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不用想都知道,这所谓的“惊喜”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在青峰庵隐界里,要说见愁与谢不臣之间没发生点什么,王却是半点也不信的。
只不过,又有何妨呢?
如今昆吾崖山的关系虽不如以往了,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谢师弟此次结丹,非比寻常,且因临近横虚真人所测算的大劫将至时,所以格外小心。
在青峰庵隐界,他们之间斗成什么样,旁人都管不着,也看不见。
但若是在昆吾……
任见愁本事再大,其实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再说了,王却并不觉得见愁是那等不用脑子的人。
所以,他定定看了见愁小半晌,便笑起来:“那便同路而行,恰好却有与见愁道友论道之意。”
高手过招,英雄相遇,往往都生惺惺相惜之感。
王却无疑是高风亮节之人,若说见愁初遇此人时不知,那么在这一战之后,便已经心知肚明。
天下总有一种人,能让人忍不住生出结交之心。
而在这里,见愁是一个,王却也是一个。
两个这样的人凑到了一起,说相谈不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们交战之地,选在了明日星海边缘杳无人迹的山林之中,距离左三千倒是很近。
所以二人干脆也放弃了转到西海走传送阵,直接御器而行,向西而去。
一路上,两人谈天说地,从十九洲这些年来的奇闻异事,说到中域左三千诸般人物,甚而是南域北域之中种种趣事。
当然,也少不了论道。
王却修行时日很长,涉猎甚广,有关于诸般术法与万千法宝的了解,总让见愁大开眼界;
见愁修行时日不够,但对于战斗,对于心境,却远超常人,偶有惊人之语,则往往令王却豁然开朗。
一个是如今的第四重天碑第一,一个是曾经的第四重天碑第一,两人的修为都是元婴后期,如此一番深谈下来,竟是各有进益。
而见愁,也终于借此机会,对十九洲如今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中域这边,因青峰庵隐界之事,左三千崖山昆吾暗生嫌隙,这是她早就知道的,暂且不提;右三千明日星海因曲正风的出现,势力重新洗牌,发生大变,也是见愁才经历过的,没什么好说。
但说到北域和南域,就颇有意思了。
相比起中域,北域十分辽阔,但分布于其上的宗门,却仅有四个,这四宗又分属两脉。
西海禅宗与雪域密宗,属于佛门;阴宗与阳宗,则属于道门。
阴阳二宗向来不和,积有宿怨,这两年正大打出手;西海禅宗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但雪域密宗那边,却暗生风云。
“据闻,前不久昆吾崖山已经察觉了雪域之中种种的异常,派了一些人前往查探。”
“当时我还在外云游,未曾多问,只知事涉极域。”
“似乎是极域轮回秩序出了混乱,由此引发了雪域新密旧密两派之间的争斗,加上圣子寂耶再次出世,实在凶险难料。”
雪域圣子和轮回之道的事情,对于王却这个身份和境界的人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
修为地位到了,自然就有资格知道。
他踩着脚下那柄隐者剑,目中却透露出几分隐隐的忧虑。
“仔细算算,十九洲与极域之间的一场阴阳界战,已经过去了十一甲子。十九洲修士发展壮大,可极域之中亦不乏狼子野心之辈。”
“十一甲子,足以令他们休养生息。”
“或许,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阴阳界战……
在被困极域之前,见愁对此事实在知之甚少,但一别六十年,再回十九洲之后,此事竟频繁出现在她身边人口中。
乐观些想,这或许代表着她如今的境界,已经有资格知道更多的事情吧?
她是参加过极域鼎争的修士,兴许是如今十九洲修士里对极域有了解的为数不多几个人之一。
甚至,还曾与第一殿阎君秦广王有过交手。
当初在极域的一桩桩一件件,还有那许多的未解之谜,都从见愁心底划过——
十八层地狱之中那黑风洞口的九头鸟残魂;每一层掌狱司里伫立的奇诡凶恶佛像和佛像下埋藏的无数尸骸枯骨;还有那神秘至极的雪域圣子寂耶;以及……
钟兰陵。
那个赤足抱琴如浪客一般的极域鬼修。
见愁还记得,他因觉她身上有令他熟悉之感,穷究身世根源,于是将他自有记忆以来所见所闻,尽数道出。
黄泉边,幽冥岸。
长桥对面,无数的枯骨与棺木。
“见愁道友?”
