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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为了防人偷看,竹筒的封口上,用白蜡封着,上面还盖着一个小小的印记。

郁娇认得,那是楚誉写密信才盖的私章。

她看了霜月一眼,将竹筒接在手里。

“小姐,主子写回信很迅速呀。”霜月口里说着,拿眼好奇地往郁娇手里瞥。

霜月心说,一直视女人如粪土的楚誉,究竟写出了什么样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情书?

她一定要学到手里,给心宜的人写情书。

霜月摸下巴,看着郁娇拆信,满脸写着好奇。

郁娇睇她一眼,“你离我远点儿!”然后,转身过去,不给霜月看。

霜月点了点头,“是,奴婢站远点。”

她不屑地撇了下唇,唉,情书嘛,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到青楼去,花钱能买一大把。

楚誉一个不懂女色的人,八成也写不出什么感人的字词出来。

郁娇见霜月站到几丈远的地方去了,这才放心的去拆竹筒。

楚誉很细心,拇指粗的小竹筒里,装的不是普通的信纸,而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米色丝绢。

这种丝绢很薄,即便是有一张桌子般大小,也能卷成拇指般粗细。

最适合用来飞鸽传书了,她身为林婉音时,见过林伯勇用这种丝绢给部下写密信。

郁娇轻轻地打开丝绢。

丝绢被剪成桃心型,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无数个“娇”字。

余者,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一个字。

她明白,楚誉的意思是,他的心里,全是她。

心头一暖。

原来,一向冷言冷面的誉亲王,也会做这么暖心的事。

只是,这么多一模一样蚕豆大小的“娇”字,密密麻麻挤一起,看在眼里令她头皮发麻。

郁娇越看越心慌气短,浑身烦躁不安。

仿佛,那丝绢上忽然生出了小刺儿一般,扎着她的手。

啪——

她甩手扔地上去了。

站在前方廊柱下候着的霜月,一时愣住了,郁娇将情书扔了?

楚誉究竟写了什么?惹得郁娇烦燥成了那样?脸色苍白,眼神乱闪?

她一头雾水地慌忙走了过来,“小姐,怎么啦?”

郁娇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指地上的丝绢密信,“捡……捡起来,将灰尘抖干净,装入竹筒里,……先替我收着。”

霜月:“……”她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照着郁娇的话做了。

捡起丝绢,抖着灰尘。

丝绢上只写了郁娇的一个“娇”字,虽然写得多了些,整块丝绢上,挤满了“娇”字,没有一丝儿的空地了。

但也并不是什么恶毒语言,为什么郁娇的脸色那么难看?

霜月将丝绢收起来,装入小竹筒里,然后,又放进贴身的荷包里,这才问郁娇,“小姐,写了几个‘娇’字而已,小姐为什么生气了?”

郁娇伸手揉揉心口,睇了她一眼,“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她沉着脸,“我讨厌看到密密麻麻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霜月:“……”这么说,她家主子好心办了坏事?

霜月心中直翻白眼。

这是楚誉有史以来的第一封情书,没想到,将郁娇吓着了。

霜月伸手揉着额头,要不要告诉楚誉,说,郁娇很不喜欢?

郁娇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神来,“这件事,不要跟你主子说。”

霜月笑道,“小姐怕主子伤心?”

郁娇冷笑,“不,我要亲自问他!”楚誉说什么,熟悉林婉音的一切,林婉音最厌恶密密麻麻的图案,楚誉忘记了?“走了,去看蓁小姐。”

……

丰台县樱园。

楚誉吩咐黑水送出写给郁娇的密信后,忽然脊背一凉。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也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他犯了大错!

“黑水!”

黑水飞快跑进屋来,“爷。”

楚誉咬牙切齿,抬脚就朝黑水狠狠踢去,“爷要拨了你的皮!”

黑水忍着腿上的疼,皱着眉头说道,“主子,属下帮你出主意写情书,为什么还要被挨打?有你这么样的主子吗?”

楚誉怒道,“你还有理啊?瞧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你可害死本王了!”

黑水一头雾水的挠挠头,“主子,属下哪儿害你了?”

