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伴随着林琴的诉说,开始缓缓铺开,林琴的口才很好,在她的诉说下,我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那天傍晚,所有人家早早的就开始做饭烧菜了,有人端了饭菜给大师吃。
却是被大师给拒绝了,他只是静坐在院子的中心。
等到晚饭都吃完,天色也已经差不多黑下来了,昏暗的环境,让人内心不由自主的产生害怕的情绪。
回家之前,林琴最后远远的看了一眼院落中心的大师。
他闭着眼睛,盘坐在八仙桌前,桌子上的一对香烛此刻也被点燃了,此刻偌大的院子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这对香烛。
烛光在院落之中四处飘散,光影忽明忽暗,衬托着大师的表情也有些阴晴不定。
林琴内心很是不安,但终究还是被父母拉回了房子。
哪怕她当时年纪很小,但也已经开始懂事了,起码是知道害怕了,回到家里后,她只感觉自己害怕的心跳跳动的很快,仿佛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时间过得很是缓慢,因为只在四楼的缘故,林琴甚至还能听到院落里,那大师念经文的声音。
那声音忽高忽低,飘忽不定,但听着却是让人很是安心。
她扭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昏暗的夜色之中,父母脸色煞白,他们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外,虽然窗外什么都没有,但他们却依旧死死的看着外面。
原本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父母,此刻却根本没法给她带来任何的安全感,相反,父母的样子,让她的内心更是不安了起来。
好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也让一家人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下来。
不过伴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林琴也没法看到自己父母的脸色了。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根本扛不住,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妈妈,我怕……”
“不要说话。”换做以前,林母肯定会抱着她,安慰她,但这一天,林琴等到的只是母亲严厉的告诫。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顿时眼泪有些委屈的流了下来。
但她也只敢小声的抽泣着……
可还没等她哭多久,忽然一道幽怨,尖锐的女声在院落之中响了起来。
那声音如泣如诉,光是听着,就让人内心毛骨悚然。
“她来了。”林母小声的开口说道,林琴注意到,母亲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甚至,还带着哭腔。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女声唱着歌谣,声音应该是从上空传来的,从一开始模糊不清,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
这首歌林琴知道,是李红生前最爱的歌曲。
几乎每一场家庭舞会,李红都会放这首歌,在悦耳的歌谣之中欢快的笑着,翩翩起舞。
可是原本无比悦耳的歌谣,此刻在林琴听来,却是阴森无比,只是听着,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琴注意到,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跪在地上了,不停的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李红,可不是我们家害得你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放过我们一家人吧。”
“如果你放过我们的话,每年的清明节,我们都会给你磕头烧纸钱的……”
林琴听着父母祈祷的话,莫名的想起了,李红死后的那几天,爸妈经常还拿李红的事情教训自己。
明明之前教训自己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骄傲自得,高人一等的模样。
可是此刻,却是卑微的不停的在地上磕头,企图得到李红的谅解。
“少女的思恋天天在增长,我是一位姑娘怎么对他讲?”
“没有勇气诉说,我尽在彷徨。”
“让我的心上人自己去猜想!”
“让我的心上人自己去猜想!”