王却话已经说完了半晌,却听身边的见愁许久没有说话,回头来便见她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什么难解之事,不由有些疑惑。
见愁这才回神,只道:“方才想到一些别的事情,有些出神了。若按着王却道友此言,只怕十九洲再起风云之日,将不远矣。”
“但愿不会出太大的麻烦吧。”
毕竟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王却也不很说得准。但一则有雪域密宗种种异常在前,又有昆吾百年大劫的天机预示,再联想到蠢蠢欲动的极域,再豁达的人,心情只怕也不能很轻松。
“只是就连东南蛮荒,近日来也不太平。”
这一点,见愁倒是知晓。
千年前有昆吾八极道尊清洗东南蛮荒,重创妖魔三道,以至于在八极道尊飞升之后的多年里,东南蛮荒都能恢复元气。
但这一段时间,妖魔三道之中的英雄冢已由少门主雍昼接掌,更不用说傀派出了个厉害人物沈问醒。
除此之外,那一位横空出世的沈腰,也不像什么省油的灯。
这十九洲,算算还真的是乱象将起啊。
见愁想着,不由得摇了摇头,目光遥遥地放远了,只朝着前方看去。
天上残月已沉。
左三千连绵的群山,在这将尽的夜色里,看上去格外模糊。久违了的九头江,如同一条在黑暗里发光的飘带,映射着天上清冷的月光,在群山万壑中蜿蜒流淌,千古不息。
位于左三千最东的昆吾群峰,就静悄悄地耸立在九头江最大的江湾内侧。
最中心的昆吾主峰,远远高出周围十座,自有一种超然之态。
一条长长的山道自山脚下延伸向上,起得早的一些昆吾弟子,已经在道中行走,或是吐纳,或是练剑。
一道森白的毫光从远处而来,便落在了山道上。
道中的昆吾弟子,见了来人,都纷纷躬身行礼。
“吴端师兄。”
“吴师兄。”
“见过师兄。”
……
雪白的长袍上,沾着仆仆风尘,才自封魔剑派归来的吴端,将白骨龙剑收起,便直接问了一句:“师尊现在何处?”
“今日谢师兄结丹,掌门应该在诸天大殿。”
一名弟子听了,连忙回答。
吴端的眉头,于是微不可查的一皱。
虽然师尊说了什么昆吾百年浩劫,可他对这个所谓的能挽狂澜、止浩劫的谢不臣,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赵卓、岳河两位师兄,还有王却师弟呢?”
那弟子回道:“赵师兄和岳师兄都回来了,此时应当也在诸天大殿。至于王却师兄,本该前两日就回的,但又说在明日星海有事要多盘桓一阵。但算算日子,今日怎么也该回了。”
明日星海……
一听到这四个字,吴端心里就复杂了很多,一时想起昔日曾与自己在西海大梦礁交手、而今已成剑皇的曲正风,一时又想起前不久才在星海扬名的崖山大师姐见愁。
“你去吧。”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弟子退下,自己则化作了一道流光,直朝着高高悬在一鹤殿上空的云海广场而去。
不知何时,一座庞大的阵法,已经在广场上布下。
一枚又一枚深蓝色的灵珠,依着玄奥的方位摆放,一道又一道隐约的浅蓝色流光,则在灵珠与灵珠之间流淌。
风吹云动。
雪白的广场地面,在残月暗光照耀下,则像是铺了一层霜雪。
这是何等一幅静美的图卷?
昆吾的霜月云海,向来也是与崖山八景齐名的所在。
多少年过去,这样的画面,早已经刻入了吴端的心中,却已经见多不惊了。
到了云海上,他身形便落了下来。
一团缭绕的云气,被他落下时搅动的气流所惊,朝着周围滚动散去。于是,立在大阵之外、广场边缘的那一道身影,仿佛也没惊动,朝着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身躯颀长,青袍猎猎。
那修长如玉的手指间,轻扣着一把看不出材质的墨尺,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长约一尺,宽仅两指。尽管其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气息,但周遭长风与云气,在接近它时,都仿佛变得安静了几分。
是谢不臣。
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旁人没有的贵气,也许与他进入十九洲之前的出身有关。
但并不令人讨厌。
因为,他眉目间那一股疏淡的书卷气,中和了那种难以接近之感。
如今已是出窍期的吴端,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对方此刻的修为——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甚至浑身上下,看不到半点灵力流淌过的痕迹!