“在一张信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娇’字,是不是你的主意?”楚誉咬牙切齿。

黑水老实点头,“是,可是……这算错误吗?”

楚誉抬脚又朝黑水踢去一脚,“四小姐最厌恶这么多的字挤成一堆。”

黑水脸色一白,哭丧着脸,“属下哪儿知道?这不是该主子知道吗?”

楚誉抬脚往外走,“所以,丰台县交给你了,本王回京去!”

“主子回京做什么?”

“道歉!”

黑水:“……”

……

景家二房。

景蓁的病,虽然看着吓人,但是,楚祯的血救了她。

她不再是缠绵病榻的人,虽然比不了一月前的活泼,但还能在花园里行动自如,饮食睡眠也正常起来。

景蓁梳着飞云斜髻,发髻间插着一支赤金镂空梅花珠钗,耳上坠着同色同花型的耳环,穿一身烟柳色的夏衫,手拿一柄牡丹花的水墨团扇,身材苗条,婀娜迷人。

大约为了遮住多日的憔悴,景蓁破天荒的往脸上抹了薄薄的胭脂,唇上也点了少许胭脂。

整个人看着,像一朵初开的海棠花。

恬静,秀美。

她的丫头童儿跟在她的身后,不禁看呆了,啧啧两声笑道,“小姐,你今天真好看。”

景蓁回头睇她一眼,“你家小姐我哪天不好看了?”

童儿认真点头,“小姐长得一直好看,不过呢,现在更好看,哦,小姐病了一场后,更好看了。”

景蓁长得一直不差,肌肤白皙,眉眼如画。

只是,景蓁像个假小子,并不在意自己容貌的美与丑,也从不知美为何物,有与没有,她从不放在心上。

景蓁被丫头一说,脸上悄悄爬过一抹红晕。

她睇了童儿一眼,“贫嘴!”扭过头去,“陪我去赏荷花,后花园的那片池子里,前天多了好几个花骨朵儿,看看这会儿开了没有。”

童儿紧走了两步,跟上景蓁的步子,“小姐,你怎么知道池子里多了几个荷花的花骨儿?奴婢记得,没跟你说过呀?”

景蓁斜她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但旋即,童儿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我明白了,是瑞世子告诉你的吧?他还问我,小姐是不是喜欢荷花来着。”

景蓁沉下脸来,“胡说!才没有的事,我怎么会跟他说话?”

口里说着胡说,但那脸色渐渐地染了抹胭脂色。

午后,变了天,太阳藏到云里去了。

还刮风了,因此,一点也不闷热。

风儿将景蓁的裙子摆成了一朵喇叭花,越发显得她亭亭玉立,娇美如花。

景蓁站在池边的凉亭里,静静地赏着一池子碧玉色的荷叶,和几朵半开的荷花。

看似赏花,但那眼神却不时地看向前方园子门口,那个地方,是府里的角门,出了角门,就到府外了。

此时,角门紧闭着,没有一人出入。

两个守门的婆子坐在角门的门口,做着针戏活闲聊着。

景蓁在亭子里坐了一个时辰了,那处角门口,依旧没有人来,值班的婆子都换了一岗了,仍不见有人出入。

景蓁的眉眼间,渐渐地多了些失望。

“小姐,回吧,咱们出来得太久了,你得休息了,这大病才好呢!”童儿来搀扶景蓁。

景蓁点了点头,“好。”

两人正要走出亭子,却见自己府里管事,和长房那边的大嬷嬷蓝婶,领着一对主仆,往这里走来。

“蓁小姐,有客人要见你。”蓝婶笑着朝景蓁招手问好。

景蓁停了脚步,朝那青衣女子看了又看,问着童儿,“我不认识她,你认识吗?”

