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寺虽然地处偏僻的山上,更是个香火极不旺盛的地方,但必竟离着京城近,楚旭担心时间长了,纸包不住火,墨离清醒的消息,还是会传到李媛的耳内。
到时,无疑又会让李媛平静的心,再次纷『乱』起来。
他希望他的母后,过个平安的后半身。
墨离和李媛,既然命中注定无缘,不如就此分开吧,各自安好。
楚旭心中有这种想法,便对墨离说道,“可以,朕,同意你去。不过,你还是先养养身子吧,等你哪天能坐长途马车了,再出发不迟。”
见楚旭同意了,墨离惆怅的眼眸中,又多了几分惊喜。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忙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李媛不记得他了,他就回镇江故地吧,那里才是他该长久呆着的地方。
“朕让太医看看你的身子再说。”和他没有感情,却也不想他死。
这大约便是天生的父子情。
楚旭心情复杂。
虽然楚旭只是敷衍着关心他,墨离心中还是高兴。
他又忙说道,“一早我醒来时,随侍的太医已经给我看过了,说我的身子并没有大碍,能坐马车出行。我才命人给你传话的。”
“再看看再说。”
“不必了,我想,现在就出发。”墨离看向窗外,眯起双眼,“我刚才看了下天象,接下来的五天,都是晴好的天气。但五天过后,京城会有寒『潮』来袭,阴雨天气一直会持续到下月。”
楚旭听说过墨离的本事,他能卜算天象。
墨离靠着这个本事,让北苍国强大了起来,也得了个国师的身份。
既然墨离心已定,楚旭便也不勉强他了,“好,朕安排下去,即刻送你去镇江。”
墨离回过头来,望向楚旭,微微一笑,“澈儿,谢谢你。”
楚旭正要转身,又听到这声澈儿,心神跳了跳,道,“当时的那一剑……”
幸好他的手当时颤了颤,否则,墨离就活不了,李媛清醒后,知道真相只会更加的痛苦。
“我不会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的。”墨离微笑道,他不会对自己的儿子记仇,“因为,你当时并不认识我。”
他眼神慈祥包容地看着楚旭。
楚旭的目光停在墨离的脸上,这张和他长得十分相似的脸,让他无法跟墨离结仇。
墨离不怨恨他,他也放弃吧。
“朕,去安排人马。”说着,他转身离开了。
楚旭仓皇离去,墨离却并没有生气。
他明白,他们虽是父子,但是,必竟分开太久从没有相处过一天,楚旭当然会对他生疏。
再说了,楚旭也不敢,当面认他。
只要楚旭心中认了他,他也是高兴的。
其他的,他不计较。
……
墨离执意要去镇江,楚旭便命人速备车马送他前往。
墨离要求,一切从简上路。
所以,没花太长时间的准备,就一切就绪。
半个时辰后,车马队出发了。
一辆宽大些的马车里,躺着墨离。
一辆稍小些的马车里,放着少量行李『药』品,坐着随侍的两个太监和一个太医。
八名护卫,跟在马车左右护行。
楚旭目送车马队离去后,便离开了金水寺,赶在关城门前,命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了皇宫。
这个时候,是刚刚掌灯的时候。
才进乾宁宫,楚旭的皇后便焦急着进来找他。
又见左右还有几个护卫太监在,她将左右人全都挥退了。
“你们先下去,本宫有话,要单独跟皇上汇报。”
皇上皇后感情很好,所有人都识趣地退下了。
楚旭笑着朝皇后走来,“芸儿,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皇后叹了一声,道,“母后不见了。”
楚旭神『色』大变,“你说什么?不见了?怎么回事?慈明宫人,全死了吗?”
“皇上别急,你先听臣妾说明白。”皇后按着冲动焦急的楚旭,将事情的具体,说给了楚旭听。
原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翠衣宫女仍不见李媛喊她们服侍更衣起床。
她担心李媛病着了,睡过了头,便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去,隔着帐子听床上的动静。
发现,听了半天,居然听不到人的呼吸声。
床上没有呼吸声,要么是睡觉的人不在床上,要么是……
翠衣宫女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扯开帐子去看情况。
好在,不是她后面想的那种糟糕的情况,但也不是好情况。
而是——
床上的被子,还叠得齐齐整整的,床上也是凉的,李媛——根本没有在床上睡过。
她问了宫中所有人,大家都说李媛没有出门,国舅爷走后,李媛就去睡了。
她又查了细节,发现,没有人服侍过李媛午休,是国舅爷离开时,对宫女太监们说的。
而且国舅爷离开时,带走了一个宫女。
可翠衣宫女又一查,慈明宫的宫女都在呀?没少人呀?那是哪里来的宫女?
李国舅是一人来的,走时带走一个宫女,太后又不见了……
难道是,太后装成宫女,跟着国舅爷离开了?
翠衣宫女不敢想下去,吓得脸『色』更加惨白。
没有看好太后,她们全都会受重罚。
于是,她马上向皇后汇报了情况。
皇后命慈明宫的人,不得『乱』说话,说,明明是国舅爷跟太后闹着玩呢,去李家去了,目的是想给李太师和李老夫人一个惊喜,才没有对外声称而擅自离宫了,哪里是失踪了?
