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驿站向来不是什么大站,过往的信差往往只在这换匹马喝口茶水便会急匆匆的赶往西京方向,毕竟这里距离西京也只有区区的三十里地。
这一日太阳眼看着就要落下,驿丞老刘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将土黄色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刚要去收拾马厩里的碎草料,却见有人敲响了驿馆的大门。
“谁啊,这个时辰了还要换马,就不能到下一站西京城去吗?”老刘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出马厩去开门。
门刚刚打开,就见到一辆配有紫花装饰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人正缓缓的走下车来,这人目测有个五尺左右的身高,酒糟鼻,蛤蟆嘴,脸颊两侧微微鼓起,像极了一只貔貅。
才一下车,他便恶狠狠的骂向车夫:“你他妈的就不能把车驾的稳当一些吗?这把我颠簸的,浑身疼。”
车夫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着:“农管家恕罪,恕罪,这北京去西京的路就是这样,即便是官道也都是坑坑洼洼的,若是骑马还好些,赶车颠簸些也正常。”
“貔貅”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废话,大腹便便的来到了门前,看到老刘后问道:“你是这驿站的驿丞?”
老刘见他的穿着,不像是跑路的信差,更像是什么达官贵人,又听车夫叫他农管家,心道八成是什么大府宅院的管家,赶忙躬身道:“是,小的刘道银,是风陵渡驿站的驿丞,您老台甫?”
“貔貅”白了他一眼,十分骄傲的说道:“我乃北京城留守使,当今胙王的大管家,姓农。”
“呦呦呦,胙王,那可是当今天子的胞弟,正儿八经的大王爷啊,农管家您请,您请。”
农管家轻哼一声,迈进了驿馆的院子,打眼一看,瞬间把五官扭作了一团,道:“这地方能住人吗?驿馆不过两层,还土拉八几的,跟猪圈似的,就不能和西京城申请点钱修修?”
老刘赶忙恭敬的回道:“是是是,农管家说的是,只因这驿站距离西京太近,朝廷本想着拆了的,但是一来怕有战事时西京关闭,二来也可以当做是个了望哨、烽火台,所以就一直没动,放在这几乎荒废了,成了个大农家院,您要是在意的话,就让车夫再行三十里地,到了西京就好了。”
农管家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己的车夫,说道:“我要是能再走三十里,难道不走?这倒霉的车夫把马车给颠坏了,一路上是走走停停,我这身体还胖着,骑不了马,愁死个人。诶?你这能吃饭吗?去给我准备些好酒好菜。”
老刘一怔,苦笑道:“荒村野岭,哪来的好酒好菜呦,平时吃的也都是青菜豆腐和一些猪肉,您若是不嫌弃就凑合着吃点,酒吗,只有农家院喝的高粱红,虽然算不上是好酒,但喝了之后能让人快速睡着。”
农管家摇了摇头:“罢了,有什么吃什么吧,饿着呢,麻溜的吧。”
“得嘞,您老先里面坐坐,回头我让驿卒给您收拾出一间好房子先住下,再找个能修车的,把您的车看看,我去给您备饭。”
“慢着。”农管家突然看到了几个身着锦绣的男人在驿馆内的大堂里,警觉的问道:“这里面的几个是干什么的?我不喜欢和外人住一起,把他们都赶出去。”
“诶呦,农管家诶,这些人可惹不起,他们......他们和您一样,都是王爷家的下人,是......是皖王的人。”
“咦?皖王?”农管家顿时兴奋了起来,毕竟此去西京的目的就是见皖王。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了驿馆,与那三人嘿嘿一笑,抱拳道:“几位兄弟有礼了。”
那三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只抱了抱拳,没有搭话。
农管家道:“在下农成霖,是胙王府的大管家,与你们家皖王也是故交,他小时候我还抱过呢。”
三人中一个比较成熟的男人站起身来,说道:“农管家有礼了,我们都是皖王的护卫,去上京城公干回西京,见天色已晚,便先住了下来。”
“好说好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也是要去你们皖王府见皖王的,明个一早可以结伴同行。几位......”农成霖害怕他们是冒充的,万一对自己此行有威胁就不好了,赶忙狡黠的笑着说道:“几位可有皖王府的腰牌啊?”
那三人相视了一眼,纷纷从怀里取出一块木质的牌子来,上面写着:“皖王府卫”四个大字。
“哦哦,还真是。”说着一挥手,身后跟进来七八个胙王府的锦衣护卫,坐到了他身后的两个桌子上。
他此行虽然隐秘,但毕竟有着被劫道的危险,所以护卫是必须得带着的,这七八个人是胙王府里最能打的教头,可以以一敌十,个顶个鼓着太阳穴,手背的关节处也都有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武功高手。
半晌功夫,一个驿卒端来的热水,问道:“这位老爷,您是喝我们驿站的茶叶还是自备?”
农成霖轻哼一声道:“你们驿站能有什么好茶,我喝自己的。”说着给自己的小厮行了个眼色,小厮二话不说从包袱里掏出个竹筒,倒了些上好的岩茶在杯子里,熟练的给他泡上。
农成霖又道:“给那几个皖王府的兄弟也泡上,这山野乡村估计也没什么可口的饭菜,茶还是要喝的。”
几人看了他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感谢。
一顿粗茶淡饭,让农成霖吃的是如同嚼蜡,这若是换做平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只因今天实在太饿,倒也狼吞虎咽的吃了不少。
刚放下筷子,老刘便恭敬的迎了上来,说道:“农管家,房间给您清理好了,铺盖也都是用浆洗过的新被褥,您就先委屈一下子吧,二楼甲字一号房。”
“知道了。”农成霖取出一颗象牙做的牙签抠着牙,站起身来又对那三个护卫点了点头,迈着四方步慢慢走上楼去,两个长眼色的护卫也紧随其后,在其房间的门口悄悄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