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的表情相当真实，如果那些确实不是我亲身经历的，我都要相信他的话了。
我冷冷一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在我叙述的过程中，白烈始终在安静地听着，直到我说完，他才再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不是我。我在最初闯进云梦庄引你出来的时候，就被秦若惜打伤了。我第二次见到你，是在你抓七枝草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经白烈这么一提醒，我也记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来，的确是挺奇怪的。但……
“这里只有你一只狐狸，如果骗我跳崖的狐狸不是你，那又是谁？”
白烈沉默了半天，起身带着我往石室里面走。他的确受伤挺严重，一路走来，脚步都挺虚浮。
我们穿过最初的石室之后，来到另一间看上去像是卧室的房间，白烈伸手在床头的一盏煤油灯上一按，那灯连着底座一起被压进了石头雕成的床头柜。接着一声巨响，床对面的石墙突然掉下去一块，露出一个秘道。
秘道口两边都点了火把，台阶一直向下延伸，看不到尽头，只隐隐约约感觉这条密道很深。
白烈咳嗽了一声，在入口处拿了一个火把，走进秘道。我也拿了另一边的火把，跟在他身后。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深入地底，我们脚下才陡地一平，不再往下了。
就着火把时明时暗的火光，我看到墙头结着薄薄的一层冰，就连头上石壁沁出来的水，也在离开石壁后迅速凝结，变成冰珠砸在头上。
当然，最直观的感觉是冷。就好像大冬天里，只穿了一件衬衣。
我不由得瞥了白烈一眼，特眼馋他那身狐裘。要是经常出入这里，没有那层皮毛，真的得冻死。
白烈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咳嗽着，一声比一声剧烈。显然，这里的寒冷对他也有影响。但他并没有因此迟疑，反倒越走越快。
很快，我们穿过了石道，进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石室当中。
这石室，四周堆放着一米见方的冰块，俨然一面面冰墙，那些寒气，就是从这些冰墙里散发出来的。
白烈没看那些冰墙，带着我笔直走到摆在石室正中央的一个冰棺前，说：“你看到的那只狐狸，是她。”
我走过去一看，恼了。躺在棺材里的，分明是一具狐尸。他这是什么意思？戏弄我？
“白洞主，你的意思是说这只狐狸的魂魄在耍我？”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里面的意思，那就要看怎么理解了。
白烈仿佛没听出我话里的讽刺，居然点了点头，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他这是打算戏耍我到底？
我甩手，转身。就算我的性格比较内向，那也绝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戏耍。
白烈没理会我，依然温柔地盯着冰棺里的狐尸。
“这就是若惜。”
我正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回头惊愕地望着白烈。这是秦若惜？这怎么能是秦若惜？
“你不信？”白烈裂嘴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和悲哀。
“那是一千多年前。一千多年前……”白烈望着秦若惜的眼睛渐渐没有了焦距，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千年前的风景。
这一次，换我静静地听白烈的故事了。
那一边的世界，叫做灵冥界，是一个集合了人、妖、鬼的世界。
人生活的区域，被称为灵界；妖生活的区域，叫做妖界；而万灵死后所回归的世界，被称为鬼界。
由于人类捕捉妖和鬼，迫使其跟人类签定了一个不可逆转的主从契约。这个契约在人类死亡的时候，会使鬼类御灵魂飞魄散，妖类御灵随之死亡，从而导致妖和鬼这两界对人类恨之入骨。凡是进入妖界和鬼界的人，一定会立刻被消灭，而进入人界的妖和鬼，则会被人类抓来做御灵。
一千多年前，白烈和秦若惜都是妖界狐族的八级大妖，受万妖崇拜，万狐景仰，本来是绝对不会被人类捕捉，也绝对不会轻易进入灵界的强大妖怪，但在一次与狼妖一族的大战中两妖均受了重伤，不得不利用狐族的幻术，幻化成幼妖，躲在幼妖当中。
没想到不伤及幼妖的两族大战里，竟然出现了另一个种族的大妖，将白烈和秦若惜抓到了灵界与妖界的交界处。也就是那个时候，白烈才知道妖族当中，竟然有妖跟人类勾结，拐卖幼妖。
不过那只妖很不走运，抓到了白烈和秦若惜，所以白烈和秦若惜刚恢复得差不多，立刻出手，对付那只大妖。只是两人已经受伤，只能跟那只大妖打成平手，而且继续下去，对他们的伤势很不利。
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白衣人，灭杀了那只大妖，并且放他们回去，秦若惜感激之下，竟然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自愿做了那人的御灵，跟着那人回了家。
白烈仗着自己八级大妖的强大和妖族幻术的神奇，跟着秦若惜到了那个男人家里。那个男人也没有食言，果然娶了秦若惜。但就在白烈准备放心离开的时候，新房里传来了秦若惜的惨叫。
