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护犊情深的原因,林佩云听了苏叶这话后,原本担忧不已的神色之中竟浮出一抹狠意来,向来对苏太夫人恭敬有加的她,此时却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句十分冰冷的话:“她吃斋念佛又怎么样?如果佛祖真的庇护着苏家,你父亲就不会那么早死,也就不会嫡出的三个儿子,都没一个能接掌苏家这么大的产业,最后让庶子接掌不说,现在还败落至此!”
苏叶的心里当即咯噔一下,那一刹那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林佩云心中竟有这么深的执念,这是她一直都忽略没有想过的,以前苏立行还在的时候,林佩云有个什么不舒服的都会抱怨出来,是以从苏立行走了之后,林佩云真的是鲜有抱怨,她不抱怨,苏叶就还以为她心中并无执着和怨念,却不曾想到林佩云也在改变,生活让她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苏叶是她的亲生女儿,在自己亲生女儿的面前,又被现实的情境逼迫到这般田地,林佩云难免会发泄出来一言半句。
见苏叶一惊,林佩云恍觉失言,连忙又换了之前那副担忧之色,未防苏叶多想,她还把冬梅跟她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的跟苏叶学了一遍,最后还抹了抹泪,哭道:“你说,我能不担心吗?我能不去找道士来给你大姐驱邪吗……”
苏叶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是。”
林佩云心中的石头这才放下。
散场了之后,苏叶的心情却是越发的凝重。
秋华刚才也在的,一路上也没跟苏叶多言,但是一进栖林院。秋华就忍不住了:“九小姐,冬梅跟夫人说她和大小姐在齐大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去了西角门那边?那天晚上明明我们就在那边的,而且我们是真的遇上了齐家的丧队抛洒纸钱的,根本就没有大小姐的人影啊……冬梅为什么要撒谎!”
是啊,冬梅在撒谎。
撒谎的原因只有一个。正是眼下给了苏青合理的,可以足不出户,将来也不用去参加齐大夫人丧葬白事的理由。
苏青为什么不参加?
齐大夫人以前和苏青确实有过不快,但是后来苏倩和苏琼嫁去齐家之后,齐大夫人对苏青就算不如从前,但是她们两人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不快的事了。
而且。就算真的有不快的事情发生而她不知道,那也不至于大到连齐大夫人死了,苏青都不去看一眼吧。
苏叶真的想不通透了。
她突然觉得,有关苏青的事情,其实从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想不通透了。
不知道从具体哪一件事情开始,也许从很久以前,苏青和她就已经意识到她们不是彼此对方可以掏心掏肺无话不谈的姐妹了。从开始争苏家的权开始?还是从苏青算计她的时候开始?
而且,不仅仅是不能相近不能相谈,她和苏青之间似乎早就夹杂着浓浓的但却是看不见也摸不到的防备。
可她却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一点,而她现在意识到时不幸的是,她也越发的觉得和林佩云之间也无法做一对简单的母女了。
如她所料,苏青果然得到了林佩云的特许。在齐大夫人的丧事上,林佩云为防苏青再沾上阴气,让苏青不许出门。
毕竟齐家在桐州也是大商户。有很多的铺面都是齐家的,齐家的主母过世,齐家的商铺全都吊着孝的。
但是就在齐大夫人的三七过后的第二天,小双被香洒院的婆子找了去。
后来得知,在齐大夫人三七的晚上,苏大小姐半夜偷偷出了府。但也只是出去了一个时辰而已,很快便又折返回来。冬梅一直跟着。婆子来汇报的时候很紧张,因为她正好半夜起身方便。却碰见了苏青偷偷出府,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苏青第一次半夜偷偷出府,而至于苏青出府去干什么,就真的不知道了。
苏叶皱了眉,让小双去跟那婆子叮嘱一声,不用刻意盯着苏青,就当不知道就好,这件事不要再查。
小双不解,但还是沉声应了,跑去跟婆子传了话。
如此这般过了七七,最后焚烧的时候苏叶也去了,不出所料的,遇见了作为商盟会成员的白子胥。
但是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同来的又不是只有白子胥。
还有沈重,苏倩和苏琼。
那么多熟悉的人,那么多有着扯不清恩怨的人,何止白子胥一人。
她要是一一看过去,这得多累。
看着新立的墓碑,苏叶突然觉得心如止水。
她突然之间意识到,她想要的那种安宁平和的生活,恐怕只有埋身黄土了。
齐大夫人的白事过后,桐州看起来慢慢的在向从前那般恢复。
苏家果然在被深查。
包括苏叶和白子胥合作的,与苏家无关的生意,也被朝廷的人深查了下来。
那一阵子正好打春,平日里每隔两天必然会来苏家拜访林佩云和苏太夫人的白子胥,竟接连快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进过苏府的门。
深居栖林院,苏叶也听闻了白子胥这一个月来的艰忍。
日夜周旋在朝廷派来的人身边,公事了完私下里又是陪请。
因为白子胥整日又忙生意之事又与人应酬,半个月下来,林佩云都坐不住了。
她来找苏叶,看见苏叶不闻世事之样,就更急。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你未来的夫君已经半个月没有来过府里了!”
