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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昏黄,马明武不说话。苏云鹤火了,给他肩膀一拳:“说呀!”马明武没防备,一歪差点儿趴砚台上。

回身没好气:“没正事做,出去撞墙去!”继续写章程。苏小弟一恼出来,见院子里又是一出子。

郡主接过茶水,见没有吐的漱盂,到院子里来吐。走出厨房,必然见到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慧娘因仇恨不愿意看到寿昌郡主,郡主因情伤也不愿意看到她。

见几个年青妇人,又有刚才那两个凶巴巴的丫头在,面上那个笑容,只对着她的情敌!

奇怪这院子里人不少,寿昌眼里就只有慧娘。、

郡主把茶一古脑儿喝了,故意大声说了一句:“这茶不好。”

没有人理她。

郡主对着水兰:“哎,那丫头,给我再倒碗来!”

水兰装没有听到,偏过头去和小螺儿笑:“明天咱们呀,跟着少夫人出门去……”

肩膀上被人狠推一把,寿昌郡主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火冒三丈:“你聋了耳朵吗?给我换茶去!”

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再次恼怒起来。

伍思德眼睛里闪过阴霾,伍林儿黑着脸要过来,被伍思德一把拉住:“不要惹事儿。”

寿昌郡主得意起来,你们也知道不要惹事儿?见慧娘低头继续收拾手中东西,是一些伤药,受伤的人还是有的。

得意的郡主不再和水兰生气,走到慧娘面前,她站着,慧娘坐着,郡主居高临下,蛮横地道:“你,去给我倒茶!”

满院子人全惊呆住!

除了少帅,谁敢和少夫人这样说话。不少人没见过无脑郡主,愕然得大脑一片空白。

慧娘平静的抬头,不嗔也不怒:“乱呢,什么东西都缺。米面油盐全都不足,在附近调,却是这么多人吃,又要供给百姓们,要算着用。茶叶,糖,辣椒,芝麻,酱……针头线脑都是缺的。”

“你!……。”寿昌郡主对着慧娘静默如水,在这一刻却美丽无俦的面庞气得快要炸掉。自己才逃难过来,她却安宁端详。自己的衣服不用看也是叛乱的,而她整齐的挽一个发髻,斜插几根簪子,花钿上红宝石比指甲还要大,这是大成长公主下午才给慧娘的,慧娘喜欢这宝石品色正,就一直戴着。

郡主由乱世中而来,这一位却有人奉承有人疼爱……。想到疼爱两个字,寿昌郡主心中狠绞着痛,她就没有想到过那个人不是她的,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

她当然是不管!

对着这张因为安然详和而呈现出一种宁静美的面容,寿昌郡主想也没有想,抬起手来……。

“啪!”有人重重握住。

因为出手急,又握得重,发出手心击打皮肤,就像巴掌打在身上的声音:“啪!”

想当然也就是疼的。

寿昌郡主抬眼去看,然后才有手腕上疼痛上来。见一个粗壮大汉站在身边,因为他跑来得急,身上盔甲又往外扩展面积,盔甲上突出甲片抵在郡主身上,弄痛了她的。

是伍思德!

伍思德不让伍林儿出手,他自己忍不下去了。在伍家兄弟和一些人眼里,国舅和郡主绝对不是好东西。

就没有野狼谷回来的冤案,他们也全是在国舅手下吃过亏的,或是平时没少听郡主话的。

郡主抬手,或许是想打慧娘,虽然她打不到,可她手抬起来;或许是想指慧娘鼻子骂。伍思德忍无可忍!

他生得粗壮,用苏小弟的话来说,杀猪的都比他体面。苏小弟还有一句俏皮话,对马明武说过,马明武笑得失手摔了茶碗,又严厉交待苏云鹤:“不要告诉少帅,少帅听过给你一顿狠打!”

苏小弟私下里说:“这舅爷是黑熊精托成的?哪个山洞里找出来的。”清一色熊舅爷。

又高又壮又肥又宽。

有不宽的几个,又瘦得像家里没吃的。

黑熊舅爷伍思德,把郡主吓坏了,把郡主手捏痛了。他身上盔甲中有一片,硬硬地扎在郡主小腰间。

那是上半身盔甲往外展开的一块,单独护腰间的硬甲片。中间收起,上和下就往外展开,下面展开的那一块,在伍思德屁股上,郡主个子低于他,就扎到郡主腰间。

这对于郡主来说,算是玷辱!