白烈赶去的时候，只看到秦若惜倒在血泊里，男人手里则拿着秦若惜的妖晶。
白烈愤怒的扑了过去，但是他刚扑到秦若惜的狐尸附近，秦若惜身下立刻出现了一个法阵，将他连同秦若惜的狐尸一起传送到了这个封印当中。
一年以后，他在这个封印当中见到了封印在木头人当中的秦若惜的灵魂。
从那天开始，怎么带着秦若惜的灵魂从这里出去，就成为了他这一千多年来唯一的课题。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秦若惜开始憎恨天下所有的男人，不断地捕杀无意中进入这里的男人。就连他，都不能幻化成男人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鬼龙，八级大妖是多大的妖？”
“我死之前，是九级颠峰大妖，只差一步踏入妖神境界。不过到我这个程度的妖，在整个妖界都是曲指可数，所以八级大妖，已经是相当大的妖了。用年数来算的话，至少是活了八千年以上的妖。你听说过白蛇传没有？那只蛇，才只有一千年道行，算是一级小妖。”
我头皮发麻。算上在封印里的这一千年，白烈已经活了九千多年，比人类历史还长。最重要的是传说中的白蛇，竟然只是一个一级小妖。这白烈，到底有多强？那个灭杀了秦若惜的白衣人，又有多强？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柯梦南的影像。
“那个白衣人叫什么？”越想，我越觉得柯梦南很可疑。
一千多年前的人啊，活到现在，这还是人吗？
白烈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我无语地瞪着他。他竟然连他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如果我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得出他。只是……人类活不了那么长时间，只怕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如若还在，那他现在，就必然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顶级强者了。”
我沉着眉，仔细地将白烈的故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似乎说不通。
突然，我想到了。
“你说你是八级大妖，但是不久之前被秦若惜打伤了？”
鬼龙说它现在的力量不及当初的百分之五，即是说妖化成鬼后，虽然厉害，但是却不如生前强大，所以秦若惜现在应该没有白烈厉害才对。
白烈错愕地望着我。
“对啊。”
“不对。秦若惜应该没有当初那么强大，因为……”
我正打算将我推算出的理由说出来，鬼龙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我皱眉，问：“你笑什么？”
“白烈是八级大妖没错。不，准确来说，他现在是只差一步就步入九级大妖。秦若惜是只剩下了鬼魂的妖也没错，理论上她的确应该不如当初厉害，但你忘了那些木头人的特殊之处？进入那些木头人的鬼魂不过是一般的鬼魂，但却将你逼得到处乱蹿，所以那个木头人，不是一般的傀儡。现在的秦若惜确实比白烈厉害。”鬼龙得意地给出结论。
我目瞪口呆，我怎么把木头人这茬给忘了？
等等，若是秦若惜不低于九级，那现在鬼龙是什么等级？
“鬼龙，你现在是几级妖？”
鬼龙叹了一口气：“大概九级初期。”
九级？我再度惊呆。
“我插，你不是说你现在的力量不到当初的百分之五？”这个等级到底是怎么算的？
“一百倍。”
“呃？”我不理解它的话。
“每一个等级的下一级，都是前面这个等级的一百倍。也就是说我之前只剩下百分之一的力量时，只比颠峰时期跌落了一个等级。”
“那龙灵诀？”我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体内的灵力，每增强一百倍，就意味着龙灵诀增进了一诀。少年，越到后面越难，你就慢慢练吧。”鬼龙似乎很高兴看我吃惊，笑得格外愉悦。
我沉了沉脸，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兄弟，你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白烈被我突然的沉默弄晕，诧异地望着我。
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转移话题：“不，没什么。我听张子荐说你有从这个封印里出去的方法？”
被我这么一扯，白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难怪你会来我的洞府，原来是遇到张子荐了。唉，那个男人，本来我可以救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看来张子荐跟白烈的确是接触过。
“他死了。”
“我知道。”
“然后在刚才，魂飞魄散了。”
白烈隐去了所有的表情，沉寂地望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要从这里出去，需要五个普通人类的鲜血去开启这个封印阵眼中的一个大磨盘。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将秦若惜的灵魂从那个木头人的体内弄出来。我虽然无法令她复活，但至少也要带她回归灵冥界，让她进入鬼界。”
原来如此。难怪他要救人，看来也并不是完全的好心。
“好，我跟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