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情真意切的样子,我知道他对夫君绝无二心,说他与王保保私通,只是想要唬他一下,望他能说出详情,岂知他竟如此。我叹了口气,将他扶起,说道:“汤大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说出来也只是想要吓唬你而已。其实我今夜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想要知道详情!你告诉我,你到底因为什么才故意战败?你不要和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知道,那是假的!”
汤和看着我,喉头翕动,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半响之后,他说道:“娘娘果然聪慧!真真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够察觉出来的!既然娘娘将话挑明了,那我也不妨直说!纵观古今,没有哪一任帝王会喜欢功高盖主之人!也没有哪一个帝王会喜欢对自己了解太深的人!毕竟君意难测,要是猜得太透彻了,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汤和的话让我大为吃惊,他的意思是说这次北伐战败是故意的,为的只是想让夫君觉得他不是那么聪慧,不是那么果敢,也会犯严重的错误。换言之,他故意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换他一人生还!
忽然感觉到头皮发麻,心中的凉意一阵接似一阵,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斗争吗?我的手心中已经沁满了汗,为何,我感到这样的争斗会比战争更为可怕?
出了汤府,一路跌跌撞撞,即便有春兰扶着我,我依然不能一条直线的走下去。好不容易回到了宫中,春兰将我平安送回之后也总算松了口气。本以为夜深了,春儿早已睡下了,却哪知,她一早就在门外等候,见到我之后连忙回来将我扶住,春兰也适时的退下。
春儿蹙眉,说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皇上今晚忽然来了,春儿也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我说您整日待在宫中烦闷,由春兰陪着一起出去走了走。好在皇上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颔首默认,但是也没有离开,仍旧在内室等候!娘娘您待会见了皇上回话要小心一些了!”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进去。屋内的灯光昏暗,想必是春儿为了掩人耳目说我睡下了,特意调暗的!书桌旁,一袭明黄色的身影背对着我,借着灯光看书。我走过去,伸出手将他从背后环住,不自觉间,叫出了声:“夫君!”
夫君伸手附上了我的手,语气略带责备,“怎么手这样凉?”虽然他没有回过头,我却仿佛可以看到他皱着的眉头。
见我没有答话,他自顾自的说道:“这个春兰,侍候你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样的天气,带着你出门不说,也不曾让你多加一些衣服!万一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我的脸靠着他的脸蹭了蹭,说道:“这不怪春兰,是我没有让她为我准备!这样的夜里,若是穿的太过于华贵了,恐怕会图惹事端!”
“只要你平安就好!”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眼中柔情满满。
“夫君!”我靠在他得怀中,问道:“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夫君搂得我愈发紧了,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说道:“可以!当然可以!你想怎么称呼都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太冷,还是因为未从汤和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我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说道:“夫君,我冷!”
夫君将我搂的更紧了,复又问道:“这样呢?”
“还是很冷!”
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低下来,火热的嘴唇覆上了我的嘴唇。他骄阳似火,想要将我点燃,我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的迎合。片刻后,他放开了我,我已经是娇喘连连。想来我此刻的脸颊一定非常红,因为我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灼烫!他伸出粗糙的手覆上我的脸颊摸索,再次吻了下来。终于,他再也不能自已,将我一把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
只感觉到耳边似乎有风传来,片刻间,又成了战场上士兵的厮杀声,再后来,又成了汤和、徐达等众人的呼救声。我紧紧的皱着眉头,想要将这一切挥去。
夫君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微微向上扶了扶我的身子,耳语道:“秀英,朕的妻,你怎么了?”
我没有答话,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用火热的吻堵住了他的嘴唇。不经意间,一滴眼泪滑落,似乎流在了嘴角。或许是尝到了苦涩的咸味,夫君一言不发,吻得更深,身下也更为卖力。这一夜,似乎很平静,然而却又非常不平静。
自打被封为皇后,管理后宫,便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心中除了夫君便再无其他。因为自从建立了大明王朝之后,夫君的心中装的更多的是天下,元朝还未完全消灭,又来了一个王保保这样强悍的敌人,除了朝堂稳定之外,我更多的则需要对后宫的嫔妃们进行教导。
纵观前朝往事,但凡有贤德的皇后每日都在学习,我自幼出身微寒,没有像那些贵族中得女子一般学过《女则》,但为了能够有效的管理后宫,我特意让春儿将这部书整理好,我先看之后,再对其他嫔妃进行教导。
这日,应天一改往日阴雨连绵的天气,反而出了火红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我特意嘱咐春儿将前殿打扫干净,将一切该准备的事宜准备好。
到了时辰,后妃们陆续走来,虽说未曾与她们有过很深的交道,却也终是见过的。看那款款而来的辰妃,一身桃红色宫装,身材婀娜,走起路来腰肢摇摆,恰似杨风扶柳。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冲着我福了福身子,一阵香气迎面扑来,“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我微微一笑,抬了抬手,说道:“妹妹请起,快入座吧!”