可人家也不是有意的,谁叫你抬手,谁叫你个子矮过他。伍思德几步奔来,跑得急了,站位不对,贴着郡主而站住!

寿昌郡主一天受的气全爆发出来,对着西山乱兵她还敢大骂大叫,何况来到这里,舅舅在身边,又看着像要回到自己以前的世界里。

她用力挣手腕,眼泪“哗啦啦”流,大叫大骂:“放开手,不要脸!”她小脸儿绷紧,眸子里散发出强烈的憎恨,一字一句道:“等我见到皇上,让你去死!”

国舅和萧护等人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不过也看到黑熊似的伍思德高抬起郡主的手!

“放肆,你怎么敢侮辱郡主!”国舅什么也顾不得了,大步跑过来,想也不想,对着伍思德狠狠一个巴掌抽过去。

袁连大惊:“国舅不可!”

邹国舅巴掌快抽到伍思德面上时,才猛然想到,手急忙收住,伍思德也不躲,一巴掌已经煽上去。清脆的一声“啪!”

王源对姚光献愤怒的使个眼色,打个手势,这国舅还敢使威风?再和其它的人使眼色,都有了愤怒。

田品正听说国舅回来,来见他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他也惊住了!

邹国舅面上说不出来是悔还是懊恼,急忙来接寿昌。见伍思德还没有松手,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用力捏了一下,寿昌郡主“哇”地大叫一声,满面泪水:“舅舅,痛死了!”

会骑马的郡主对上会打仗的将军,输赢不用去说。

邹国舅面上抽搐,他同时也想到用眼角看周围的人,见到才来的田品正,也是一脸的不耐烦,正在听一个人说话。

那个人,羽林卫打散的人,萧护收留,刚才就在这院子里。他说的,不用问刚才的事。

邹国舅知道自己孤立无援,也知道有个外号叫“丘八”地将军们,急红了眼战场上可以哗变,官场上可以造反。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和伍思行说几句不丢自己身份,又得体训斥的话。还没有开口,伍思德开口了,他嗓门儿高,字眼儿也重:“管好郡主!让她不要再欺负我妹子!”手用力一甩,寿昌郡主惊呼一声,硬生生被伍思德从国舅怀中甩出去好几步。

伍思德大脸凑到邹国舅面上,让他一时还不好去扶。黑熊舅爷愤怒了:“我们血里来血里去!不怕流血,不怕危险!就是不要口口声声再钦犯钦犯的!我妹子是钦犯,你要把少帅置于何地!我妹子是钦犯,这是什么罪名儿!你安的是什么心!”

大家心头全闪过阴郁,钦犯是株连或连坐的罪名。

国舅老脸通红,再才是也愤怒了……可他此时又敢怎么样呢?他去看萧护,见萧护明显有难过,侧过脸不看他。听伍思德说欺负十三的话,少帅静静的问:“怎么回事?”

那神气,又伤心又不快又悲忧又忍耐。

水兰气狠了,说得没有条理:“给她茶了,她又找少夫人要,”小螺儿这胆子小的人,也气得又快又急的冲口而出:“说要茶,少夫人让水兰姐姐给送茶去。喝完了说又要,我们正收拾这药呢,说是哪个队长受伤很重,没听到。她过来就骂少夫人不给,少夫人说茶现在缺,她就要打人!”

萧护抿紧嘴唇,嘴唇动了几动。

这里面将军们居多,都知道乱世中缺东西很正常。田品正在京里一直多少年,经过昨天一天今天一天,他什么都明白了。还茶?有口干净水就不错了。

不要看外面全是雪,一化就是水。得有柴烧吧?全喝冷水?这柴,路边儿上的树,再就是拆民房了!

这都不是根本上解决的事情,能坚持几天?

萧护缓缓开了口,他一开口,人人心中一紧,莫明地能听到少帅心中悲痛:“我不仅要供应当兵的吃饭,还要供给这附近百姓们!往京外的几条要道都封了,粮食全是用血抢回来的,谁拿命去换茶!家里还存着几两茶叶,备着我和将军们熬夜时用的,还有先生们也辛苦,也得备几口儿茶!别的人,全都没有!”