就仿佛,站在这广场上的,不是当初的谢不臣,不是一名修士,更不是横虚真人座下第十三真传弟子,而是一个凡人。
吴端可记得很清楚,今日,他是要结丹的。
但他也记得,当初谢不臣还在筑基期的时候,就已经能跨越一个境界,御空行于江上。
师尊与这一位谢师弟的事情,他还是少管的好。
“谢师弟。”
心里这样想着,吴端便不冷不热的喊了一声。
“吴师兄。”
谢不臣亦颔首还礼,声音淡淡地问候了一句,随后却向广场尽头诸天大殿一看。
“师尊与几位长老、师兄,眼下都在殿中等候。”
“那我先去禀事。”
吴端也朝那边看了一眼,隐约看得见大殿上的人影。便猜他们应该是在谈论这几日就要开始的左三千小会和封魔剑派那边的事情。
“还好及时回来,还能赶得上看谢师弟结丹。今朝凤凰涅槃,重塑修为,要先恭喜谢师弟了。”
谢不臣似没听出这一句话里藏着的某种深意与敌意,照旧一身的翩然,淡笑了一声:“愿承吴师兄吉言。”
吴端与他的关系,本来就不很好。
这一点,曾经在九头江上交手过的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三两句寒暄,是同门间必备的礼节。
但要说深谈,先不问谢不臣有没有那个闲工夫,就是吴端都懒得去。
所以在说完了这两句之后,他便掠一点头,也不多话,直接朝着云海尽头的诸天大殿而去。
只不过,在临去之前,他忍不住多看了谢不臣手中那把墨尺一眼。
记忆里,昆吾之上,有这样一件法器吗?
吴端的眉头,又皱得深了一些,但在进入诸天大殿的时候就舒展了开来。他直接步入殿中,躬身一拜:“弟子吴端,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封魔剑派那边怎样?”
横虚真人高坐上手,干净整洁的道袍上,连衣褶子都透着一种出尘之感。只是此刻,他的神态并不很轻松。
吴端起身回道:“死五人,重伤三人,轻伤十一人,护山大阵完好无损。但凶手是谁没人看到,弟子追踪数日,猜测是先前被逐出剑派的夏侯赦。”
“唉,此事封魔剑派也是太糊涂!”
横虚真人没有说话,倒是一旁一名昆吾长老叹了一声,言语间颇有为夏侯赦惋惜之意。
“封魔剑派这万兵之主的传承,已经有上千年未曾开启,这小娃娃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传承。只可惜,此前他们把事情做得太绝,也不怪这孩子生出反叛之心。更何况遭逢逐出之辱,若非白月谷陆香冷相救,早已命丧黄泉了。”
横虚真人是看得很透彻的,虽为三千宗门领袖,言语间却无偏袒之意。
“目今正是不臣再次结丹的关键时刻,既然人没抓到,此事便暂告一段落,先看眼前吧。”
“是。”
众人皆低声应是。
吴端自然也没异议,禀完了事,便自然地朝着旁边一退,站到了横虚真人右手边一列的二师兄岳河身边。
相比起大师兄赵卓的稳重与其貌不扬,二师兄岳河面容英俊,颇有一种冰冷之态,那从他脖颈蜿蜒到耳廓上的银色图记,则暗合他成名的“江流剑意”,伴随其周身气息而缓慢流淌。
六十年前他奉师命云游,本是还要许久才回的。
但如今十九洲上山雨欲来,谁也不知道回头出什么事情,所以便早早回来了。
除了临时耽搁在了明日星海还未赶回的王却之外,横虚真人座下十三位真传弟子,几乎都在殿上了。
赵卓,岳河,吴端,司徒刑,舒一往,方遇,董追,崔十三,靳封,薛纵,段鸿……
没有一个修为低于元婴!
横虚真人的目光,从这一名一名弟子的身上扫过。
能入昆吾,能被他挑中的,可以说都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可平心而论,他们之中,竟无一人能与扶道常挂在嘴边调侃的“曲二傻”相比。
就连那个才入崖山的见愁,都压过了王却,隐隐有后来居上之感……
崖山啊,崖山。
这两个字,如同某一种燃烧的烙印,在多年岁月的流淌中,在他的心底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深深的……
阴影!
背后巨大的周天星辰大阵,依旧银光流淌。
在东方投下第一缕天光的时候,横虚真人终于在一片的静默之中,缓缓起身,行至诸天大殿之前。
宽阔的云海广场,在这一瞬间已经明亮了起来。
谢不臣就盘坐在广场的边缘。
那一座精心准备的大阵已经在他身后完全地铺展开来,琉璃一般的蓝色光芒几乎将他整道身影都映成了浅蓝。
苍青的衣袂,就松松散落在地面上。
他两手搁在膝头,一手手指轻轻压着那一把墨尺,另一手则掐出了一个玄奥的指诀。
随着东方日光渐出,他手诀的变换,也越来越快。
顷刻间,便只剩下一片残影。
背后的大阵,更是越发炽烈。
在红日朝阳完全从地平线上脱出之时,谢不臣那翻转不休的指诀,终于如同掐算好了时间一般,同时停下!
