时候很安祥,没遭罪,他是先吃下了神医给的不死果,然后便睡了过去。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老奴想,这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应该不会再醒来了。便按照此前您给的地址,将他送了过来。只是万万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这心里啊,甭提多高兴了。”
女人叹息一声,瞬间红了眼睛,整个身体都扑在了棺材之上,原来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这两种痛都在她的身上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