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晚上你是不要想了。”
简易抬头,就见简繁笑盈盈的进了小院。
“你母亲已经在前厅等着你了,那么多年没回来,你气也气了,闹也闹了,差不多得了,一会儿吃完晚饭就跟着你父亲一起回去吧。”
“就知道三叔和我父亲是一丘之貉。”
简易不敢大声说,低着头小声的嘟囔着。
院子里极静,简易即便说的再小声,简繁也还是听得到的,抬手照着简易的后脑袋瓜就是一通乱打,拍的啪啪作响。
“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看看你这些年在外面都学了些个什么东西。一丘之貉,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还让老爷子给你带儿子,你就等着今晚回去你父亲揭你的皮吧!”
臭小子,也亏他想的起来胡诌,老爷子怕不是真闲大发了,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跑去给自己的孙子带儿子。
简易也不躲,知道简繁不是真动手,挨打都是笑嘻嘻的。
“不想回去就别让他回去了,明天中秋节,反正都要过来,正好我缺个陪我下棋的。简零你去跟你舅父说,就说我留的,简易今晚不回去。”
说着老爷子就要从躺椅里坐起来,简易在旁小心的搀扶,这可是他的大靠山,可得好好巴结着。
“父亲,大哥他们夫妻俩也那么多年没见简易了,为人子女的,于情于理,简易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呀!”
“为人子女?他们夫妻俩干的那叫为人父母该干的事儿吗?这会儿想起来让简易尽为人子女的责任了,简零你去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学会为人父母了,再让简易去为人子女。”
“走,陪我手谈一局去。”
老爷子说完也不理简繁,拉着简易就往书房走。
简零站在一旁不吱声,老爷子这是明里暗里都护着简易呢。倒是简繁,自个儿的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舅你就随了三舅公吧,简易心里有数的。”
“他要是真有数,就好了!”
他要是真有数,就该早点回头。他要是真有数,就该振作起来,好好往前看。万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葬送了自己一辈子。
“简易现在还找她吗?”
“嗯,不过简易回医院了,平时忙,现下已经好多了。”
简繁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怪简易怨恨自己父母的,好端端一段姻缘,硬是被自己父母给拆散了。
“好好劝劝他吧,人家都已经走出去了,他还呆在原地。”
简零听出了简繁的话外音,试探着问他,“三舅,您是找着人了?”
简繁朝书房看了一眼,说的风雅,下棋?爷孙俩正搁屋里逗鸟呢!
“两年前就找着了,早就改了姓了,随了夫家姓杨。”
“夫家?”
“早几年就结婚了,夫妻俩感情很好。”
简繁一直没敢告诉简易,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只能等,等有一天简易执念不那么深了,不再肆意妄为了,再徐徐图之。
“一步错,步步错。简易已经错了,及时止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将错就错,才是简易唯一的出路。”
简零沉默着,难怪简易一直找不到南梦悠,原来她早就改头换姓,换了别的身份。或许简易也想到了,想到南梦悠换了身份,只是他没想到简繁会先一步找到她。
简繁找到了,若要隐瞒,简易自然就找不到了。
“你在临川还好吗?”
“挺好的。”
简零微微一笑,眼眸里满是星光,熠熠生辉。
简繁自然也知道简零和舒樱的事情,只是淡淡一笑带过,并不追问。
秋风萧瑟,习习凉意,入骨生寒。
简零仰头看着院子里高大的菩提树,枝干粗壮,苍遒有力,枝叶繁茂,葱茏茂密。
“三舅公院子里这棵菩提树很多年了吧?”
简繁仰头,“五十多年了吧,我来简家的时候就在了。”
“我在临川遇到了一棵五十多年的樱桃树,老树的主人恰巧也是清水人,清水夏里,余氏。”
简繁的眼眸微眯,有种莫名的情愫一闪而过。
“确定吗?”
“还不确定,可能需要跟三叔公再确认下。”
“先别跟老爷子说,老爷子前段时间病了,这阵子刚好点。要真是老爷子找的那位夏里余氏也就罢了,就怕不是,老爷子空欢喜一场,身体会受不住,定了再和他说吧!”
简零没再说话,和简繁静静地站在小院里。
简繁不是三老太爷简章的血脉,是简章的战友临终托孤托到简家的。为了能更好的庇护简繁,简章将其过继到自己名下,一生未娶,更无子嗣。
自小简繁是跟在大房简索屁股后面长大的,因为三老太爷的偏爱,简索对简繁也是不敢懈怠,照顾有加。简索对简繁而言,也是亦兄亦父,亦师亦友。
一次偶然,简繁听闻了这位清水夏里余氏,也就记在了心间。
五十年前,简家因为政治上树敌太多,曾遭遇过灭顶之灾,不说家产尽数充公了,老老少少也皆是锒铛入狱,无一幸免。
当时的清水夏里,除了简家,最有威望的便是夏里余家了。夏里余家有一独女,与简家老三简章,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
简家遭难后,余老太爷迫于形势,迟迟不敢施以援手。是余家的余大姑娘,挺身而出,散尽家财,救出简家的老幼妇孺。
原本是余家大姑娘救简家于水火,简家理应感恩。可是简老太爷糊涂,忌惮余大姑娘能力太强。简家稍有起色,便以余大姑娘抛头露面,有伤风化为由,退了三子和余家独女的婚事。
余老太爷散尽了家财,最后还被退了亲,没多久就病倒了,郁郁而终。
没落了的余家,一时间成了清水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柄。
后来在清水就再也没有见过余大姑娘,再后来,余家,渐渐也被淡忘。
所有人都道简章是为庇护简繁才不娶妻生子的,简章从不解释,也是想以此在简家护住简繁。
只有简繁知道,父亲是愧对夏里余氏,记挂夏里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