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结果与祁渊先前说的有着比较大的误差,想来是隔了这几个月的功夫他记岔了。
苏平的注意力也并不在这个巫诚勇的身上。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吴奕辰、赖国洋与潘周利三人身上。
这三人一审被判处死刑,二审——即终审——维持原判,这三人是妥妥的死定了。
那么,三人家属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并将怨恨转移到经办本案的楚寻良身上……
“这种可能性似乎不是没有。”苏平轻声说道。
祁渊张了张嘴,说:“这逻辑……太牵强了吧?根本站不住脚啊。”
“杀人凶手的逻辑,有时候便是如此牵强。”苏平抿抿嘴,轻声说:“这几个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本身性子如何,单单看这桩案子,其实也就大概清楚了。
而……虽然我也不喜欢片面的把所有问题统统都推到教育和父母身上,但也得承认,这类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家庭或者接受过的教育存在极大的问题。
是以这些凶手当中,某一人,乃至三人的家庭,都信奉如此牵强的强盗逻辑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顿了顿,苏平又轻叹口气,接着说道:“小祁,你别忘了,就在前些年共享单车刚出来不就,还特别火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有孩子撬开共享单车锁,偷走了单车骑着玩,结果出意外死亡了,家属向共享单车公司索赔。”
祁渊眼角一抽。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强盗。”苏平抿抿嘴,轻声说:“而这些强盗,说白了便是相对极端的利己主义者罢了。他们的逻辑,都是为利己而服务的,所以他们自己从来都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别人,甚至是世界。”
听到这儿,祁渊轻轻颔首。
柴宁宁缓缓走过来,轻声说:“那为什么不能是甘正飞呢?
他虽然因为年纪尚小,案发时只有十六岁,且本身罪责相对较轻,并未被判处死刑,但听刚刚电话里那同事说的,判的也不轻。
他这么小就进去,基本可以说什么技能都没学会,进去蹲这许多年牢狱,出来就完和社会脱节了。”
苏平看了他一眼。
距离之前那桩产妇自杀案又过了二十来天,柴宁宁的肚子更大了些许,瞧上去明显的多了,她步行与站立的姿态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
但此刻还是正事要紧,因此苏平没说什么,只回答道:“我并没有说排除他。只是可能性相对而言要来个更小一些,因为他毕竟只是被判徒刑,而不是死刑。
别说只是徒刑了,就算是死缓,家属都还有希望,都不太可能铤而走险干出这种事来。
再极端利己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不会选择杀人,顶了天的纠集一帮人去闹事罢了——然后最后很可能因寻衅滋事罪进去跟儿子作伴,一家人整整齐齐。”
祁渊嘴角一抽。
但下一刻,他忽然一拍脑袋:“苏队,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这帮家伙仇恨甚至都能转移到咱们刑警身上,甚至敢实施报复,对楚寻良下手并将他残忍杀害……那这帮作案人会不会同样恨上那三个女孩的家属?”
苏平听了这话,脸色骤变。
受害者有罪论的“市场”本来就相当大,而对于作案人家属,尤其还是奉行“利己主义”的作案人家属而言,这种言论还比寻常人更容易接受的多,甚至可能成为他们的某种寄托。
就连寻常人群当中都有奇葩认为受害者有错,诸如“为什么作案人不枪尖别人就枪尖你”、“为什么他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之类的言论在枪尖案、欺辱事件当中屡见不鲜。
而且还有不少人还觉得这帮奇葩说的非常有道理,就更不要提作案人家属了。
一旦作案人家属是个利己主义者,这话立刻就会取得他们的赞同,并奉为真理。
再进一步,他们甚至会仇视受害者,产生诸如不是你,我谁谁谁怎么会犯罪之类的想法,亦或者,如果不是你生了谁,我谁谁谁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这话说出来操蛋的很啊。”凃仲鑫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可偏偏这帮人把自己都给操了,哦不,给骗了。”柴宁宁翻个白眼,干咳两声说道:“所以,他们很可能会这么想——因为劫持并杀害我们的同事很可能就出于类似的心里,对受害人家属打击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苏平的脸色更加难看,也顾不得再说些什么,第一时间就摸出手机来给荀牧打了电话。
“老荀你听我说你别打岔也别瞎问我讲完你就立刻安排人……”
“不是,老苏,”电话那头,荀牧似乎有些懵,苏平讲的太快了,以至于他压根没听清楚几个字,只好打断说:“你这话烫嘴啊,还是你这张嘴是借来的急着还?出什么事了慌成这样,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苏平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尔后道:“是这样,关于本案我们大概有了个猜测……”
说着,他简明扼要的将情况转告给荀牧。
刚说完,便听荀牧说:“行,知道了,立刻安排人,挂了。”
言罢他便挂断电话。
苏平缓缓收回手机,看向窗外,又轻叹口气,说:“希望能来得及。”
“那个,苏队。”祁渊轻声说道:“会不会有其他可能……”
“当然有,但很小。”苏平打断他,轻声说道:“一年前,那五个……或者说四个扑街仔在这儿害了人,如今三人被判处死刑,他们的家人,很可能就也选择在这儿,将当年主办本案的楚寻良给杀害。
拍视频,上传黑网,并用遥控模型直升机把u盘送到警务办公室,目的除了是挑衅之外,其实也是报复。
这条思路,能解释本案发展至今的,一切的作案人的行为动机,所以可能性相当大,应该就是事实。”
祁渊没回话,只跟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
半晌后,他才轻声说:“头一回觉得,咱们这行竟然如此危险。哪怕是先前被歹徒捅了一刀那回都没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