苏叶只微微抬了抬眼皮子,便又继续写着手下的大字,依然行云流水:“你想看见他,那就让人去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你是不是和白子胥之间闹别扭了?他几次过来,你都那么凑巧?不是不舒服就是走不开,要不然就是急着出府?他不来的时候,我看你天天在栖林院也没什么事!”
“那母亲想让我怎么样呢?我一个待嫁的未出阁的姑娘,不是本来就应该紧闭闺门,不见外人的吗?”苏叶抬眼直视她。
一句话噎的林佩云哑口无言。
见她越来越气,苏叶目光又落回了面前的宣纸上,淡声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早晚有一天被人抢走,你不用担心到了嘴边的鸭子又飞了,如果真飞走了,那就说明老天爷没有把这个鸭子判给你。”
这句话噎的更狠了,无疑是在指林佩云怕白子胥这么高门槛的女婿没了,怕不能和白家做了亲家,这简直就直接在说林佩云势力眼。
林佩云觉得自己好心好意过来问问苏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觉得她是出于关心,却得到了女儿这般的冷嘲热讽,她都快要气个半死了。
“你怎么能这样?我们苏家怎么会有你这样自抱自弃的女儿?如果他走了,也不是因为老天爷没有判给你,而是因为你主动放弃!再是对你有心的人,你若是不珍惜不爱护,被人抢走也是你活该!”林佩云厉声喝道:“不就是一个丁慕青吗?你就打了退堂鼓?你这种心思还怎么做一家之主怎么做别人的妻?你还没有成他的人,出现个丁慕青你就受不了了,还摆脸子,再是对你有心,一天两天受得住,也当你这醋味新鲜,但是你一天天一月月的这样,谁受得了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你都受不了的事,你让一个大男人去受?你现在还没有过门,也只有一个丁慕青而已,等你过了门,还有两个三个四个丁慕青排着队的等着恶心你,你到时候又要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甩脸子?男人的疼爱是有期限的,到时候看看你还甩不甩得动!”
长大了,当母亲的林佩云,已经开始传授她为妻之道了。
苏叶听了,一点也不生气。
这个时代的女子甘愿承受的这些,她根本不用去承受,她当然就不会生气。
见她这般无动于衷,林佩云简直觉得有种朽木不可雕之感,心里不断的埋怨不知道蓝嬷嬷是怎么教导苏叶的,竟然连这种为妻的基本,苏叶都做不到。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佩云彻底气炸了。
发火这种事,对方没有回应,这无疑就是在火上浇油。
苏叶觉得烦燥的快要受不了,她不耐烦的翻眼看向林佩云,瞪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那母亲说我应该怎么办?要不要我现在盛妆打扮一番,亲自去向白子胥陪个不是,把他请回苏府?”
林佩云气的一直大喘气,不想再与苏叶多说话,只厉声道:“不管是不是你的,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对你好的,你就应该把握住!你放眼看看你的几个姐姐,哪怕是苏琼和苏贞,谁不是为了自己的日子在争!你生意做的好又怎么样?你再是能干,你也别忘了你只是个女人,你的能耐大到天上去,也得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过日子!让你的男人过的不高兴,哄不好你身边的男人,你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是一事无成!经营不好自己家的女人,等于废物!话我已经说到了,该怎么做,你自己随便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