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在宫婢的伺候之下,元功梳洗了一番,自从出征以来还没有享受过这么好的沐浴。
待一切穿戴完毕之后,李成宰早带着重臣等候在殿外,一见元功出来,马上躬身行礼,问安请好。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元功俨然一副太上皇的姿态。
李成宰赶忙回道:“梁王殿下,臣下知道您喜欢文物字画,特意从南诏求购了一批,想要孝敬您,不知可否移步到文林阁,鉴赏一二?”
“贿赂我?”
李成宰呵呵一笑:“哪里,给钱那是贿赂,这些个文玩不过是玩具,不值什么钱的,只能算是玩。”
元功轻哼一声,随即说道:“我能有个意见吗?”
“当然,梁王的嘱咐就是钧旨,这必须遵守。”
元功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宫婢道:“她们两个伺候我伺候的挺好,我准备将她们带回北野,连带其家人一起带走,行吗?”
“当然,当然行了!”李成宰忙不迭的答应着,就连那两个婢女都喜出望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恩谢着。
元功叹气道:“再给你定个规矩,以后只要是北野来使,废除所有陋习,再让我知道有这么龌龊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李成宰吓了一跳,心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他赶忙应承道:“是,全听殿下的,下臣马上让尚宫们去改。”
元功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安排道:“好生照顾她们两个,但凡掉一根头发,都让你们知道知道本王的厉害。”
“是!是是。”李成宰唯唯诺诺的点着头,随即马上安排人将两个小丫头请走。
转过了几个宫殿便是三韩王的办公场所文林阁,阁内摆满了大桌子,而桌上所放置的都是些古玩字画,瓷器建盏,还有许多笔墨纸砚。
元功翻看了几件,除了几幅唐代柳宗元、韩愈的字画外,全都没能入得了法眼。这时,李成宰托举着一个上好的歙砚走上前来,低头道:“殿下,这是下臣重金收购而来的名砚,比书法,下臣如井蛙见日,放在下臣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下臣想将它献上给殿下,还请殿下笑纳。”
元功伸手接过,仔细的观摩了一下,这砚台光泽深沉,温润细腻,纹理清晰,星晕凸显,真的是一方难得的好砚,他自诩为文人雅士,自然非常喜欢,于是说道:“收着吧,确实不错。”
举目间,又看到已经研好的笔墨,知道这是李成宰想要求字,于是说道:“无功不受禄,既然你送我好东西了,我就写福字给你,只当抵做那砚台的润笔了。”
“哎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能得到殿下的墨宝,是我三韩幸事!”
说罢,亲自去取了放在案台上的毫笔,蘸得了墨,送到了元功手上。
元功思索片刻,写下“克明俊德”四字,伸手从南樾那接过自己的印玺,在朱砂上压了压,按在了纸上。
李成宰看罢,赶忙伸出大拇指,叫道:“好字!好字!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殿下的书法苍劲有力,婉若银钩,飘若惊鸾,古往今来能达到这种书法水平的,也就只有钟王二圣了。”
这一顿神仙屁拍的元功如堕云里雾里,他明知对方是在阿谀奉承,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矩还是懂得,况且他从小就师从北诏皇帝孙佶,对自己的书法还是相当自负的。
就在此时,一曲古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突然让元功为之一振,这曲子竟十分的熟悉。
是她!脑子里猛的想起了一个人——金吉格!
他赶忙转身问向李成宰道:“这琴声是从哪来的?”
“琴声?”李成宰一怔,赶忙看向身后的崔尚宫:“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让有乐声吗?惊扰了梁王殿下,你们是想死吗?”
元功摆摆手道:“我不是说惊扰的事,我是想问你们宫里可有个叫金吉格的琴师?”
尚仪局的崔尚宫赶忙跪倒道:“回殿下,金吉格......金吉格以前是有的,不过她随着芷昔郡主嫁到北野,随着先帝的去世,芷昔郡主陪葬后,便再也没了音信。”
“哦!”元功满脸写着失望,心道:“看来当时她到底是没有逃回三韩来,可惜了。”
“我能去见见这个琴师吗?”元功指了指琴音飘来的方向。
崔尚宫道:“村野乡妇,丑陋之极,怕是会吓到殿下的。”
“不妨。”元功见她似乎有阻挠的意思,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李成宰见状,不敢耽搁,赶忙命令道:“听殿下的!若是殿下喜欢这琴师的琴音,将她一并送到北野梁王府去!”
“是,是是!”
崔尚宫赶忙站起身来,猫着腰带着元功向琴音处走去。
原来,琴声所在之处竟是三韩掌管宫廷音乐的官署——教坊,随着琴声越来越清晰,元功的心竟不由自主的越跳越厉害,因为这曲调和弹奏手法实在是太熟悉了,一定是金吉格。四年前在宫里第一次见她,就留有好感,出于关心的心态,今日也要见上一见,万一她为了避世改了名呢。
“吱呀”一声,教坊的大门被崔尚宫推开,所有坊内的乐师、歌舞伎全都停了下来,纷纷跪倒。
元功的眼睛一下子就盯上了那个背对着自己,正要放下伽倻琴的乐师,从那纤纤背影上看,竟和金吉格无异。
崔尚宫见她不懂规矩,愤怒的吼道:“你!姜琳儿,还不赶快跪倒,参拜北野梁王殿下!”
那女孩吓了一跳,“砰”的一声将伽倻琴摔落在地,慌乱着跪倒在地:“参见梁王殿下,愿梁王殿下万安!”
元功见她低着头,怎样都看不着长相,于是命令道:“抬起头来!”
“是!”女孩吓的浑身颤抖,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
那长相虽然清秀,却全然没有金吉格的灵动,原来她真的不是她,竟是自己的单相思罢了。
“殿下,这......这是您要找的人吗?”李成宰见他失落,赶忙低声问道:“如果是的话,就带回北野去吧。”
元功摇了摇头:“罢了,她不是本王要找的人。四年前本王与金吉格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将她救出了北野皇宫,本想着能再见到,现如今看,却没那个缘分。”
“金吉格没死?”崔尚宫失口问道。
元功点了点头。
“如果没死的话,说不定还在三韩的老家,我们每一名乐师都记录过其家乡出处,若是殿下想见她的话,奴婢可以查阅记档,说不定能找到她呢。”
元功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罢了,她有她的生活,又何必去打扰,这事从此休要再提。”
“是!”崔尚宫答应着,低头看向李成宰,那李成宰却笑意盈盈的给她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