待到辰妃入座之后,端妃也走了进来。她乃是景武侯的女儿,景武侯为了可以成为皇亲国戚,特意送自己的女儿进了宫。不管怎的说,她也算是名门之后,淡蓝色的水袖衫子穿在她的身上,映衬着她姣好的容貌,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她走到我面前,也对着我一拜,说道:“端妃景容拜见皇后娘娘!”
她这也算是自报家门了,我依旧浅浅一笑,抬手道:“不必客气,入座吧!”
不大一会儿,静妃、淑妃、显贵人、袁昭仪,等等一大群女人全部入座。这一屋子的女人都是夫君的妾室,论姿色来说,各有千秋,论身份来说无不都是朝中文武的大家闺秀。想来,若是想要管理好她们,也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待她们全部入座之后,我让春儿按照我所列的名册一一对照,看看谁还没有来。春儿比对过花名册之后,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娘娘,还有三位没来!”
我凝眉,问道:“还有哪三个?”
“一个是孙贵人,一个是和妃,还有一个就是硕妃了!”
“她们三个为什么没有来?”
“孙贵人正在生病,发高烧,是以来不了了。和妃的小丫鬟今日一早来报,说她这几日生坏了东西,正在痢疾,脱水了,自然也不能前来。还有硕妃,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既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派遣人过来说一声。”
硕妃可不就是苏苏吗?虽然春儿在小声的说与我听,一旁的众多妃嫔看似都正襟危坐,实则早已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着。我笑道:“想来硕妃定是因为自己出生低微,不好意思与大家同坐一起,罢了,日后有空,本宫还会授课,到时候再招她也不晚。”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道:“娘娘万福!”
“自打众位妹妹被册封之后,本宫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陪他一起处理朝政,分身不暇,冷落了妹妹们,还望妹妹们不要见怪才是!”
听我这样一说,众人再次一起附和道:“臣妾不敢!”
“近日得空,细细找寻了前朝的贤德皇后,发现宋朝的皇后都很符合这个标准,而她们也都著有很多的家法,今日特意请了女史过来读与大家听,望众位妹妹听后能够谨记心中,做到为最好!”
说罢,女史开始打开了书卷,细细的读起来家法。读着读着,一旁的辰妃忽然间打断了女史的话,说道:“妹妹我听了这家法,为何觉得这宋朝的皇后都这样仁慈?真真有些想不通!”
我一听,笑道:“妹妹也无需诧异,皇后仁慈是好事!难不成妹妹希望皇后都刻薄了才好吗?”
辰妃一听,连忙住了嘴,我便示意女史再继续读下去。
然而女史才读了一段,就看到一份不和谐的画面传来。苏苏依旧是那身大红色的牡丹花宫装,头饰也是万分耀眼,在冬梅的扶持下,一副慵懒的模样,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也未曾向我请安,就径直坐在了位置上。她的突然出现不仅打断了女史的工作,更使得其他嫔妃在一旁窃窃私语。
见到此状,我忙道:“女史你继续读吧,不要停下来!”女史得了我的命令,便不再理会苏苏,继续宣读。众人见我并没有反应,片刻后也就安静了下来。
本以为这场风波就此结束,却哪曾想到,苏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她忽然间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声音很高,像是故意为之,不仅如此,她还说道:“一早叫人过来,原来就是为了学习这些东西,甚是无趣!”
女史的工作再次被打断,她带着无奈的眼神望向我。我向她挥挥手,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下去吧!改日若是再有课程,还会再宣你的!”听到这些话,女史向我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女史走后,整个前殿鸦雀无声,众人似乎觉得我发了怒,便不再言语。我用目光扫了一下众人,她们或是等着看好戏,或是怕苏苏的如此作为惹怒了我继而牵连自身,各自表情不一,心中各有所想。
然而我接下来的动作颇让众人意外,我既没有发火,也没有饶了苏苏,而是罚她一个月内禁足,抄写《女则》一万次。
她们原以为我会将苏苏打板子之类的,却听到我只是将她禁足,一些想看热闹的人,不免脸上略带失望。我遣散了众人,也并没有理会苏苏,直接让侍卫架了她离去。转身之时,她脸上的冷笑我看的分明。
“娘娘!这个硕妃是越来越放肆了,您就这样简单的惩罚她未免也太轻了吧!”