谁『乱』说话,割了谁的舌头。
皇后的威慑镇压之下,没人再敢胡言『乱』语。
不过呢,心细的皇后,马上派了心腹之人去了李家悄悄问李太师。
李太师居然真的说,太后在李府。
可据皇后的人暗中观察,李国舅并不在府上,不知去了哪里,走时,还带走了两个侍女并两个护卫。
这更让皇后觉得诧异了,便匆忙来见楚旭。
“皇上,是不是很可疑?”皇后说道,“太后是跟着国舅离开的,但是太师却说太后在李府,臣妾暗查,国舅并不在府上,去向不明,走时还带走了人。”
“朕去查!”楚旭沉声道,“舅舅太不像话了,居然将母后带走。”
……
楚旭马上暗查起李媛的事。
他先是派人询问了几处城门的守卫,有没有李国舅的马车出门过。
其中一处城门卫汇报说,确实发现李国舅的马车出城了,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小马车,拉着行李,随行的还有两个家丁护卫。
“北城门?”楚旭听到北城门那儿的消息,眸光一凝,“那是去了哪里?”
虽然是他们姐弟一起出行,但是楚旭还是担心李媛的安危,紧接着又马上派出暗卫一路往北查去。
到了次日一早,暗卫才返回来,与此同时,李国舅也跟着进宫来了。
“你们下去吧,事情,由本官来汇报。”李国舅将那几个暗卫打发走了。
他刚将李媛送上过江的大船上,外甥皇帝的暗卫们就追到江边上来了。
为了不让暗卫们追到江对面,他对暗卫们说,他知道暗卫们想知道的消息,他要亲自回京汇报。
“舅舅?”楚旭沉着脸,问着李国舅,“朕的母后呢?”
李国舅一脸的憔悴,这是送李媛走,而连夜奔波了一晚?
“旭儿啊。”李国舅叹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主意。”
楚旭气得脸『色』更黑,就算真是国舅的主意,他哪能真罚?
这可是亲舅舅!
他从小到大不得楚正元的喜欢,是李家人培养他长大的。
李国舅不仅是他的舅舅,还是他的的授业恩师。
“朕当然知道是你的主意,朕是想知道,她人现在在哪儿?”
“去镇江去了,她想回老宅住着。说,京城太闷了,她又谁也不记得,活得像个木头人似的,很是乏味。她说乡下村里人多,能自由自在的生活着。”李国舅老实交待。
“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怎么知道乡下的人多?”楚旭的气不打一处来。
这可真是他的好舅舅!
李国舅看向楚旭,“她问的你啊,你不是回答她说,她的小时候,是在镇江乡下长大的吗?她好奇,就去了。”
楚旭:“……”坏了,有一天,他似乎,的确是回答过李媛派人问他关于镇江的事情。
原来,是李媛有意的?
难道,是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记着镇江的事情?
“已经去了,就算了吧。”李国舅劝道,“老臣也观察过她,就算她失忆了,她的骨子里,就不爱这宫廷生活。将她困在这里,是让她受罪。”
楚旭看了李国舅一眼,气哼哼地甩了下袖子,走到上首的龙案后坐下了。
他前脚刚送走墨离,回宫竟发现,母后也去了镇江。
这两人,一个昏『迷』多日刚醒,一个失忆中,又分别派人守着他们,他们是不可能互通消息的,但世上偏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同时想去一个地方养老。
难道是命中注定的?
李国舅见楚旭沉着脸,不说话,便又劝道,“算了,人已经走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是牛也拉不回的。”
“……”
“你越劝她,她越抗拒。再说了,她是乔装改扮走的,装成一个平民『妇』人。我还派了护卫跟着她,她又自小机灵,不会有事的。”
楚旭拧着眉尖。
走都走了,当然是算了。
追回李媛,惹得李媛不高兴了,寻死『自杀』可怎么办?
李媛自从失忆后,他就发现,他的母后,再没有笑过,更没有哭过,那副没有表情的脸,让人看着,真叫人揪心。
她刚失忆时,他还以为这是她最好的结局,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他发现,这并不是李媛想要的。
“既然她已经去了,朕也不反对了。”楚旭点了点头,表示不反对李媛去镇江,“舅舅辛苦了。”
……
身为皇太后的李媛常期不在皇宫,是必会引来闲语。
为了不让人『乱』嚼闲话,楚旭放话出去,李媛回娘家了,在太师府上静养着。
次日后,又说李媛去了五台山,为大齐国的江山,祈福念经去了。
事情,便从此瞒了下来。
没人非议什么。
……
墨离的卜算,一向都准。
果然,五日后,他的马车刚刚进入镇江的地界,就遇上了阴雨天气。
一夜的大雨后,河水暴涨。
“先生,前方的桥被水漫过了,马车过不去,咱们绕道,还是再等些日子过桥?”随行的护卫,走到墨离的马车旁,请示着墨离。
墨离挑了帘子,望向那条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着的河,心中一时感慨万分。
五六丈宽的小河里,一到夏天,就会开满红艳艳的荷花。
小时候,他时常带阿媛来采摘荷花,给她做荷花灯。
如今是深秋,河里只剩下些断荷残叶。
“往回走吧,回刚才经过的镇子上,找家客栈先休息下来。”墨离说道。
“是,墨先生。”
一行人又往回走。
走了一二里地后,车马队忽然停下了。
墨离正要挑帘子问是怎么回事时,就听外面有人争吵起来。
是他的护卫,和别的人在吵,对方也是京城的口音。
居然在远离京城几百里的地方,遇上了齐国京城的人?
墨离心中好奇。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在马车外忽然响起。
墨离身子一呆,阿媛?
他一把扯开车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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