童儿也摇摇头,“小姐不认识,奴婢怎会认识呀?奴婢从没有见过她。不过——”童儿眨眨眼,“她一直眨着眼,朝小姐笑呢。”

景蓁好笑,“她来拜访我,当然会笑了,敢冷着脸,我就轰她出去。”

不多时,蓝婶领着的人到了。

“这是云家七小姐,是我们府上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说喜欢蓁小姐,特意要老奴带着来见蓁小姐。”蓝婶一指郁娇,笑道。

除了景老夫人,郁娇还没有对第二人说自己是郁娇。

因此,蓝婶只当她是表小姐的尊敬着。

“原来是云家妹妹。”景蓁一个人赏花赏得无聊了,有人来看她,正好可以解解闷,她笑着朝郁娇点了点头。

“老奴将人带到,先告退了。”蓝婶将人领到,朝景蓁福了福,同景家二房的引路嬷嬷一起离开了。

童儿见有客人来,忙着行礼问安,“云七小姐好。”

郁娇却噗嗤一笑,背着手,朝景蓁不停地眨眼。

景蓁和童儿被郁娇弄得莫名其妙。

霜月这时开了口,笑着说,“蓁小姐,这是我家娇小姐啊!郁娇。她脸上易了容而已,奴婢是霜月,我们使了个障眼法,好方便出入,为的是不让郁府的人知道我们回京了。”

郁娇?

景蓁走到郁娇的跟前来,眨眨大眼睛,盯着郁娇的脸,看了又看,“你真是郁娇?”

“如假包换!我服了哑声丸,你听不出我的声音而已,明天一早,我的声音就会恢复原样,这脸上的药水么,洗洗就掉了。”郁娇笑着点头,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来,在景蓁的面前晃了晃,“看,你送我的,这回你相信了吧?”

“难怪你朝我眨眼,我觉得眼神熟悉呢!”景蓁捏捏郁娇的脸,“调皮!”

郁娇拿开她的手,皱眉说道,“哎,小心捏掉我脸上的药水,露馅了。”

惹着景蓁更加笑起来,连童儿也笑了。

“奴婢去端茶水。”童儿知道她姐妹二人有话说,自觉地退下。

霜月也说要喝水了,和童儿一起离开了。

亭子里,只坐着郁娇和景蓁。

“蓁儿。”郁娇看着她,“我有话问你,你真不喜欢瑞世子了?也就是楚祯?”

景蓁一愣,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郁娇,“那个呆子,谁要喜欢他?一会儿追着裴元杏跑,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一会儿又缠着我。我看他啊,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跟这种人在一起,心累。”

景蓁的确心累。

往常这个时候,楚祯已经来了她家了。

会从前方那个角门进府来,会化装成一个花匠混进府里,会跟婆子们周旋,然后,悄悄溜进她的蓁园,送上各种吃的,玩的,可是今天,这都大半天了,还不见他来。

景蓁心中恼恨起来。

他是不是又遇到了哪个救他的女子?舍弃她,追别人去了?

景蓁想想都气。

郁娇走到她的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蓁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瑞世子楚祯?别哄我,我要听真话,快说!这件事于我来说,很重要!”

景蓁在亭子里的石头凳子上坐下来,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摇着扇子。

“我不是说了吗?他是个呆子,我不喜欢他!我喜欢风趣幽默,会说话的人,可不喜欢一个呆坐半天,也不吭一声的闷葫芦。”她扬着眉梢,“何况,他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人,这种人,怎能去喜欢?娇娇,好吧,我叫你云七,我已经说实话了。”

郁娇在她身侧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景蓁。

“蓁儿,你要是不喜欢,他可就被别人抢去啰!”

景蓁的眼神中,一抹慌乱闪过。

她别过头去,“他是他,我是我,有人抢他,就让她抢去呗!关我什么事?你巴巴地说了给我听做什么?好笑。”

“真的?”郁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戳景蓁的后背,好笑说道,“刚才,我从郁府往景府来的路上,看到瑞世子正跟一个女子在说话。”

景蓁的脊背一僵,眼神乱闪,手里摇着的扇子,不由得停下了。

她咬了咬唇,手指紧紧地抓着裙子摆,口里却淡淡说道,“这世上的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他不跟男子说话,就会跟女子说话。他跟一个女子在路上说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

“再说了,他是名门公子,怎可能只跟男子来往?他又不是和尚。再者说,……没准啊,那女子是他家亲戚呢?你真是闲得瞎操心。”

郁娇在她背后轻哼了一声,“那女子不可能是瑞世子的亲戚!她和瑞王世子的血缘关系,八杆子搭不着边呢!”