“春儿,你没看到众人的表情吗?作为这后宫之主,轻了不是,重了更不是。虽然皇上并未宠幸她们,但说到底她们还是皇上的女人,更何况她们的身份更是与朝中诸位大臣息息相关,一个把握不好,就会全盘皆输!”
春儿凝眉,想了想,说道:“娘娘,可是这一切与硕妃有什么关系呢?”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转移了话题,“春儿,皇上最近都在处理北伐的事情,你要吩咐御膳房多给皇上做些进补的食材,不要让他累坏了身子!”
春儿听闻,掩嘴一笑,说道:“娘娘,皇上的身子好的很呢!要不怎么能让您夜夜侍寝呢!”
我斜睨着她,佯怒道:“你这丫头,让你做就快去做,说这么多做什么?”
在攻克山西之后,徐达带领军队继续进攻陕西。此时的陕西是由地主武装李思齐和张良弼等人镇守。中原历史上,由于地形问题,大凡从山西进攻陕西,都是极为艰苦,难以攻下,这最早都要追朔到秦国据守函谷关据六国。
李思齐身经百战,然则他其实并不喜欢打仗。他对元朝政府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在一开始组织军队对抗起义军的时候,也不过是怕抢了自家的粮食,自保而已。所以,在徐达军进攻时,他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临洮,感觉到这样已经对元朝有了交代,就投降了。然而张良弼和他的弟弟张良臣却极为不识时务,先降后叛,坚守庆阳,后被徐达讨平,终究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
至此,陕西和山西平定,北方的大部分地区落入了明军之手,为后来与元军的决战做好了准备。
夫君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大为惊喜,然而他却未就此作罢。新王朝对旧王朝都会赶尽杀绝,如若不能如此,唯恐江山不稳。当时宋朝的残余部队逃到了崖山(今广东新会),元朝军队还不放过,硬是把他们赶到了海上全部消灭。世易时移,如今,也轮到夫君了。
元顺帝甚为不喜欢荒凉的上都,想要回到大都,夫君却连上都也不想让他待了。
洪武二年六月,常遇春出兵开始了北伐。与他一同出征的是李文忠,他是夫君的外甥,也是夫君的养子。两人带领八万步兵、一万骑兵开始了这次远征。在常遇春那种特有的突袭攻击方式下,元军不堪一击。北伐军先攻锦州,击败元将江文清;后攻全宁,击败元丞相也速;军队丝毫不停,进攻大兴州,击败元军并擒获元朝丞相脱火赤。
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元精心设置、号称可防二十年抵御防线,在常遇春面前就像豆腐一样软弱。我大明朝的这位第一先锋在这场战役中充分显现了锐不可当的威力,他带领骑兵一路马不停蹄,逼近上都!
而元顺帝此时正在上都,听说明军攻来,他带着家眷连夜遁去,一直逃到了应昌(今内蒙古达来淖尔胡),狼狈不堪。我想,在他逃跑的途中,他应该会有像一百年前的宋朝君主一样的心情。
常遇春一向是穷追猛打的,他追击几十里,杀掉了宗王庆生和平章鼎珠,此战还俘虏了上万蒙古兵。在打仗的同时,常遇春还将元顺帝的家当马三千匹、牛五万头全部带了回来。
此战毫无悬念,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这并不是因为元军软弱,而是由于常遇春太快。他就像一个高明的剑客,手持利剑,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直插对手的心脏!
常遇春胜利班师,经过柳河川时,暴病而死,年四十。
夫君坐在御书房内,正沉浸在常遇春胜战带来的喜悦中时,忽然又来一个急报,当夫君看到这个急报的内容时,一时间惶然无措,手中的折子也掉落地上。
五日后,常遇春的尸身被运了回来,夫君便暂时将一切事宜暂缓,专程来办常遇春的丧礼。我与夫君一起来到了常府,蓝紫粒一身白色丧服,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与同样一袭白衣的蓝玉一同等候在府外。再见到我和夫君之后,他们均行礼道:“臣,拜见皇上,娘娘!”“臣妾拜见皇上,娘娘!”
我与夫君将蓝紫粒扶起,说道:“节哀顺变!”
只一句话,蓝紫粒的眼泪便汹涌而出,喉头哽咽,却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不住的点头。我知道常遇春突然暴病身亡,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原本性子就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如今常遇春一走,想必这府中更加空寂了。
夫君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免伤感万分。常遇春是一代名将,为明朝的天下做出了不少贡献,想他当初在太平之战的自告奋勇,到后来北出沙漠,所向无敌,而如今,就这样悄然陨落。“夫人,常将军的灵柩呢?朕和皇后想为将军上柱香!”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