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志的笑意依旧温和如春风。
景蓁没有看他的脸,而是低下头来,捏着块帕子轻轻地绞着。
要是往常,裴元志这般待她,早让她心神不宁,脸颊发烫了。
但是今天,她的心头,升不起半丝儿的喜悦之情来。
这个人,太两面了,太阴险了。
不过呢,为了不让裴元志起疑心,景蓁仍是装着一副娇羞的样子,微微一笑。
“我吃过了,我看到你的马车,便知道你来了,就向店小二打听了你的住处。元志哥哥,你不会怪我贸然来访吧?”景蓁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裴元志伸过手,将她的一只手握住,笑道,“怎么会呢?你来看我,我高兴还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
景蓁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又怕忽然间对裴元志疏离起来,会引得他起疑,只得生生忍着。
她忍着怒火,微微一笑,“哦,对了,郁娇就住在我的隔壁,你要不要见见她?这里远离京城,你跟她好好说说话,解释一番,她应该会原谅你的。”
“还是蓁儿体谅我。”裴元志站起身来,朝她走近两步,想伸手想将她揽进怀里。
景蓁身子僵了僵,推开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坐了半天的马车,身子上又是汗水又是尘土的,一股怪味呢。元志哥哥快离我远些,我快要无地自容了。”
她背着身子,面对他。
裴元志也只是做个样子,见她不好意思转过身去,便缩了手去,笑道,“好好好,依你了。”又道,“我的确想跟郁娇道歉,你想法子,约她出来。”
景蓁眸光一缩,转身过来看他,“那,到哪儿见面呢?我也希望你们之间的误会解开。”
裴元志眯起眼眸,装着想了一想的样子,道,“镇上有家茶楼,叫做‘四季香’,看着还算干净清幽,你将她约出来到那儿见面吧?嗯,我去订一间二楼的雅间。”
“茶楼啊——”景蓁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同她说说。”
景蓁站起身来往外走。
“等等,蓁儿。”裴元志又喊住了她。
景蓁回头,“元志哥哥还有事情吗?”
裴元志微蹙眉头,“她对我还有成见,你千万不要说是我约的她。”
景蓁的唇角微微地牵了牵,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等到景蓁离开后,裴元志眸光微缩,冷冷一笑,转身更衣去了。
……
郁娇坐在自己的客房里等着灰宝。
没过多久,灰宝回来了,小家伙跳到她的面前,吱吱唔唔学着裴元志和景蓁的对话。
郁娇眯了下眼,景蓁答应裴元志,约她?
正想着事情。
霜月和桃枝端着饭菜来了,两人前脚进门,景蓁后脚也来了。
自从昨天从桃花湖畔离开,景蓁的性情就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整张脸总是挂笑容,而是变得笑容勉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郁娇看见她进来,笑着站起身来,朝景蓁走去,“蓁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我们一起饭吧。”
景蓁微笑点头,“好。”
不过,让郁娇意外的是,一直到两人吃好了午饭,景蓁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去茶馆赴约一事。
“我回去午休了,娇娇也你睡会儿吧,坐了半天车,也怪累的。”景蓁漱好口后,笑着对郁娇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蓁儿。”郁娇却忽然喊住了她,“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么?”
景蓁回头眨眨眼,“没……没有哇,我们坐在马车里,不是说了一路话吗?你不累?还要拉着我说话?”她笑着伸手点点郁娇的额头,“我回去睡觉了,你别敲门吵我啊。”
“蓁儿,你刚才去见裴元志了,对不对?”郁娇忽然开口,目光紧紧盯着景蓁。
景蓁的脚步顿时一僵。
郁娇走到她的面前来,望进她的双眼,“桃枝和霜月是我的心腹侍女,我的事情,她们都知道,你不必避讳,说吧,你刚才是不是去见裴元志了?”
景蓁涩然一笑,“娇娇,我本想瞒着你,我自己去应付他,但是,还是被猜中了。”
“他那个人十分的狡猾,你打算怎么应付他?”郁娇眯起双眼。
景蓁望着郁娇,“我装着你的样子前去,然后……”她心中早有了主意。
“什么?”郁娇音量拔高,惊愕地看着她,“你疯了?你代我去?你这不是找死吗?你斗得过他吗?他会武,人又狡猾!”
“他是个大骗子,我当然想亲自教训他!”景蓁怒道,“我比你大,当然是我去,怎么能真让你去?”
景蓁朝郁娇摆摆手,转身往外走,“我走了。”
“蓁儿!”郁娇拉着她,“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你不可以贸然行动,万一着了他的暗算,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郁娇。”景蓁叹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景蓁想到自己的愚蠢,叹了叹,“我不想将你卷进去,这是我自己的事。”
郁娇拉着她的胳膊,“这是我的事!蓁儿!”她道,“我在义父坟前发过誓,我这辈子,会跟裴家不死不休!他是我的仇人!”
景蓁惊讶得睁大双眼,“你?娇娇?你有什么办法斗过裴元志?”
“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你先别走。”郁娇将景蓁拉回屋里的桌边坐下,又叫桃枝找纸笔来,“我们来商议个对策。”
她要去丰台县,可这个裴元志却一路跟着,这样一来,她还怎么查林世安?
