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过来人,她明白男人得不到满足时,会恨得杀人。
可敲门的,明明是锦夫人的丫头,不是她。
她可不想被冤枉着,替人背黑锅。
“父亲,二娘,刚才敲门的不是我,是二娘的丫头敲的门。”郁娇看着二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里哪有丫头,不是只有你一人吗?”锦夫人往四周看了看,只有一个郁娇站在里屋的门口。
“丫头走出去了。”郁娇道。
“老爷,看看,看看,这孩子又开始说慌话了。上回,她在外头编排府里的闲话,给府里抹黑,也是拒不承认。现在明明是她敲门了,她也不承认。”锦夫人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唉,都是妾身疏于管教啊,她一点礼数也不懂。”
“我没有说慌,刚才是丫头菊香敲的门。”郁娇看了眼锦夫人,对郁文才说道。
“郁娇,你错了就错了,为什么要撒谎呢?敲了门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说个实话,认个错就好了。长辈们会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可你一直这样同你父亲狡辩,不是让你父亲更伤心更生气吗?这可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啊。大家闺秀们,可不兴说慌。”锦夫人苦口婆心的对郁娇说道。
“我没有敲门,更没有说慌,为什么要认错?”郁娇拒不承认,“父亲和二娘,不如将菊香叫来问话,一问便知道情况,为何只问郁娇?”
郁文才身为一家之长,又是一朝首辅,在屋中同女人亲热,被人打断了,当然不能像市井小民那般,跳起脚来打人骂人。但他可以摆着威严的脸,不说话,无形中给人压力,让人害怕。
锦夫人看到郁文才阴沉着的脸,和恨不得将郁娇暴打一顿的眼神,唇角悄悄勾了抹冷笑。
她朝门外喊着,“菊香!”
一个穿竹青色衣衫的瘦高个儿丫头走了进来,先朝郁文才和锦夫人福了一福,才看向锦夫人,“锦夫人叫奴婢何事?”
“刚才是你敲门吗?”锦夫人问道。
菊香扑通一声跪下了,死劲摇摇头,“锦夫人,老爷,奴婢只是二等丫头,只在外间当差,怎么可能会敲里屋的门?奴婢也不敢啊?”
郁文才的目光,如冰刀一样,“刷”地扫向郁娇。
“郁娇,菊香说没有敲门,那就是你了。”锦夫人道,“快跟老爷认个错吧,老爷不会罚你的。主动承认错误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锦夫人嘴唇紧抿着,郁娇却能从那唇角处,看到锦夫人隐忍着的得意。
郁娇迎上锦夫人的目光,心中冷笑,若是她不认错,没准,她又被关祠堂了。
那她还怎么查林家的事情?
更何况,菊香是锦夫人的人,这里所有人都是锦夫人的人,她在锦夫人的园子里,她一个人说没有做,谁相信?
锦夫人使了好一出毒计!故意派人将她叫来,使得她被郁文才厌恶着。
“父亲,女儿错了。”郁娇低下头,说道。她只说错了,不说原因。可以说是顶撞长辈之错,不会承认敲门之错。
“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郁文才沉声说道,“你这么大了,做事总是冒冒失失的,在家里闹出点事情,大家都看在你还小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可是到了外头,外人才不管你多大多小,只会说,郁家管家不严,一个闺门小姐,没个小姐的样子,将来,怎么找婆家?谁家会喜欢?”
“是,女儿知道。”郁娇低头,应道。而她心中则讽笑着,多么冠冕堂皇的教训。
锦夫人,且让你得意一时!
“锦娘,你马上安排下去,找个懂礼数的嬷嬷,好好地教教她。”郁文才道,这回是跟锦夫人说的。
锦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正好可以找机会,狠狠地收拾郁娇,“是,老爷,妾身也是这么想的,才叫了她来说这件事情。”
郁文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背剪着手抬步往外走去,目光半丝儿也没有瞥向郁娇。
郁娇站到一旁相送。
等郁文才走到正屋门口那儿时,郁娇眯了下眼,忽然开口说道,“父亲,女儿有个小小的请求,望父亲答应。”
她看了眼正从地上爬起来的菊香,眼神冷厉。
郁文才停了脚步,转身来看向郁娇。
“何事?”他冷冷开口,眼神很不耐烦。
虽然,他十分的不喜欢这个女儿,但是,在有仆人在场的情况下,他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诚如锦娘说的那样,当面跟一个女儿为仇,传出去,未免让人笑话。
郁娇的唇角弯了一弯,说道,“父亲,女儿住的地方,园中小路未铺地砖。昨夜又下了小雨,女儿从园中走过,总是沾一脚的湿泥。看,女儿来二娘的屋子,就将这地板踩脏了。”说着,她不好意思地,伸手一指里屋门前的两双湿混脚印,她的,和丫头菊香的,“父亲能不能派个仆人,将那园中小路铺上地砖?”
听到郁娇说嫌弃园子的路不好,起先,郁文才并没去理会。他才懒得管郁娇的死活。正当他想说,让锦夫人去处理时,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了那两对脚印上。
旋即,郁文才的眼神缩了一下,脸色马上就变了。
他冷冷看了一眼锦夫人,又将目光盯向一旁站着的菊香,眼神冷得恨不得将菊香打死。
菊香吓得打了个冷颤。
锦夫人见郁文才看向她的眼神忽然变冷了,心中想不出所以然来,不禁七上八下的。
“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跟为父禀报。”郁文才道,“锦娘找人去铺一下地砖。”
锦夫人讶然,郁文才不是嫌弃郁娇的吗?怎么还会关心她园子的路好不好走?
