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常氏倒是对殿下很是关心,一言一行全都以殿下的利益为准,而吕氏则不然,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仿佛没事儿人一般,倒是让我很纳闷。想来殿下一定特别疼她,可是她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春儿的言语之间已经对吕氏有了看法,其实也难免,无论换了谁都会这样想,但是我却看得通透。我轻轻一笑,对春儿说道:“非要说出来才是关心,不说出来就不是关心了吗?”
“这个……”春儿一时之间语塞,答不上来。
“在这宫中,一切的行事都要小心翼翼,若不是常氏有着开平王这样强大的背后势力,像她方才这般咋呼,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而不自知了!反倒是吕氏,心思缜密,一切的话都不在我们面前说,却难保不曾在太子面前说过!而且,当初他们是情投意合,她怎会不关心太子呢!”
春儿这才领悟,不断的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若不是娘娘这样一说,我还当真对那吕氏有了看法,以为她不关心殿下!”
两人一路叙着话,不多时,便回到了我的寝殿。才走到门口,春兰就急急来报,说夫君已经在内等候多时了!
我摆摆手,对春儿和春兰说她们不必在此侍候了,她们便依言,退了下去。我走进内室,夫君正坐在做工精良的雕花木桌前看书,他的书翻着,恰好将书名遮挡住。我浅笑着上前,对他盈盈一拜,说道:“妾身拜见陛下!”
夫君听到我唤他,将手中的书放置在雕花木桌上,一只手将我扶起。寝殿内的灯光很亮,夫君一身明黄,映衬着他浅笑的面容有些诡异。不知为何,我竟是有些心虚,便说道:“陛下,妾身去看望了一下太子!”
夫君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是喜是怒,他说道:“下午才打了他,晚上倒去看了,秀英也真是与太子母子情深呀,倒是显得朕这个父皇有些不近人情了!”
听他这话,我忙回道:“陛下,太子他最近确实有些过分了,妾身虽说是去探望他,实则也是想要借此机会教训他。”
夫君听后,浅淡一笑,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道:“秀英,朕有些头疼,你来替朕捏一捏吧!”
听他与其恢复了正常,我这才吁了口气,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替他揉捏着额头。半响过后,他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便听得他缓缓开口,“其实打了他,朕心中也不痛快!从小到大,朕给他最好的,对他期盼最高,他却如此忤逆朕,让朕心寒!方才你去看他,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叫个太医过去瞧瞧?朕下手有些重,不要留下什么才好!”
夫君也是爱元儿的,他一方面想要树立自己的威严,一方面又要显示对元儿的父子情深,两番矛盾之下,才会浮现出那样诡异的神情,方才是我想多了,想到这里,我完全放松了下来,对他说道:“陛下,太子他虽然伤口多,却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妾身已经将太医开的活血化瘀的药给他送了过去,想必过上几日,他就会无恙了!”
“那秀英,你的伤势如何了?还谎骗朕说什么先去请御医瞧瞧,其实是想去瞧太子!”
我的手在听他说完后,停止了替他揉捏的动作,缓慢滑下来,放在他的肩上,对他说道:“陛下,那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真的!妾身在意的是陛下对待妾身的情谊!只要有了陛下的关心,妾身再大、再痛的伤都不会有什么!”
夫君伸手握住了我放在他肩上的手,叹了口气,说道:“秀英,你不要站着了,坐下来和朕一起说说话吧!”
看起来他确实是心事重重,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元儿的事情,想到这里,我便坐到了他的身边。他握着我的手不放松,“秀英,你知道的,朕最憎恶贪污。每当想起朕小的时候,那些本该发给朕父母的赈灾粮食被官吏贪污、导致父母饿死的情景,就会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些人个个该杀!是以,当朕创建了这明朝,朕就想让它变成一个真正纯净的王朝,一个官员们人人清廉、百姓安居乐业的王朝。所以,朕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实现这个梦想。”
他时而阴云密布,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对未来充满无限幻想,多变的表情也明显的表达了他内心的想法。
我伸出手另一只手,将他的手包裹住。也许是陷入了不好的回忆中,他的整双手都很冰冷。“妾身明白,妾身都知道陛下心中的苦!一切苦难都结束了,大明朝在陛下的带领下,也逐日的蒸蒸日上,一定会如同陛下心中所想,变成一个真正纯净的王朝。”
听到了我安慰他的话,他冰冷的手才逐渐回暖,接着,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对我说道:“秀英,朕累了,扶朕去休息吧!”