而且,楚誉也去了丰台县查林世安,裴元志一去,以他的机警,一定会察觉出楚誉的行踪来,楚誉就没法办事。
她得想法子,让裴元志在这里栽个跟头,拖住他的脚步。
景蓁被郁娇拽回屋里,不得已,只好听郁娇的吩咐。
虽说她比郁娇长了两岁,可有时候,她觉得反而是郁娇长她两岁一样。
郁娇根本不像个十三岁多的小姑娘,倒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桃枝很快就取来了纸笔。
“这是‘四季香’茶楼,我们这么做……”郁娇在纸上写写划划,然后,对几人分工,“明白了吗?蓁儿?”又朝桃枝和霜月问道,“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桃枝和霜月,早已见识过郁娇的胆识,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打起人来,眼皮从来都不会撩一下,何况,只是区区一个教训?
两个侍女一齐点头,“是,明白了。”
反而是景蓁一脸的担忧,“娇娇,你真的要亲自去?万一……”景蓁心头一慌,死劲摇摇头,“不行,不行不行,太冒险了。”
心中同时在诧异着,郁娇怎么如此的熟悉这里的环境?连那茶馆里有几间屋子,她都了如指掌。
也难怪不怕裴元志了,还敢反算计一把,原来是心有成竹。
景蓁心中佩服着郁娇,也鄙视着自己。
当初郁娇提醒她,裴元志是个虚伪的人,她还不相信。
事实证明,郁娇是对的,她比不了郁娇。
“就这么定了,蓁儿,做起事来,别犹犹豫豫的,别怕,要是让裴元志发现了异样,我们白忙了。而且,这是个大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下次要算计他,就难了。”郁娇抓着景蓁的胳膊,“你去准备去吧,我也要忙了。我们一个时辰后在‘四季香’茶楼里碰面。”
景蓁还在犹豫,郁娇已将她推到了门外。
她想了想,万一裴元志使了坏心,她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谁叫他骗她来着?
这么一想,景蓁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准备去了。
景蓁离开后,郁娇又对霜月道,“去吧,按着我说的去做,务必,弄个最丑的来。”
霜月还没有开口,桃枝眨眨眼抢先问道,“小姐,弄个丑的,那个裴元志要是厌恶了调头就走了呢?那咱们一样白忙了啊。”
霜月却咧嘴一笑,“桃枝你懂什么呀?小姐说的当然对了,就那裴元志的德行,凭什么给他最好看的?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当然是给心地好的人看的,他那样的人,只配丑人。”
桃枝想了想,笑道,“有理有理。”
郁娇朝霜月挥挥手,“快去,时间有限呢,早去早回。”
霜月笑呵呵点头,“是,小姐放心吧,不就是找个人么?美女不好找,丑女满街都是。”
“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呀。”桃枝翻着白眼。
“嗤,敢小瞧我。”霜月接过郁娇递来的银子,乐呵呵离去,找人去了。
寻人,这不是难事。
郁娇告诉他,这处小镇上,有家青楼,要她去寻个长得丑的青楼女子,而且,不光丑,还要嘴巴利害的人。
青楼的女子,十个有九个嘴巴利害,因为,她们做的就是卖笑的生意。
霜月按着郁娇画的图纸,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青楼。
大约这处集镇离着京城近,时有达官贵人打此经过,镇子虽不大,但青楼却建得并不比京城的规模小。
三层木楼,装饰得十分的华丽。
大门宽敞,站在门口迎客的几个姑娘和几个小厮,穿得都相当华丽,可见,楼里生意很好。
霜月走了过去。
起初呢,小厮和姑娘们都不让她进去,一个个傲慢地拦着她。
霜月不爱打扮,穿得朴素,长得皮肤微黑,走路的样子,跟个男子一样,这几个小厮们,哪里会瞧得起她?
“我给我家公子寻个姑娘陪他?给不给进?”霜月丢了块银子,给一个看着像管事的仆人,冷冷说道。
有银子好说话,别说不要人,进去玩玩也是足够了。
管事仆人马上露了个笑脸,“姑娘请,姑娘请。”又忙着叫过一个伙计,“将姑娘请进去见妈妈。”
霜月撇撇唇,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青楼。
青楼老鸨听了霜月的来意,顿时拉长了脸,不耐烦地说道,“请姑娘外出,可是要加价的。”
霜月笑了笑,“知道,我给银子就是了,我不要美的,妈妈找个最丑的就行了。”
老鸨一时惊讶了。
最丑的?那可好说话。
这楼里,就有个最丑的呢,因为太丑,没人愿意要她,一直在厨房里洗菜做杂事。
“最丑的呀,有有有。”老鸨欢欢喜喜地叫人去传最丑的姑娘去了。
只是不巧的是,仆人前来回话,“妈妈,喜妞病了,拉肚子呢,都在床上躺半天了。”
老鸨看着霜月给的五十两银子,好一阵不甘心。
喜妞病了,这五十两银子,不是没了?“给她再灌一副药进去。”
霜月这时不想等了,再说了,拉肚子了,哪里是一副药就能好的?
“有男的没?找个男替代吧,让男的穿着喜妞的衣衫,不就行了?我还等着用人呢,不等你的喜妞了。”霜月开始催捉。
老鸨一愣,要个男的冒充姑娘?
“这……,行吗?”老鸨将信将疑,“这可是你说的啊,出事了我可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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