“是,老爷,妾身马上找人去铺路。”锦夫人道,在郁文才跟前,她一向贤惠顺从。
郁文才又朝菊香怒道,“四小姐园中的路不好走,为什么不禀报?”
菊香吓得赶紧跪倒在地,“老爷,奴婢错了,奴婢大意了。”
郁文才喝道,“来人,将这丫头拖下去,杖责十板子,罚没这个月的月银钱。”
候在门外听差的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郁文才为何忽然发怒,要打人。
因为锦夫人得宠,思华园的仆人走出去,比主子的身份低不了多少。郁文才也从不打骂她们,今天为何打了菊香?
仆人们,一个个的吓得大气不敢出。
两个粗使婆子快步走了进来,将吓得瑟瑟发抖,一脸懵状的菊香拖了出去。
锦夫人也是一头的雾水,她园中的仆人,都是她精心调教起来的,个个忠心。将来,她还得用她们,便朝郁文才柔声说道,“老爷,菊香一向忠心,今天只是一时疏忽……”
郁文才打断她的话,冷冷说道,“就因为她一向忠心,老夫才没有下令打死她,只让人打她十板子,罚点月钱,让她长点记性,下回不准犯错!”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朝园子一角施刑的两个婆子说道,“给老夫狠狠的打,让她长点记性!”
“是,老爷。”婆子们应道。
郁文才真发火了,思华园的仆人和锦夫人,无人再敢吱声。
很快,园子的一角,响起板子打肉的噼啪声,和菊香的惨叫声。
十板子不多,但菊香是思华园的二等丫头,平时只负责跑跑腿拿个东西,或是传下话找个人,再便是为锦夫人做点针线活,几时吃过苦?
打得她惨叫连连,十板子打完,她已经快奄奄一息了,裙子后面,全是血渍。
围观的仆人们,吓得个个白了脸。
郁文才转了个身,往园子外走,发现郁娇在给他送行,又说道,“不必送了,回自己园子去,等教养嬷嬷到,好好学规矩!”
“是,父亲。”郁娇福身应道。
郁文才没再理任何人,冷着脸,大步走出了思华园。
郁娇又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锦夫人,微微点头,浅笑道,“二娘,父亲让郁娇回园子里,郁娇先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锦夫人,今天是你自找的!
锦夫人盯着她的身影,恨得牙痒痒的,这个郁娇,究竟是使了什么妖术,仅凭一句话,就让郁文才变了脸色?
郁文才本来厌恶着郁娇,怎么会改成了厌恶她?还打了她园中的丫头?
这不是当面给郁娇脸吗?
她没理郁娇,恨恨地转身进了正屋,生闷气去了。
郁娇的确是长了脸。
郁娇从园中走过,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若说上回,老夫人打了郁人杰,是因为郁娇的口才好,说得众人无法辩驳。而郁人杰又本身有错在身。
可今天,思华园的人,只是汇报情况不及时,就被打了,可见,郁文才并不厌恶郁娇。
仆人们这么想,又怎会不敬畏郁娇呢?
柳叶站在园子的门口,一直等着郁娇出来,没有得到允许,她不能进去,不过,她听得到里头的声音。
见她家小姐一脸笑容的往园子门这儿走来,便疑惑着问道,“小姐,老爷为何打了这里的丫头?”
“有人自己找骂找打,我有什么办法?”她摊手一笑。
柳叶听不明白,但不影响她高兴,她小声道,“小姐,奴婢看见锦夫人气歪了嘴呢,哈哈哈——,锦夫人的丫头被打了,只怕以后,没人替她跑腿办事了。”
说着无意,但听着有心。
郁娇眸光微亮,机会真是太好了。
在这郁府里,她的身边,只有桃枝和柳叶两个丫头。
她们三人没有得到允许,根本出不了府。
昨晚,锦夫人派给她的两个大个子丫头,只是来监视她的,不可能给她办事,那么,她何不收买一个呢?
锦夫人做坏人,她何不做好人呢?
那个菊香,正好借此机会,收做自己人。
……
思华园中,锦夫人气歪歪地坐在外间的椅上,对高嬷嬷道,“你说说看,老爷为什么发火罚了菊香?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刚才,高嬷嬷站在外面的廊檐下,她不知道屋中的情况,便问道,“夫人,依老奴看,老爷是听了四小姐提起园中路不好走,才罚了菊香。是不是怪夫人,怠慢了四小姐?老爷跟夫人情深意重,不好直接罚夫人,找了借口罚菊香,杀鸡儆猴?”
锦夫人摆手,“不可能,老爷还没有宠那个小贱人宠到这个地步,绝对不是。再想想看。”
高嬷嬷眯了下小三角眼,没一会儿,她的目光往里屋门那儿看去,“夫人,老爷刚才听到四小姐提起了脚印一事,老爷才发火打了菊香。这脚印有什么古怪?”
锦夫人正在气头上,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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