景蓁的心里头,更加乱了,口里却说道,“管她是谁?楚祯愿意跟谁来往,和我有什么关系?”

“……”

“你这妮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尽问些奇怪的事做什么?你该操心你的事才怪!对了,你打算一直住在景府吗?郁府不回了么?”

景蓁想转移话题。

“别问我的事,我在跟你说你的事呢,少打岔!”郁娇站起身来,走到景蓁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的脸,“刚才,楚祯在跟林佳兰说话。”

景蓁赫然抬头,“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楚祯怎么跟她说话了?那个林佳兰——,是什么品性,楚祯难道不知道?全京城都知道,他要是不知道,他可真是个呆子!我我我——”

气死她了。

景蓁发现郁娇正眨着眼看她,脸上很不自然起来。

她咬牙说道,“我就说嘛,楚祯这人就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情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文钱!他根本不值得我喜欢,他愿意跟林佳兰来往,让他去好了。我……我才不稀罕他!”

“真不稀罕?”郁娇眨眨眼又问。

“不稀罕,我回去睡觉了,我困了。”景蓁站起身来,走出亭子,大步往蓁园方向走去。

郁娇也跟着走出亭子。

“蓁儿。”有人在她们身后,忽然喊道。

景蓁听到声音,脚步停了一瞬,并没有回头去看,没一会儿,又加快步子往蓁园走去。

郁娇回过头来,发现楚祯穿着一身仆人的衣衫,从角门方向,大步往她们这里走来。

两只手里,各提着点心的盒子。

“原来是瑞王世子啊。”郁娇站在原地,轻轻摇摇扇子,朝楚祯点了点头。

楚祯在河边上,见过郁娇,因此,并不陌生。

他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云小姐也在这儿啊。”他往景蓁离开的方向看去一眼,说道,“失陪了,我要去看蓁儿了。”

楚祯打算走过去,被郁娇伸手一拦,“等会儿,瑞世子。”

“云小姐,我很急着找蓁儿,你快放行。”楚祯天天准时来,但今天他落了水,来迟了一个多时辰,他担心景蓁生气,郁娇一拦着他,他就急了。

“不急着这一时,瑞世子,你回答我的话,我就放你过去。”郁娇双手抱拳,眯着眼看着楚祯,“你喜欢蓁儿的事,瑞王妃还反对吗?”

楚祯心中慌了一瞬。

母妃当然反对了,说蓁儿配不上他。但他相信,只要他跟蓁儿互相喜欢,母妃也会改变想法吧?

“不反对,她说,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年纪跟我相当,品貌跟我相配,她都会喜欢。”楚祯低着头,回道,不敢看郁娇的眼睛。

郁娇发现楚祯回答时,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是……说假话?

起初,在景蓁没有喜欢上楚祯时,她并不对这二人看好。

希望他们二人冷静着分开。

但刚才,她发现景蓁喜欢上了楚祯,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而楚祯的眼里也只有景蓁。

如果他们二人互相喜欢着,她还反对的话,对他们二人都会造成伤害,还不如,想法让他们在一起好了。

况且,还有个林佳兰屑想着楚祯,不先下手,就会被林佳兰捷足先登了,那个林佳兰,连正德帝都敢算计,会什么事做不出来?

林佳兰还想飞高枝?她是绝对不会让林佳兰的美梦成真。

“如果瑞王妃不反对的话,那我……也不反对,不过呢……”郁娇朝他笑眯眯说道,“要想蓁儿喜欢上你,你得听我的安排。”

楚祯便停了脚步,认真问道,“云小姐,你有什么建议?”景蓁一直对他不理不睬,让他很是沮丧。

不过,他相信,铁杵都能磨成针,何况人心?