少帅牙缝里迸出来话:“给你,就不错了!”眸子中寒光忽然一涨,萧护大骂慧娘:“她再打你,你不会动手!谁打你,你就打他!你没有功夫在身上吗?要让我的将军们担这种罪名!”

慧娘扑簌簌落下泪水。

院子里全低下头。

“嗬嗬嗬……”伍林儿大哭起来:“这事怎么能怪我妹子!我伍门一家,少死过人吗?为什么金殿上国舅说我妹子是钦犯!你见过这样的钦犯吗?”伍大壮伍小锤等人一起跪下,膝行到国舅面前,一手扯住他一边衣角,口口声声地问:“为什么陷害我们,为什么和我家姑奶奶过不去!你忘了野狼谷谁救你谁扶你?你须自己想一想,造反的是什么人,在这里维持太平,你还占一块太平地方的又是谁?”

“哗啦!”

田品正吓了一跳。

将军们全跪下来,好似哗变的架势:“请国舅把钦犯二字解释清楚,请国舅还少夫人清白名声!”

袁连惊得脸都白了,恨恨对邹国舅一个眼色,你再把萧护也惹反了,或者他撒手就走,不管你,看你怎么办?

还有那郡主,一口茶有这么重要!

邹国舅大脑一片空白,伍林儿放声大哭,哭得好似夜猫子叫宅。他以前就听过,听过觉得夜里不做恶梦算好的。还有衣下的跪的这些人,全是伍家的人,一个一个涕泪满面,那手把他衣服摇来晃去,几回险些把国舅扯得站不稳,要倒时,又必有一只手捧起来他,然后继续揉他。

前后左右的孩子们,一起来凑趣:“哇!”

将军们全笔直跪着,目光整齐划一的看向国舅。都看得到伍家兄弟们在拿他出气,没有人来帮,所有人是一个看法,你今天说清楚!

慧娘僵直坐着,泪水如断线珠子往下掉。媳妇们围着她劝,丫头和两个小厮媳妇也走出来,扶她:“少夫人回房去!”

萧护打断:“不必!”

他态度今天也明确,得把这钦犯的话解释清楚!他一一扫过跟国舅来的那些京都护卫,他们也无话可说,特别是才问明白的田品正,也恼火了,有这样的钦犯吗!

他也是这样想。

寿昌郡主倒在地上,还没有起来,就出现这一出子,才坐起来,又吓得往后一摔。院子里雪地硬,摔痛她手,这一回也没有哭。

只怔忡地看着舅舅,见他面色难堪,身子有如一只小船般被人推来晃去。下意识再看萧护,见他面容冷峻如冰山雪川,更英俊了!

找萧少夫人时,却找不到,几个妇人把她围住,没有人说话,可以看到有人给她递帕子,送茶水。

慧娘哭得昏天地暗,几乎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其实也很快。媳妇们让开,一个宽阔的胸膛出现面前,萧护抱她入怀,竭力平静下来:“别哭。”

邹国舅下不了场,被逼无奈开口:“少帅,是我糊涂,信了别人的话。”萧护不回身,他走过来抱着慧娘,身子就背对国舅。少帅依然是平静的:“是谁说的?”

“是……”邹国舅说了两个名字,是他死去的随从。人已经死了,以防萧护找后帐:“这两个混蛋,在外面乱听人说,就回来告诉我。”

鲁永安鄙夷,难道你骂自己一句,你不正承认你是乱听人说的。

四面很是安静,雪花都似乎静止不动,只顾着看这院中去了。只有前后左右的孩子们还时而有抽泣声。

有一个孩子肺活量大,哭得不停,又嗓门洪亮:“哇!哇!……”把一只狗惹到,狂叫起来。这下子好了,四面的狗全叫起来。

“汪、汪、汪……”好似国舅说话的配乐声。

结结巴巴的,邹国舅经历他一生中最难堪的时候。他也有过受人逼迫,也有过被绑缚倒地,也有过生死关头……

只有今天,让邹国用最为难堪。

他心中悲愤填膺,甚至不知道皇上是死是活。和萧护翻不起脸,翻了自己和外甥女儿性命攸关。翻脸,谁人去战张守户?谁人去攻打宫门。

他说几句,等一下萧护有没有回话。见他不接话,也借机想到几句话,就再说几句,到后来越来越顺溜:“萧郎,我视你为子侄一般,今天的事全是我不好,你不要怪郡主。郡主是我的心头肉,我对她比女儿还要亲,是我娇惯了她,你要还生气,来来来,老夫我给少夫人赔个不是。”