我将夫君扶回了床上,替他宽衣,而后将厚重的羽毛被盖在他的身上。想来,他是真的累了,不多时之后,响起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童年的阴影始终无法忘怀,还记得曾在洪武二年的时候夫君就曾对大臣们说过一番动感情的话,他说,以前,当他还是平民百姓的时候,见到贪官污吏对民间疾苦丝毫不理,心中着实恨透了他们,而今后定要立法严谨,遇到有贪官干预危害百姓的,决不宽恕!
夫君是说到做到的,他办不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肃贪法令:贪污六十两银子者,立杀!不仅如此,为了增加震慑力度,夫君还设置了一项骇人听闻的政策。
自唐宋以来,政治制度、机构设置多有不同,但县衙的布局是差不多的,,都有大门、戒石、鼓楼、二门这些结构,但是到了夫君开创了明朝之后却在大门和二门之间多设置了一个土地祠。此土地祠切不可晚上去看,着实吓人。
而夫君之所以设置这个土地祠,是用来剥皮用的,而且剥的就是人皮。对于这样的事情,着实让我吃惊不少,无端的就想起了曾经被陈友谅擒住的时候,曾经帮过我的侍婢容儿就在我眼前被陈友谅剥了皮。当时,容儿的惨叫声依旧回旋在耳畔,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就忍不住阵阵寒栗。是以,我特别反对夫君动用这种刑罚,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除了陈友谅,断不可再有人这样做!而陈友谅早已死了,我着实不希望夫君会步他的后尘。
在我的强烈反对下,夫君对此也暂且缓了下来,一直未曾动用,我也只当这是一个威吓人心的摆设罢了。
事情就此告了一个段落,转眼间,这一年,又发生了好多事情,应天的冬天一过,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洪武九年的新年比往年的新年过的都要红火,因着太子才成了亲,而樉儿也订了亲,是以,这年,夫君特别高兴,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准备了不少的红包打算分给他们。
我与夫君端坐在龙椅凤椅之上,看着四个皇子们协同着家眷一起前来拜年,心中就忍不住的欣喜。
为了迎接新年,宫里的宫女与内侍们早已在大殿的两侧摆满了精致的雕木花木桌,而四个皇子们则按照长幼之分分别被安排在两侧的位置上。
以左右为序,左边为长,右边为幼,太子与他的两个妃子端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上,雕花木桌子上早已摆满了各种盘盏,盛装着各色瓜果点心。太子一身淡黄色的衫子,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用紫金玉冠束着。而他身边的两位妃子,常氏穿着艳丽,最喜大红色,也与这节日里的场景遥相辉映。吕氏身着淡红色宫装,比之常氏稍微逊色一些。
而樉儿则坐在左边第二个位置上,他依旧是一贯的紫金色衫子,而他的身旁坐着王敏。由于王保保去世没多久,所以她一直以来都穿着素白的衣裳。原本夫君最不喜欢她这般模样,却想到她的哥哥,总是缅怀人才,是以,也并未多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棡儿如今也年长了一些,可以独立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他小小年纪,却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袍子,显得与他的年纪毫不相符。
右边第二个位置则坐着棣儿,他与棡儿年纪相差的很小,却也可以独立坐在一旁,一身海蓝的衣裳倒衬托的他神清气爽,眉宇间竟有几分大人的模样。
四个皇子一起来拜年,着实让我高兴了很久,而夫君亦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在一起过个新年,这种机会并不是每年都有的。
夫君因着很高兴,便在红纸上写了金额,再用红纸包裹住,这就是新年的红包,发放给诸位皇子,在家宴结束之后,就会派人将这些赏赐送到各个皇子的寝殿中。
这场家宴上,夫君与太子都喝了很多,或许是因为酒的作用,夫君也难得与太子说了很多话,父子二人在记忆中从未如此絮絮的聊过。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