“嗡!”
几乎覆盖了大半个云海广场的阵法,迸射出千丈蓝光,竟然直直朝着苍穹而去,仿佛要将其摧毁!
偌大的云海广场,都为这一股恐怖的力量所震动,不住地颤抖。
唯有谢不臣那盘坐在边缘的身影,依旧岿然。
人说,紫气东来。
旭日东升之时,日出处便有紫气弥漫。
大多数人虽不知其中奥妙,可在此刻,却都亲眼看见,在阵法完全启动之后,竟有千千万万道紫气自东面飞来,与大阵的蓝色光华交织到了一起。
于是,一枚暗金色的古拙印符,便在二者交汇之处,缓缓凝聚。
整个过程说来缓慢,实则不过就是两个呼吸之间。
还不等众人看个清楚,这一枚印符便从天而降,自谢不臣天灵盖下,覆压他全身……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原本身上不存半分灵力只像是个凡人的谢不臣,修为竟然开始了肉眼可见的攀升!
炼气期!
筑基期!
金丹期!
并且还没有停下,还在积累,还在攀升。只是越到后面,速度越慢,一直到了金丹后期巅峰大圆满,整个过程才渐渐停止!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一幕?!
即便是此刻诸天大殿之上的昆吾众人见了,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
从一介凡人,到金丹巅峰,不过片刻……
唯有横虚真人,始终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在这过程结束之后,先前那一枚暗金色的印符,才重新归拢来,凝聚在了谢不臣的眉心。
“轰隆!”
天地间,雷声忽动。
数十里劫云,已在瞬间覆盖开去。
云层间游走着万千暗金色的雷电,却像察觉不到谢不臣的存在一般,纷纷劈落在广场,劈落在群山,劈落在九头江!
——竟无一道落在谢不臣身上!
“这便是传说中的‘道子’吗……”
后方一名长老,终究难掩心中的震骇,半是涩然半是钦羡地叹了一声。
得天眷顾,承道而生。
修行一事,于旁人如登临绝顶,举步维艰;可于所谓“道子”而言,却如履平地,不费吹灰之力。
横虚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广场边缘谢不臣那一道盘坐的身影,想起天机所示,想起昆吾百年的浩劫,想起那一句话。
百年后,此子,将取他而代之。
这一刻,没有人能从他通达而沧桑的眼底,看出任何东西。
昆吾诸峰虽事先得知谢不臣将要重新结丹,可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大的动静,那异乎寻常的暗金色雷电,更是超出了所有人寻常的认知。
一时之间,整个昆吾沸腾不已。
而那一道月白的毫光残影,便是在此时,自九头江湾之外,翩若惊鸿,飞掠而来!
“来者何人!”
警觉的昆吾执事长老顾平生,几乎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道影子,手一按剑,就要拔剑以对。
其他人亦纷纷紧绷起来,险险就要出手。
可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站在前方的横虚真人,却平静地摆了摆手,竟是示意他们暂莫动手。
众人一时都惊疑不定起来。
那一道身影,顷刻便近了。
来者对自己的气息,分毫没有遮掩,称得上是堂而皇之,谢不臣就算此刻修为未复,都能清晰感知,更不用说此刻已是金丹巅峰。
他人在广场边缘,扣着墨尺的手指压得紧了三分,却平静地望了过去。
红颜如旧,青丝如瀑。
见愁一身昔日月白长袍未改,如画的眉眼间,是依稀能在记忆力寻着痕迹的端庄与淡静,却偏多了一种掌控的从容与镇定。
她御空而来,其速未减,只长笑一声,信手向下一投——
“噗嗤!”
但见一道残影如电坠落,坚不可摧的云海广场地面之上,竟直接瞬间迸开了一片的裂痕,蛛网一般残破!
一柄连鞘的玄黑色长剑,已斜斜插在了谢不臣身侧一尺之处!
“隐界一别,六十余载。”
“今朝归来,路经昆吾,偶闻谢道友大难不死,二次结丹,见愁心甚慰之,特此来贺,物归原主。”
“惟愿他日重聚,再与道友一叙旧情!”
她清越的声音,自云端传来,眨眼便已去远。
谢不臣抬首,只能瞧见她身影与来时一般风驰电掣,如同一道贯日的白虹,自昆吾群峰之上惊艳掠过,便向着更东崖山的方向投去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她那还回荡在山涧丘壑里缥缈的余音,以及身前那犹自颤动着的人皇之剑。
剑柄上,仿佛还残留着隐约的余温……
一叙,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