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天牢是天底下最难出去的地方,来自大理寺、大宗正府、兵部、吏部、户部的看管人员全都聚集在了天牢中心的休息处,四张桌子上放着各种酒菜,这些人仿佛不是来看管犯人,而是来比哪个衙门更阔绰似的。
远处的甲申号牢房里关着的正是各衙门重点关注的元翼,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当上户部尚书不过才半年时间,就会被人点了窝棚身陷囹圄。看着一身又臭又脏的囚服,以及暗无天日的牢房,此时就算是想一头撞死,也毫无办法,毕竟脖子上铐着的是重达百十多斤的铁枷。
刚过亥时,有人带着各部的联合文书来提元翼,众小吏审核过之后,便让来人将他提了出去。
因为枷锁太重,元翼几乎是被来人硬生生拖出去的,身后留下长长的一条血痕,疼的他龇牙咧嘴,大声求饶,然而来人却根本没有半分可怜的意思,直到将他带进一个四处漏风的大屋子里。
几个硕大的用砖头堆砌而成的火炉里正燃烧着熊熊炭火,将室内的温度陡然提高了许多,一冷一热之下,让元翼顿感不适。
他努力的睁开双眼远远望去,仿佛正前方的两个火炉后似乎站着一个人。
“阁下是......是哪个部署的?本侯可认得?”
那人狂笑一声道:“本官乃是兵部的,新任右侍郎。”
“兵部侍郎?新任的?朝野之上可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你的声音听上去却很熟。”元翼大脑中正急速运转着,想要找到与这声音匹配上的人,但无论怎么想,都对不上。
“熟?当然熟了,曾几何时我寄居在景博侯府;曾几何时我差点成为你的女婿;曾几何时你假意对我示好,只为了让我给你代笔写文章;曾几何时你要杀我灭口;曾几何时你当众羞辱于我。难道景博侯竟这么快忘了本官吗?”
“你......你是萧裕!”
萧裕靠近了火炉,火光下映衬出一张极其恐怖的脸来,淡淡的说道:“没想到吧元翼,你也会有今天。你不是说我永远难成大事吗?看看......这身官袍,这顶乌纱,你用了二十五年才混到正三品,而我......只用了不到四年。哈哈哈哈哈,真是讽刺,若不是你差点害死我,我也不会跟了梁王,更不会有今天的顺风顺水,才二十五岁便踏入中枢,从古至今也算是佼佼者了吧?”
“你......你攀附奸佞,投机取巧,无德无能之辈竟也敢和本侯比?”元翼气的咬牙切齿,但因铁枷在身动弹不得,只能不住的打着摆子。
“侯?呵呵,你现在已经不是了。”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来,快步走到元翼身前展开,那上面盖着的正是大宗正府的官防。
“依北野律,宗亲爵赐规所记,凡是涉及侵害国家安危的,上至亲王下至乡主,即刻除爵,交有司衙门另行审理。所以元翼,你的爵位从你被抓那天起就已经没了。”
“我......我是被冤枉的!是你!不!是元功那小子害的我!”
萧裕哧哧一笑:“谁害的你冤枉的你还重要吗?如果成心想冤枉你,绝对不会让你走出这个房间的,在本官没有动刑之前,我劝你还是多少招供一些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元翼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吼道:“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回去转告元功别枉费心机了,我的背后是太师裴智,一个你们惹不起的人。”
“裴太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裕狂笑了起来,许久后说道:“如果他不同意,你觉得这些衙门敢抓你吗?今天让我来审你,目的很简单,一呢,是拿到口供,当然了,这口供你也可以不供,反正给你办事的葛礼已经招了。第二呢,就是......杀你灭口,来个死无对证。之所以让你将裴智供出来,是给你们景博侯府留一线生机,我也实话告诉你,想要拿到裴太师把柄的不是我,也不是梁王,而是裴满皇后。”
“她?为什么?那可是她亲叔叔啊!”
“皇家的事,我劝你少打听,尾大不掉,人家想要把柄,我奉命督办罢了。”
元翼一屁股坐倒在地,脑子里已经分不清到底该相信谁了。
萧裕趁机说道:“怎么样?招吧,把你怎么行贿的,裴太师怎么受贿索贿的都一五一十的讲出来,最起码能让你的家人得以活命。”
元翼冷静的摇了摇头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我落到了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不要拿老夫当三岁小孩,我若是将裴太师供述了出来,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再说了,你这是私设公堂,既没有大理寺的人,也没有刑部的人,谁能保证我招供了会有好果子吃!”
萧裕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吐口的,我已经为你准备了吐真剂,不怕你不说,就怕你着急说的太多。”
说着,他轻轻一拍手,门外很快传来了呼喝声,十几个人被困得五花大绑推了进来,里面有元翼的夫人,两个儿子元逊、元游,儿媳、孙子以及女儿元霁和女婿齐泰,还有丁管家等。
“爹!”元霁一见到元翼顿时哭叫了起来,可当他看清眼前的萧裕时则瞬间惊讶的合不拢嘴,半天后才说道:“表......表哥?你......你不是死了吗?”
萧裕冷笑一声:“是啊,我是死过一回了,你现在看到的是你们景博侯府的催命鬼萧裕,再也不是你的表哥萧裕了。”
这时元翼突然说道:“萧裕!这可是你亲姑母,难不成你连她也想害?”
“姑母?”
此时一旁的元萧氏也泪眼婆娑的哭诉道:“裕儿,你难道一点不顾及亲情吗?我可是你的亲姑母啊,想你当初来上京求学,可是我收留了你,给你饭吃,供你读书,如今你怎么肯忍心将我这一大家子都抓了来。”
萧裕歪过头去,死死的盯着这一大家道:“你们还想再装吗?收留我?哈哈,哈哈哈,你们是真心收留吗?当初我投奔景博侯府时,你们想的并不是收留,而是想看看我还有什么家底可图。这一点你们丁管家早就跟我说过了,别和我说什么亲情,在你将我卖给元翼的时候,我的姑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