国舅说得恳切无比。

萧护在心里骂,老匹夫,几时轮到你来赔不是。就是你们一起来赔不是,也不稀罕!他这才开口,淡淡道:“我和封家定亲一场,我岳父母的案子有疑点,要重审!”

“是是是,那是当然!”国舅满口答应。

萧护松开慧娘,在她背上轻推一下,转过身来,浓眉下眸子还是冷若冰霜:“田将军也来了,咱们还是房中去说话吧。”

伍家兄弟们起来,放开国舅。寿昌郡主扑过来哭:“舅舅,我怕。”邹国用抱紧她,老泪纵横:“不要怕,舅舅在这里。”喊住就要进房门的萧护,有些讨好:“给郡主弄一间房,再有热水洗洗行不行?”

“我这里算安静的,不过也有百姓们在初乱时逃走。收拾出来几间旧民房,给一处国舅你住,让人收拾去了,换洗衣服再送几套去,只是请不要说不好。”萧护面无表情:“不是我动作快抢下城门,我们这里也一样的乱。”

邹国舅又一口气噎住,别人这样对他说话,他总是不习惯。

强忍住气,本来想要个服侍郡主的人,想想还是不要说了。让袁连打发两个士兵送郡主过去,而张阁老在此时走进来。

这里住不下,阁老上年纪,不能总在椅子上睡。萧护上午就让人收拾空民房,张阁老和梁源吉全住得不远。梁源吉有个伤病小厮,搬出去还是方便的多。

这里太嘈杂。

张阁老呵呵笑着,后面跟着梁源吉。邹国舅一看他们两个人表情,就知道他们在外面听到。邹国舅面上一红,转而恼恨,这老家伙,听到了也不出来帮着劝劝。

现在没事了,他倒来了。

接下来又来了几个官员,还有一些京都护卫的将军们,大家商议一回,国舅累了一天,支撑不住,回去睡觉。

梁源吉想最后一个走,偏偏张阁老这老家伙不走。两个人在街中救助时,是共同一心。到了这里诸事建制太平,又各有心思。

张阁老硬是把梁源吉给熬走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对萧护看了一看,这目光分明是有意思的。

是说小心,是说要拿捏,是说……

他满面笑容告辞走了。

马明武紧接着进来,一手提笔,一手拿字。少帅桌子上就有,马先生还特意拿在手上,好像这样随手得多。

纸按桌上,提笔写了几个字:“过河拆桥!”

萧护知道他是说提防国舅过河拆桥,眸中冷森更浓。见马先生又写几个字,他的字金戈铁马般,从来刚硬:“国舅必死!”

萧护再次点一点头,手支下巴出神。马明武把纸条投入火盆中,很快化作一道青烟,他出门了。

座后的少帅,才动了一动身子,露出气愤来。不是国舅必死,而是郡主也必死不可!这两个人,全是祸根!

北风呼呼,把白雪空中揉舞。如飞天般,无处不在,无处不遮盖。远处还可以听到喊杀声,就是地盘边沿上,也不时有小型械斗。

霜冷银枝,又好似人的心情。

今夜,很多人无眠。

水兰和小螺儿是睡得着,隔壁的奶妈们上年纪的原因,没有睡着。冯妈妈低声问:“你说,大帅和夫人可知道这事?”少帅今天的话,分明是认承少夫人身份,就是原来的亲家姑娘。

少夫人身份,忽然就根正苗红。可又成了钦犯,不知道应该喜还是应该忧。

陈妈妈咳了一声:“睡吧,咱们想这些没有用。”冯妈妈笑了:“你说得也是。”她今天没有和女儿水兰住,就是想和陈妈妈商议这些话。

苏小弟在床上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同睡的马明武还没有说话,对面的孟轩生受不了,他也是睡不着,正在心里过电影一样翻腾。先过一场,是少帅情深意重,再过一场,是以后怎么收场?

