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一直目送他离开,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瞬间,我的泪汹涌而出。春儿见到我这般模样连忙拿起一旁的手帕为我拭泪,“夫人,这才生产之后没几天,怎地就哭上了呢?这样对身子不好,小少爷他需要母乳,万一您把身子哭坏了,可就苦了小少爷了。”
“我知道,春儿,我知道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是不是很没用,夫君有政事要处理,有他的宏图伟业,他已经做了那么多牺牲,陪在我身边,可我还是觉得不够。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夫人!”春儿微微叹了口气,“您与大帅是伉俪情深,离别有不舍也是合情合理。春儿打小就陪在夫人身边还能不理解吗?总有重聚的时刻,夫人还是看开一些好,这不是有春儿一直陪在您身边吗?”
原本一直抑制住情感,还以为自己很坚强,但当分别来临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妻子,一个孩子的母亲。有时候真想自己和夫君只是一对普通夫妻,可以就这样依偎着直到地老天荒。
也许元儿也感受到了我的情意,熟睡的他忽然间哇哇大哭起来。春儿连忙将他抱了起来,哄着。“夫人,您快别哭了,看小少爷都跟着不安起来了。”
对呀,还有元儿,夫君放心不下的还有元儿,我不能在他才离开就伤心难过。想到这里我便擦干眼泪,从春儿怀里接过元儿。元儿才出生没几天,他的眼睛还未睁开,却可以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悲伤,跟着痛哭,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紧紧地将元儿抱在怀里。
总听人说生产后就会胡思乱想,很多人也因此生了怪病,疯疯癫癫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我真担心我是不是就患了这种病,不然为何总是焦虑不安,总是快乐不起来呢?我把这事告诉了春儿,春儿说自打夫君走了以后我总是胡思乱想,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并不是我所担心的怪病。对于春儿的宽慰我将信将疑,但是我还是觉得整日这样坐着担心思念夫君,却为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心里顿觉不是滋味。
这一日,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唤来了春儿,“春儿,你最近可有夫君的消息?”
“最近大帅还在与张士诚作战,听说规模虽然不大,但是也着实让人伤透了脑筋。”
“春儿,你可能替我打探到这个张士诚的底细?”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她追随我多年知道我的秉性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停顿了一会便道:“夫人,春儿尽力吧!”
“好!我相信我的春儿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听了我这番话,春儿有些哭笑不得,“夫人,您还真当春儿是探秘高手呀!”
虽然春儿并不是顶级的探秘高手,但对于这个乱世来说,像张士诚这样的人物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也并非难事。手里握着春儿为我带回的资料陷入了沉思中……
张士诚原本是一个私盐贩子,于至正十三年在泰州起义,之后连续攻占泰州,兴化等地,并在高邮建都,称诚王,国号大周。而令他站稳脚跟的则是与元朝大将脱脱的一场战役。据说当时脱脱率领百万大军攻击高邮,而看似弱小的张士诚则抵抗了三个月。三个月后由于元朝内部矛盾,皇帝急招回脱脱,脱脱也在这时撤离了高邮。从此之后也奠定了他的位置。
虽然从资料上看起来张士诚并无多大的威胁,但是总是这样一直骚扰小战不断,也会让人很头疼。
夫君一人在前线料理此事,相必也一定伤透了脑筋。却看看我在这里整日锦衣玉食,心里怎能过意的去。我还是希望可以为夫君分担,哪怕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我也想与他在一起。
见我出了神,春儿用手在我眼前晃一晃,“夫人,您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望着春儿,缓缓地,一字语句道:“我想随军!”
春儿似乎被我的话给吓到了,抱着元儿凑到我身旁,眼里充满不可置信,“夫人,您是在说笑吧,大帅临走的时候早已和春儿交代过,好好照顾您和小少爷,您患说出这种话,唱的是哪出戏呀!先前您让春儿去搜集张士诚的资料,春儿也已经力所能及的拿回一些资料,如今您又说要随军,您可想过小少爷还这么小,怎能够离得开娘,再说了,大帅也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
我深深地看着春儿怀里的元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春儿,元儿就交给你了。我想他日后定能原谅我!”