只要他一心对景蓁,景蓁一定会感动的,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所以,不管景蓁对他如何冷脸,他都会不离不弃地跟着,风雨无阻地来看景蓁。

吃的,玩的,只要京城出了新品种,他会第一时间买了来给景蓁。

郁娇往前看去,发现景蓁已经走得远了,听不到他们说话声了,便朝楚祯招招手,“你过来。”

“哦。”楚祯便朝郁娇走近两步,点了点头,虚心讨教,“云小姐请说。”

“你将点心给我,我送去给蓁儿。”郁娇毫不客气地从楚祯的手里,抢过两盒点心,“蓁儿是女孩子,你天天找她,她不好意思啊,所以才会不理你。这样吧,你要送什么,让我转交好了,另外,‘欲擒故纵’这个词儿,你懂吧?”

楚祯点头,“懂,意思是说,想抓一只兔子,先不理会它,让它认为我没有害它的意思,等它放松警惕时,我再忽然出击,抓住它。”

郁娇,“……”景蓁是兔子?楚祯这个呆子!她轻咳一声,“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所以,你先回吧,过几天再来找蓁儿。”

楚祯心中茅塞顿开,朝郁娇深深鞠了一躬,欢喜说道,“多谢云七姑娘解惑,在下感激不尽。”

郁娇点了点头,“嗯,还有啊,你可不能跟别的姑娘不清不楚啊,否则,你会永远得不到蓁儿的喜欢。”

楚祯惶惶地摆手,“不可能,我怎会是那种人?我心里眼里只有蓁儿。”

“好,我且相信你。”郁娇点头。

楚祯听了郁娇的安排,果真没去找景蓁,转身离开了景府二房。

但是呢,郁娇并没有将两盒点心转送给景蓁,而是,拉着童儿和霜月,三人两盒,就着童儿送来的茶水,分吃了。

童儿和霜月刚才已经走远了,不知道点心是谁的,还以为是郁娇好心请她们吃东西,两人吃得很是欢喜。

唯有景蓁,独自一人回了蓁园,左等右等,不见楚祯来找她,更生气了。

“下回见了他,我饶不了他!”景蓁气得暗自咬牙。

郁娇来到蓁园见景蓁的时候,就见景蓁咬牙切齿的,冷着脸。

“蓁儿?”

景蓁看她一眼,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娇娇,那个楚祯,还有没有赖在我家?”

郁娇摇摇头,心中好笑,脸上却是淡淡的神情,“没有,走了。他见你走了,就对我说,他发现你真的不喜欢他,他还是不要来骚扰你好了。你的病也好了,他没有必要再来了,恐惹人闲话,坏你名声,望你多多保重。”

“走……走了?”景蓁心中又气又慌。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呆的男人?还娶得到媳妇吗?

“嗯,走了。”郁娇认真点头。

景蓁气得暗暗磨牙,却装着无所谓地抬着下巴,“走就走吧,我落得清静。”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总是来缠着你,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郁娇说道。

郁娇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景蓁已在心中怒道,下回见了楚祯,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胆小鬼!

呆子!

她已经开始接受他了,他却跑了。

好气啊!

……

林佳兰自己花银子,买通两个闲汉子,故意逼得楚祯走到桥上的栏杆边,再悄悄撞他落水。

她好来个美人救书生。

她早已打听好了,楚祯是京城有名的呆子公子。

又不会游水,谁对他有大恩,他就会牢记在心里,会以身相许报以大恩,前有裴元杏,后有景蓁。

她对自己有信心,认为不会输给那两人。

那个景蓁是个病鬼,据说,病得快不行了,她要是再救一次楚祯,用些手段,一些会让楚祯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她做不了楚祯的正妻,做个妾也行。

只要入了瑞王府,她的后半辈子就衣食无优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楚祯忽然不上钩了,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的说得跟着跑走了。

差点没将她气死!

明明计划得好好的,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贱女人,坏了她的好事?

