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是冻手冻脚的,舒杨搓着手,缩着头等在寒风里。
看到不远处驶过来的迈巴赫,舒桐最后哈了口热气,搓着手迎上去。
“等很久了吧?”
“有一会儿了。”
舒杨确实等了有一会儿了,昨天晚上舒樱打电话说简零要去舒奶奶家,她没有时间回去,让舒杨一起去帮忙照看下,只说了早上八点左右,具体的时间也没说。舒杨七点四十就等在这里了,愣是等了四十分钟,简零才到。
“冻坏了吧,快上车!”
驾驶座上的简易笑着打招呼,这可是简零未来大舅哥,不敢怠慢呢!
舒杨笑着点头,简零下车替他拉开车门。上去后舒杨才发现,后面还坐着两位。子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两位,舒杨也只能礼貌性的冲两位笑了笑,简繁和凌霄也不端着,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笑的一脸和善。
“我三舅,我父亲,舒樱的哥哥,舒杨。”
简零简单的做了介绍,舒杨礼貌的问候,“叔叔好!”
别看舒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带着简零的舅舅,父亲,去见舒樱奶奶,这是要谈婚论嫁了吗?
这么重要的事,当事人怎么能不在场呢?
舒樱怎么还没时间非得让他来呢?
不知道舒伯伯有没有请假?
舒桐要是在就好了?
想到这些舒杨不由得紧张起来,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两位长辈,简繁注意到舒杨的目光,礼貌的冲他笑了笑。舒杨也报以微笑,然后尴尬的回头看前方。
简零原本是坐在副驾上的,舒杨上车后,他就坐到了后面和舒杨坐到了一起。看到不太自然的舒杨,他低声问舒杨,“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啊?”简零被问的一头雾水。
舒杨瞪了一眼不争气简零,俯下身子小声的说话,“你要跟舒樱提亲,怎么不早跟我说?”
简零也懵了,“提亲?”
“你把你爸你舅都请过来了,舒樱怎么能不在场呢?再说了,提亲,你得去舒伯伯家,你怎么能去舒奶奶那里呢?按理说…”
简零是听明白了,合着舒杨是误会这一车的人是去提亲了。
“舒杨,你误会了。”简零打断舒杨的话,“我们是去见舒樱奶奶,我家中舅公是舒樱奶奶的故交,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所以才安排见个面。”
舒杨眨了眨他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尴尬的“哦”了一声。
“不是商量订婚?”
简零笑着摇了摇头。
舒杨想想也是,舒樱才大一,结婚确实有点早了。
“你家舅公,和舒奶奶是故交?清水夏里?”
简零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上次舒桐提了一嘴,后来回去我就问了一下,也不确定,这不来问问看了嘛!”
“哦。”
舒杨回答的很干,对于自己刚刚的奇思妙想,多少感觉有点尴尬。
然后就是一路的沉默。
车子就停在舒樱奶奶家的栅栏外,王大胖在村头看到有车过来,带着他家的小白远远的就跑过来了。
“哟,舒杨回来了?这带的谁呀,你哥和舒樱咋没回来?”
舒杨懒懒的看了他一眼,真的是,哪哪都有他,看着都烦的很!
舒奶奶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一袭灰蓝色的斜襟夹袄,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后,梳的一丝不苟。
简易是第一次见舒樱奶奶,老人虽然满脸皱纹,目光却炯炯有神,看到他们也是一副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的样子。
这就是当初在简家落难时,散尽家财,四处奔走的余家大姑娘,一位相当有魄力,有胆识,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的老人。
“奶奶。”
“奶奶。”
简零和舒杨,异口同声,舒奶奶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急走过来扶着她的舒杨。
“这位便是舒樱的奶奶。”简零说完便向舒奶奶介绍起了家里人,“奶奶,这是我父亲,凌霄,我三舅,简繁,我表哥,简易。”
简繁和凌霄的身段也放的很低,在余家大姑娘面前,他们有的不止是敬重,更多的是感恩。
“老人家,打扰您了,还望您见谅。”
舒奶奶看了眼简繁,点了点头,“进去说吧。”
说完,舒奶奶转身就往院子里走,舒杨想扶着却被舒奶奶摆了摆手,她身子骨还硬朗,犯不着。
简繁和凌霄紧随其后,舒杨和简易简零兄弟两走在最后面。王大胖带着他的小白也想跟过去凑热闹,抬脚刚要进去就被舒杨关在了门外。
王大胖也不在意舒杨冲他摆着一张臭脸,隔着栅栏还伸着脖子问他,“是你上次带回来那同学吗?是不是看上你妹来提亲来了?怎么没见媒人呀?”
舒杨狠狠地瞪了王胖子一眼,“滚!再胡咧咧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舒杨和舒桐不一样,兄弟俩一个温良恭俭让,一个坏的混不吝。舒杨父母又不在,也没人能管束他,王大胖也不敢再得寸进尺,带着小白怏怏而回。
舒杨转身也进了屋,烧水,泡茶,动作娴熟,手脚麻利。
“晚辈冒昧请教一下老人家,这个东西您可认得?”
简繁拿出一方锦盒,锦盒里装着的是一方石砚,漆黑如墨。
舒樱奶奶淡淡扫了一眼,嘴角噙笑,却笑的很是讥讽。
“舒杨,院子外的柴你去帮我收拾一下。”
简零和简易对视了一眼,舒杨心里也清楚,舒奶奶这是有话要说,他不方便在场。
舒杨退出去后,舒奶奶缓缓才开口。
“这砚台背面,刻有欧阳修的诗句,幼敏悟过人,读书辄成诵。当初与这砚台一起当掉的,还有一块清代的徽墨,不知道你们家,赎回来了没有?”
舒奶奶说完,简繁当即变了脸色,这是当年余家大姑娘为救简家当掉的明代砚台,父亲也是几经周折才从别人手上求得的。老人家居然只看了一眼就说出了砚台背后的诗句,是余家大姑娘无疑了。
简繁起身,走到老人家跟前,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跪在了老人家面前。
简易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简繁跪了下来,一同跪下的还有简零。
“简家三房,简章之子简繁,代全族老小,叩谢余氏当年救我全族之恩。”
简繁说完,叩在地上就是三个响头,最后一个响头落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
舒奶奶拿起锦盒里的砚台,抚摸着砚台上的每一寸花纹。
这是他父亲生前最爱的一方砚台,当初为了救简家,她变卖了父亲所有的藏品,换得简家老小性命无忧。后来,简家繁荣昌盛,子孙满堂,而余家,却落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下场。
想到这些,老人家不禁落泪,泪水滴在冰冷的石砚上,漆黑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