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道理。”首长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也不知道他在看雪还是在看花,他的儿子没有从政,希望马骏能够有所建树,那是人之常情,只不过陆渐红的话却是触动了他的心思,马骏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在市一级可谓是如鱼得水,但是强推到上嘉之后,便显得有些力有不逮了,毕竟这一层的斗争更激烈更残酷也更不显山露水,在这个方面他的确暴露出了手腕不多的弱点,相比于陆渐红,要欠了些火候,只是陆渐红这一次玩的也太大了,如果没有这次的金融大战,或者涉及面没有那么广,陆渐红的形势会是一片大好,可惜的是,他这次有点不冷静了。
可是这也证明了一点,陆渐红并不是一个无情的政客,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虽然景珊跟他的关系曾经令他震怒,几欲拿下陆渐红,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这何尝又不是陆渐红极度优秀的缘故呢?人在社会,若是无情,即便是拥有了一切,那又有什么意义?
首长沉默着不说话,陆渐红自然也不会吭声,只是他的头微微垂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雪花仍然在飘扬着,舒平站在窗前看着两人如同雪中的雕像一般,心情也是颇为复杂,聪明如他,自然能够猜到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让首长跟陆渐红之间有一个结,这个结靠外力是无法解开的,而今晚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过了今夜,就不会再有这个环境这个心情这个时间去解,这无论对首长还是对陆渐红都是无益的。
半晌,首长才低低地道:“景珊的身体不是太好,有时间你去看看她。”
陆渐红略微有些吃惊,却是没有领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陡然冲出一股怨气来,说话就带了些情绪:“四个月的时间能治得好吗?可不要耽误了婚期。”
首长的脸在夜色中有点泛红,一道凌厉之色在他的眼睛里一闪即隐,却是淡然道:“景珊是不会再去任职了,你觉得谁跟你的老丈人搭班子会比较好呢?”
陆渐红不由怔住,心头的震惊难以言喻,他一直认为跟高兰的关系是个隐秘,想不到却是被首长一语点中,不过在短短的震惊之后,他立即冷静了下来,道:“首长,您都知道了。”
“你认为我很傻吗?”首长一语双关道。
陆渐红无言以对,回头想一想,任老爷子在世之时,高兰就是他的宝贝,再加上其他原因,首长有所怀疑之下的调查自然不会没有结论,不过首长既然早就知道了,陆渐红倒也不必去担心首长发难,综合诸多因素,想来首长也不会来找他的麻烦,只是首长的另一层意思却是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是啊,首长的位置积聚了毕生的智慧,他又怎么会眼睁睁地推动景珊去做她所不愿意的事情呢?
周琦峰曾跟他说过,兼听则明,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更别说是耳朵听到的了。
陆渐红此时重新回味着这句话,是不是周琦峰隐有所指,首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对魏系的力量又要再一次进行重新估量了。
陆渐红继而想到,这一届的常委中以他的层次还没有看到魏系的发言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有以前的力量在干预呢,这个判断很快因为陆渐红想到首长和总理刚刚上任时的艰难而得到了印证,刹那间,陆渐红的后背有冰冷的感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斗争!
首长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在给陆渐红时间去考虑,待陆渐红抬起头来,才发现首长已经到了他的三步开外,折下了一截梅枝,自言自语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堪折枝。”
陆渐红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上行两步,道:“首长,我错了。”
“你没有错,只是没有看清,这不怪你。”首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你说的也没有错,马骏确实有你所说的缺点,他的步伐需要缓上一缓了。海纳百川非一日之功,温水煮蛙当有奇效,轻重缓急更需分清,渐红啊,我一直很看好你的不屈不挠坚韧不拔,为红颜溅血三尺固然热血沸腾,但是也要顾及后退之路,所以这一次,你冲动了。”
陆渐红在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键之处之后,已经体会到在首长位置上的难言之隐,所以反驳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却是撂下一句硬铮铮的话来:“四个月的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情。”
首长笑眯眯地看着陆渐红,忽然道:“重安的森奎书记跟你在一个起跑线上。”
说完这句话,首长已经走到了门前,道:“舒平,我们走。”
陆渐红将他们送到门口,首长扬了扬那截梅枝:“这根梅枝留下来做个纪念。”
这时已经响起了新年的钟声,爆竹大响,绚烂的烟花射入空中,新的一年正式来临了。
陆渐红却是站在雪中良久,从首长的话中已经证实,自己已经成为魏系的对立,而提到的张森奎恐怕就是魏系年轻一代的核心,幸好两人没有在一起搭班子,否则将会是一个激烈的斗争过程,只不过陆渐红在想,当初他因为孟水都事件被调整离开了重安,这才直接导致了张森奎谋上了正位,当初的事情是韩青一手搞出来的,难道,韩系的力量也与魏系联合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首长的处境确实比较麻烦。
陆渐红苦笑了一声,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打上某系的烙印,也一直未能触及核心,那么,首长的派系力量又在哪里呢?他当然不会轻信马骏所说的“三太子”之言,自己或许更多的时候是被当作了冲在最前面的子弹吧?只不过,形势已经由不得自己去左右,子弹就子弹吧,首长说得好,为红颜溅血三尺,只是不知道溅的会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