“小姐,你别生气了,这刚泡了冷水,再气着,对身体不好。”丫头小桃坐在一旁,细声细语地劝着她。

“你闭嘴,事情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当然不会生气了!”林佳兰心情不好,朝侍女冷喝一声。

小桃不敢吱声了。

马车窄小,加上正值大夏天的天气,林佳兰又生着气,更加感到空间狭小,闷热得她想打人。

为了见楚祯,她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做了一身新衣,没想到,楚祯看都不看她。

那身衣衫泡了水,浪费掉不说,楚祯也没有上钩,真是白忙一场了。

不不不——

她一定要坐上宽敞的马车,出门要带四个侍女,而且,侍女得挑能说会道的,像小桃这样呆木的丫头,她是绝对不会要的。

但是,前提是她得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有高贵的身份,买最漂亮的马车,花高价钱买厉害的侍女。

一定要将郁娇,将景蓁等人踩在脚下!

怀着不甘的心情,林佳兰失败而归。

马车是租的,到了巷子里,因为不好绕出来,车夫拒绝进入巷子里,让林佳兰提前下车,步行走回家。

林佳兰气得差点跳脚,“我再给你三十文钱,送我到前面的宅子门口。”

“不行,那巷子太窄,一百文也不去。”车夫冷傲说道。

“小姐,有户人家在砌院墙,堆了一堆砖头在巷子里,巷子比以前更窄了,马车真的进不去。”小桃说道,“咱们走路好了,并没有多远的路呢。”

“要你多嘴!”林佳兰气哼哼地走下了马车。

这可不是走多远的问题,马车在宅子门口下车,邻居们以为是她家的马车。她现在走着回去,显然,是家中没有马车了。

这不是告诉邻居们,她家寒酸着,连马车也备不起么?

林佳兰要面子,小桃不懂。

小桃付了车钱,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主仆二人走了半里多路,才走到林家二房租的宅子门前。

林佳兰心情不好,伸手砰砰砰地砸起门来,“开门,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林佳兰骂骂咧咧地走进去了,“死婆子,聋了吗?”

婆子年纪大,又老实,一声不敢吱声,等林佳兰进了院门,很快关了门。

而这时,隔壁一家宅子的院门,却轻轻地打开了。

一个年轻妇人,站在院子的门口,探头往林家那边看。

“林佳兰?原来,她住这儿啊。”年轻妇人勾唇一笑,对身旁一个年老的妇人说道,“好吧,一口价,二百两,你这小宅我要了。”

“好嘞,小娘子,一会儿咱将房契地契转给你,一手银子,一手房子。”

“好说,好说。”百灵微微一笑。

裴元志出事后,百灵卷了银钱,悄悄地逃了。

本来呢,这处小宅子,开价二百两,她嫌贵,但发现林家二房的人住在这宅子的隔壁,她就不嫌贵了。

老天真是开眼,让林佳兰跟她做了邻居。

林佳兰曾想杀她,她要以牙还牙!

郁娇说得对,让仇人慢慢的死,是最好的报仇方法。

她现在有钱,又不再是林家二房的丫头,林家二房的人,干涉不了她。

只要她寻个稍稍有地位的人做个妾室,就能将林佳兰一家子,碾进尘埃里。

百灵想象着林佳兰的下场,唇角浮起得意的冷笑。

……

林佳兰进了院子,马上问着婆子,“夫人呢?”

“回小姐,在她卧房呢。”

林佳兰抿着唇,往林二夫人的卧房走来。

因为家中的铺子,田产,被郁娇使计,全收归到长房里去了,二房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家里人又多,一个个又全都不做活,只靠昭阳公主的施舍过日子。

因此,林家二房的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不得已,只得买窄小的宅院住着。

这所二进门的宅子,前院东厢房住林二老爷,林二老夫人,西厢房住林世安夫妇。

五个女儿,两个姨娘住后堂。

小桃和婆子分别住主子的屋里,随时听差。

十几个人挤在一所小宅院里,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随时都能看到人,林佳兰越发心情不好。

这不是她想过的日子。

林二夫人正在午休,还没有起床。

她是被大女儿吵醒的。

“佳兰,你越发没有规矩了,娘在午睡,你没看到吗?”林二夫人的好觉被吵醒,只得坐起来,冷着脸呵斥林佳兰。

林佳兰没让小桃跟进来,她关了门,冷冷说道,“娘还有心情好睡?女儿的下半辈子一点着落都没有,娘就不担心?”

林二夫人一边穿着衣,一边说道,“你不是说,自己有主意吗?叫娘不必管,怎么又说娘不管你?”