春儿再次被我坚定的神情所惊吓,她一只胳膊抱着元儿,另一只胳膊腾出来紧紧扣住我的手腕,那力道从未有过的大,眼里充满不可置信,“夫人,您一定是生病了才会胡言乱语,我是不会让您这样做的。”
“春儿,你是阻止不了我的!”我淡淡的回应她,话里却是不容置疑。
春儿这次相信我是动了真格,她眼里的泪忽然间就涌了出来。春儿跟随我这么久,我还没有见她情绪如此失控过,往日里她为了维护我那虚无的“身份”总是刻意将自己装扮起来,给很多人留下的印象总是凌厉,却只有我知道她骨子里的温柔。
春儿叹了口气,默默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将他轻轻地放在我身边,“夫人,春儿劝不动你,也就不再劝了。春儿一直跟随了您这么久,从未见您如此坚决过,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一样。您变了,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有名无实的小姐,是一位真正可以与大帅相匹配的良妻。但也因此您不能做一个尽职的母亲。您放心,只要有我春儿一天,我定不会让小少爷吃苦!”
还未听完春儿的话我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若是不放心,我又怎会让我出生没几日的孩子留给你代为照顾?我是觉得愧对于你,原本想着等到生下元儿之后我就认你为义妹,好让你可以早日寻得好人家,也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却哪知夫君去了前线,我的心也跟着他去了,再无暇顾及其他。可是春儿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
春儿反手握住我的手,摇摇头,“夫人,春儿自小就跟在您身边,早已情同姐妹,还在乎那些名分吗?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我想一定有某个人一直在等着我,等着我们相遇相知相许,到那时,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春儿眼中亮晶晶的,充满了憧憬的光芒。我看着她便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浅笑道:“夫人,您打算何时出发?春儿为您置办行囊!”
我定了定神,“越快越好,最好过两日就出发!”
“好!”春儿点点头,“夫人即将出行,这一走,在战乱时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那就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好好陪陪小少爷!”说完,她便转身出了屋子。
打从决定随军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不能回头,只是此刻看到熟睡中的元儿心中依然有些酸涩,天下有哪个做父母的不疼自己的孩子,又有哪个父母愿意和自己的骨肉分离?可是,如果我不能够回到夫君身边,我想我会一直寝食难安。元儿出生没几日,整日里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偶尔睁开眼睛也是片刻功夫便又合住。
尽管他闭着眼睛却依旧可以看出俊朗的眉目像极了他的父亲。低下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他似乎是有所感觉,不满意的嘟了嘟小嘴,晃了晃脑袋,便又继续睡觉。他真的好可爱,温顺的性子硬是像了我。
想来,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下次见面更不知道在何时。夫君四面楚歌,恐怕扫清这些障碍也得一段时日,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好几年,我得留给物件与他,以便日后可以很好的相认。只是摸遍了全身也没一件可以留给他的物件。这可如何是好?忽然我想到了我还有一件玉佩可以留给他。虽说那时为了救夫君将所有的首饰都给了张夫人,但是在春儿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留了一件,就是我亲生父亲留给我的。一件龙凤呈祥的玉佩。
这玉佩虽说并不是什么上等货,却寓意吉祥,是以那时父亲才会特意留给我。如今我也将这件玉佩留给我的元儿,愿他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远离一切战乱。
才两日的功夫,春儿已经将我在路上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全部打理好,包括一些路上用的盘缠,简单换洗的衣物,还有干粮,都装好只等我出发了。
细心的春儿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身男装,方便我上路。我换上男装之后,春儿打笑道:“夫人穿上男装俨然一个美男子呀!”
被她打趣的都不好意思,只得啐了一口,“呸,我都是元儿的母亲了,还说这种话,也不怕听了让人害臊!”
“夫人,春儿是在夸您呢!”春儿掩嘴一笑,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浮现出淡淡的忧伤与不舍,“夫人,您这一去一路艰辛,着实让春儿不放心。虽然从小是没享过福,却也没吃过什么苦。这次还是一个人上路……唉!算了,不说了,也许是春儿想得太多了。”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