书生自然知道国家法度,少帅今天算是逼迫国舅,伍家舅爷又得罪郡主。等到这乱平下来,一条一条理论起来,该怎么辩解?

想得脑门发烫,听苏小弟第一千零一次翻身且叹气时:“唉……”脾气好的小孟先生“霍”地坐起来:“你还让不让人睡!”

苏小弟闷无人可说,因此睡不着。见总算有人对手,一把掀开被子,把马明武的被窝也带起来半边,“呼”地跳下床:“来呀,我和你比划比划。”

装睡不想回答的马先生只能睁眼:“省点儿事吧!”

苏云鹤“呼”地转向他,摆了一个架子:“下来下来,今天要么你说故事,要么咱们打一架!”

床上有微鼾声,马先生装睡。

孟轩生忍不住一笑,也睡下来。身上一凉,被子没了。苏云鹤一手提一个被子,马明武也被他掀了,得意洋洋:“说故事,有花生米吃,我还点儿酒呢。”

“真的?”马明武来了精神,孟轩生也心动。

冬天深夜,没有战乱的时候,有花生米和酒也是美事一桩。何况是在这战乱时候。

萧护这里还不缺东西,不过他一下子要供应几万的兵,大冷天要保证他们营养,不要没打先冻倒几个,东西就匀着给。

为御寒,先生们花生米和酒都有,只不是敞开供给。因为不是随时会有,东西就金贵起来。马明武也饿了:“拿出来吧,不吃你的,你不让我睡。”

苏云鹤笑嘻嘻,把被子还他们,招呼孟轩生:“坐我床上。”变戏法似的床底下掏出一壶酒:“表哥给我的,我特意留下来。”

花生米,却是在他衣服口袋里。

马先生乐得要倒:“这是少帅盘子里,你偷出来的?”

“才不是,你真当我没长大。家里吃的按人头儿吃,我还能去要表哥的。这是下午小螺儿出去买东西,我帮忙拿,那掌柜的,嗨,认得我,说是少帅家人,多卖几样。你也知道,有些东西表哥不让卖,说控制物质。我想想,不买,拂了他,买吧,表哥不喜欢。我就只拿了一把,他没有收钱,还送了一根酱黄瓜。”

掏出来晃晃。

马明武掩口笑,怕笑声大,惊动别人睡觉:“人家是认得小螺儿吧?”苏云鹤一脸受到侮辱:“怎么会?是小螺儿喊我表公子,掌柜的一听就问,这位姑娘我见过,是萧家的人,请问表公子是少帅什么人?”

孟轩生拿一个花生砸他:“这还不是认得的是丫头!”

“你甭管,你出去没这光彩。”苏云鹤给倒酒,一脸馋相:“说……。”马明武掂杯在手,摇另一只手:“钦犯的话不说。”

苏云鹤早有准备:“只说表嫂进军营后。”这倒可以说,不对他说,这酒和花生在别人那里也可以骗出来故事。马先生绘声绘色说起来,对面两个瞪得大大的眼睛……

雪冷霜寒,离此有一百米,寿昌郡主正在无声哭泣。

她从没有让男人服侍过洗澡,好在还知道羞耻,洗过抱着自己脏衣服出来,怎么能让男人去碰?

坐到床上时等舅舅,她就抱膝开始哭,对着窗外一轮似有似无的月轮,看不清月是几何。清冷,独寒,孤独,忧伤……

郡主泪如断线,这衣服里帕子也没有,是丫头的一套衣服。床上没有汤婆子,房里没有火盆,只有让人难奈的寒冷。

冰窖不过这样。

哭了几声,有些冷。展开被子要睡,又湿寒颇重。冬天一直大雪不能晾晒的被子,房中又没有火盆,又几天没有人睡过,大多是湿又冷的。

郡主哭得就更厉害,她从没有睡过这样的被子,也没有住过这样的房间。在军中冬天那么冷,也是地毯精美,温暖如春,还有薰香。

闻闻这里,什么味儿?怪怪的。她没有闻过霉味儿,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她想母亲了。此时的她,不过是个可怜孩子,也知道自己的可怜。

用手背抹泪水,用袖子捂脸号啕大哭,又无声轻泣,就一直没有停过。喊几声:“母亲,”又对着寂冷房中喃喃:“舅舅,你几时回来?”