这个女儿胆子也大,主意也多,她就算想管,女儿也不听。

林二夫人想到女儿的一个个胆大的主意,常常吓得睡不好。

林佳兰在屋中的椅上坐下来,气哼哼说道,“别提了,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小贱人,坏了我的好事。”

林二夫人已穿好衣衫,正拿着梳子梳头,听到林佳兰说计划失败了,马上回头看向林佳兰,“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十拿九稳的吗?是什么人坏的事?”

林佳兰冷冷说道,“不认识,穿得挺华丽的,像是哪个高门的小姐,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

“瑞世子是什么态度?”林二夫人问道,陌生的高门小姐,她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瑞王世子对女儿的看法。

“计划都失败了,还能有好的态度?”林佳兰想到楚祯的无情,气得想打人,想打死景蓁。

同样是救了落水的楚祯,为什么楚祯追着病得半死的景蓁跑,却不理她?

她长得哪里不如景蓁了?

景蓁明明是个假小子,说话大声大气的,一点都不温柔,楚祯怎么就喜欢呢?

林佳兰想不明白。

“对你不理不睬?”林二夫人问。

“是,看都不看呢,就走了。”林佳兰既生气,又伤心,更多的是不甘心。

林二夫人挽好了头发,站起身,朝林佳兰走来。

“你也别灰心,只要那瑞王世子没有娶妻,你的机会会一直有。不,就算他娶妻了,你也有机会。”

“……”

“做不了正妻,做妾室,也是可行的。瑞王世子,可比裴元志的身份,高贵不少倍。”

“……”

“裴元志是假皇子,他可是正经皇室弟子,又是瑞王的独子。家里妻妾全无,你的机会很大。”

“把他惹生气了,哪里还有机会?”林佳兰坐着生闷气。

她要是再遇到那个管闲事的青衣小贱人,绝对饶不了她!

林二夫人这时说道,“娘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太师府的一个管事,带着仆人在采买寿面。”

林佳兰的目光,飞快扫向林二夫人,眸光顿时一亮,“娘,女儿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了,是太师夫人要过大寿了,对吧?”

一个多月前,她还在聚贤书院的时候,太师夫人的孙女李馨在聚贤书院广请同窗去赴宴,连郁娇和景蓁都请了,独独不请她,她生了好久的气。

林二夫人笑了笑,说道,“对,没错,太师夫人是当今皇后的生母。她过大寿,太子必然前往。这样一来,其他的皇子和王世子们,也必然会前往。你去那里会见瑞王世子,也是一样的。”

林佳兰想到,又有一个机会等着她,心中也不烦躁了。

她得意一笑,“娘,这一次,女儿一定会把握好机会。”

林二夫人又笑道,“女儿,还有一件事情,娘起提醒你一下。”

林佳兰眨眨眼,“娘,你想说什么?”

“那郁丞相的平妻锦夫人,是如何上位的,你可知道?”林二夫人笑得意有所指。

林佳兰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京中谁不知道?她跟郁丞相在长宁郡主大婚的当晚圆房了,长宁郡主大度,一抬小轿将锦夫人抬进了府里呗。”

林二夫人看着林佳兰,只笑笑,不说话。

林佳兰的眸光,又亮了几分,“娘,你的意思是……,要女儿……”

她的心中,开始乱跳起来。

“不然呢?”林二夫人的笑容冷了下来,“你的肚子都藏不住了,你还能拖下去?要办事,就得办狠办快!别小打小闹的,起不了作用。”

“可这宴会上……”林佳兰咬了咬唇,眉眼间浮着紧张,她本想着,使上一计,让楚祯和她欢好,这到了宴会上……

林佳兰有些胆怯了。

林二夫人冷笑,“按着你的小法子,那瑞世子来个不认帐呢?瑞王妃为人奸滑,你的小主意,能骗过她?所以,行事要大胆,堵得旁人哑口无言,才是上策!”

林佳兰想了想,觉得自己母样的法子对。

老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她心中佩服着自己的母亲。

林佳兰点了点头,扬唇微笑,“好,女儿依娘的主意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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