歌声还在继续,只是音调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幽怨,甚至林琴能从其中感觉到强烈的怨恨,绝望……
而父母磕头的速度越来越快,口中不停的祈求着李红的原谅。
林琴呆呆的看着窗口,也被这诡谲的一幕给吓坏了。
就在歌声之中,林琴蓦然看到了一道声音,在烛光的照耀下,从窗口经过。
借着微弱的烛光,林琴只能看到那是一道红色的身影,伴随着身影的路过,还有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响起。
林琴吓得张大了嘴巴,她想哭,想大叫,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风声从院落之中刮起,大风席卷着沙尘,在窗户上弄出沙沙声,伴随着李红那诡谲的歌谣,让人的精神紧紧的崩成一条线。
林琴死死的拽紧着拳头,不敢说话。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敲门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孩子他爸,是不是有人敲门。”林母这会儿也有些狐疑的开口询问。
林父没有说话,但林琴却是清晰的听到自己父亲牙齿因为颤抖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显然,父亲已经害怕到极致了。
“是我,开门啊。”
“我组织了一个舞会,大家一起来参加啊。”
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如以前。
换做以前,林琴知道,自己爸妈肯定会欣然答应,然后笑着开门,叮嘱自己早点睡觉。
那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光,爸爸妈妈不在家,自己可以听电台,可以看小人书,整个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爸爸妈妈会出去很久,她经常会在客厅里玩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爸爸妈妈会抱着她回房间里面睡。
可是那种快乐的时光终究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这个声音,带给林琴的,只有恐惧。
哪怕她年纪还小,但她也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那个总是欢声笑语的李红阿姨,已经死了。
既然李红阿姨死了,那么现在在外面敲门的人是谁呢?
敲门声一直在响着,父母此刻死死的捂住林琴的嘴巴,生怕林琴此刻发出什么不应该发出的声音。
这时候,林琴注意到,母亲的手掌心满是汗水,粘乎乎的。
而这时候,敲门声却是戛然而止。
然后林琴看到,一个人趴在自家的窗户前,昏暗的夜色下,林琴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但林琴却清楚的看到了那一双眼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的非常清楚。
那是一双满是血丝,充满了怨毒,绝望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死死的盯着一家三口。
冰冷的声音从窗户上发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在家,开门啊,一起来玩啊!”
那身影就这么一直贴在窗户上,两只手扒拉在玻璃窗上。
林琴看着那身影,和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对视着,那一刻,她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那一双眼睛。
她甚至忘记了害怕,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一双眼睛。
父母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被吓得缩在原地根本不能动弹。
而在这时候,忽然一道声音从隔壁响了起来。
“我和你拼了,天天在这里装神弄鬼,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死了我难道就怕了你了!”
那是一个泼辣的女人的声音,林琴听出来,那声音是隔壁王婶婶的。
王婶婶一直和李红看不对眼,她老觉得李红是在卖弄风骚,平日里没少嚼舌根。
然后,林琴忽然发现那道趴在窗户上的身影居然消失了。
再后来,她看到隔壁王婶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朝着楼梯的方向追了过去。
“误我大事啊!”
“啊啊啊啊啊!”
大师懊悔,愤怒,绝望的吼声此刻也从院落里面响了起来。
忽然,一股眩晕感便是涌上了林琴的大脑,昏昏沉沉间,她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父母叫醒她的,清晨的阳光这时候也从屋外照射进来。
林琴下意识的往楼道的方向看去。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印在窗户上的血手印。
这血手印仿佛在告诉着一家人,昨晚那个趴在窗户上的人影,真实存在着。
林琴注意到父母的脸色都不太好。
“昨晚,王姐好像出去了。”这时候,林母忽然小声的开口说道。
“大师不是说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吗?”林父开口说道。
“不知道啊,昨晚最后我听到大师的惨叫,然后就睡过去了。”林母小声的回答。
“要不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了?”林父试探的询问。
林母点了点头。
林琴也小心翼翼的跟着自己父母一块儿走出了门。
刚走出门,就闻到了很浓郁的血腥味,血腥味还伴随着一股剧烈的臭味。
林琴出门的时候,发现整个院落里,几乎同时,大家都开了门,走了出来。
就好像,大家都是在同一个时间醒过来的一样。
等到了楼道里后,林母朝着下方看了一眼,忽然一声大叫,整个人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响起。
林琴很矮,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注意到,自己父母的表情无比的恐惧,恐惧之中,还带着绝望。
她从屋内搬了一张小凳子,踩在了凳子上,这才能把手扒在栏杆上,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朝着楼下看去。
只是一眼,便是她此后余生都无法忘记的童年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