刚才被吓怕了,舅舅还在萧家,不敢去找。

舅舅臂弯里,也比这里暖和。

现在只有寿昌一个人哭着,寒冷着,无助着。她感动无助,这是第二回。头一回,是知道萧护娶亲,又羞又恼回京里去,一定要杀封慧娘,治萧护的罪。皇帝婉言相劝,郡王妃扳着手指哄,不然就斥责。

郡主私下里也哭过好几回,和以前得不到玩意儿就无助的不一样。她在萧护手里,真正伤过一次心。

今天,又是第二回。

她竭力想母亲,想舅舅,甚至想皇上,只是不会去想名义上的父亲,江宁郡王。母亲不喜欢父亲,寿昌也不会喜欢。寿昌可以去私拿皇帝的东西,都不会碰江宁郡王的东西。如果有哪一样自己喜欢,反正郡王府里很少有摆设是世上再没有。很少。

就去皇帝面前要,国库里翻出来差不多的,郡主照样得意洋洋。

不管怎么想别人,郡主忘不了那个男人。

他英俊得如春日流水,让人一见就只想跳下去,溺死也不怕。他笑的时候,哪怕只是不屑一顾的笑,是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笑,是散漫的也好,也冷笑也好,都是好看的。更不要提他微笑时,好似繁星全到了他眸中,春风全到了他面上。

而他心疼的笑,对着那个女人的笑,从没有对过郡主。郡主就是不遭灾,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伤心。老天觉得还不够,又给她丧国丧家丧母丧父,狭路遇情敌之痛。

那情敌……

她装腔作势装模作样,一见到自己,故意撒娇给自己看……。寿昌郡主死命地拧着衣角,撕扯着被头,咬着嘴唇……

这才是对女人最大的心痛。更不要说她此时睡在这湿冷的床中,成了落架的凤凰。而她一眼也不能看,听也不能听的那个女人,一定在少帅怀里。

他们一定还……他们一定会笑话自己,他们……

每多想一下,就心痛无比,偏偏又不能不想,又入睡不了。

国舅从外面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先问郡主,听说睡了不看一眼不放心,在门外悄声地喊:“寿昌?”

门内爆发了:“舅舅!呜……。”

寿昌郡主扑出来,勾住邹国舅脖子:“我要母亲!”邹国舅的心沉下来,他也在想这件事,皇上还在不在?

可是他不能和寿昌说,只能哄她:“你要听话,不要再哭了。”

同时让他心沉下来的,还有今天城门上见到萧护的兵将!

四十九员将军,萧护可以说是提来的。可那么的士兵?城门内至少万人以上,他为什么弄来这些兵?

打的是什么心思?

此时,萧护和慧娘欢好才结束。少帅把脸埋在慧娘肩膀,轻声吹了一口长气,正在慧娘耳朵下面。

慧娘无声笑一下,又轻呼一口气,在少帅面颊旁。

少帅翻身仰卧,闭目回味刚才,悄声道:“还在不高兴?”脖子马上被人搂住,慧娘忧愁的道:“不是不高兴,是……以后怎么办?”她内疚:“我会给夫君带来麻烦吗?”

屁股上一紧,萧护大手盖上去,装出来生气:“三天不打,又胡说八道。”

“夫君大人,”慧娘扭扭小屁股,没有摆脱掉那大手,先作罢:“我……”

“信不信我明天揍那郡主一顿,”萧护睁开眼,本以为慧娘又难过,却见到她桃花似的面庞,红晕上来,又有微汗,似喘又娇。萧护刚绽开笑容,慧娘飞扑过来。

她本就搂着萧护脖子,是用力又扑了一下,手搂住:“我怕,我怕给你带来麻烦,我怕不再乱,郡主要找你事情,还有今天的事,国舅会放过?我知道不应该说,可是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萧护是真的不想说,硬是被慧娘逼出来的话,他抚着慧娘的背:“要是国舅不再是国舅?要是郡主不是郡主?嗯?”

慧娘瞠目结舌。

她不管怎么担心,人还是沉浸在刚才欢爱中,有股子软软又柔顺的甜酥劲儿。可夫君这一句话把她吓坏了。她目瞪口呆:“不再是……呃,国舅?”

萧护也有刚才*中走出来:“是啊,宫中就会有消息传出来。”

他想的是萧规。

萧规这个时候,正在凶险中。

作为萧大帅为萧护培养出来的小厮,萧规也是功夫过人的孩子。有一点长处,他年纪还不大,遇上事情,笑得如浸了蜜般,足可以迷惑人。

他在皇宫门外一直呆到天黑,天黑后可以静听皇宫中并无动静,随身有飞抓,拿着就上了宫墙。

里面,寂静无人声。

石明把外宫的人几乎杀光,没有威胁的宫人赶到偏僻房子里关着,正在内宫中寻找嫔妃等人。有巡逻的人,宫中太大,巡逻不过来。

萧规轻轻易易在半个外宫中转了一圈,天已经四更过了。这里没有打更人,不知道时辰的萧规估计一下,至少过了半夜。

他蹲在有灯光的一处急出一身汗水,这里面人不少,像是重要的地方。少帅让进来,是看三爷在哪里,十五爷在哪里?再就是看皇帝有气没气?

皇帝身死,现在是各家最关心的问题。

犹豫半天,也没有想到可以进去的主意。

萧规起身,紧紧腰带,再在这附近转一圈,也许能找到进去的方法。他怀念萧墨,萧墨要是在这里,一定能帮着自己进去。

算了,就自己上!

转身,萧规呆若木鸡!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面白如纸,眼角半彩半黄半白,鼻子上沾着雪,两只眼珠子眨着:“小鬼,你是哪里人?”

萧规及时露出一张甜甜笑脸儿,他是出了名的笑得比什么都甜。才一笑未了,身子一空,被人抛了出去,直直奔到那灯火中央。

而抛他出去的人,也愣了一愣,看他笑得,真让人不忍心送他去死。

可是不送又不行,自己敢很想进去看看。皇上……宾天没有?

见到那笑容,手已经把他抛过去。此时才后悔一下,见下面受惊动,几个人大喝:“什么人!”刀闪如雷电,握在手中。

萧规人在半空中,还是能笑得甜甜,他头下脚上,对着出来的人嘻嘻一声:“大叔你好!”那人一愣,萧规手一指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有刺客!”

闪电不过如此快,又是几柄刀高冲入云,直直飞过去。势不如奔电,也似滔滔江水在入海口中,贯注如长虹,没有半点收势!

这小鬼不仅笑得甜,还坏得很。外面那个人发势狂奔,不管路上奇花异草雪中斗妍,只管大脚一踩。

看身后有人追来,却不足够多。

他发力狂奔,到了一扇门后。后面的人追上来,见三个人跳出,一通乱打……

萧规在刀光中落地,对最近的人又是一笑:“大叔!”从他胯下钻出,那个人狂吼一声,下身鲜血这才出来。

石明也走出来时,见所有守卫全惊动了。而小鬼却不见?

宫后有一处结冰的池子,旁边是个小桥。萧规用飞抓勾住桥墩,身子一动不动的贴在桥下。北风从桥洞里吹过,冷啊,还是白天雪地里好,没有这么冷。

见追的人过去,萧规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重上岸边,趁守卫最薄弱的时候,重回宫室,见最近的一间房里亮灯光,伸指沾唾戳破窗纸,往里一看。

一个人无声无息落在他身边,也往里看。

地上有一对尸首,一个人金冠龙袍,一个人是翠袍金环。

萧规纳闷:“这个是皇上,那旁边那个人呢?”

耳下有人轻声道:“江宁郡王妃。”

“啊!”萧规回身就是一拳,小小拳头才打出去,忽然僵住!

那个人还冷笑:“打啊,你来打我啊,”忽然也僵住!

宫墙上,忽然现出一堆的人。大门洞开,石明和南宫复走来。石明冷笑:“嗯?不看到真相怎么会走?设个圈套,果然上当!”

他冷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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