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一片黑魆魆,叶子柯一边走一边在黑暗当中摸索着方向。那血腥的气味没有先前的浓烈,甚至逐渐淡了下去。要趁在血腥味完全消失之前,找到宁绯的下落。他加快了脚步,却不慎地摔在泥坑里,脚踝瞬间阵阵剧痛。居然在这个时候,犯了这种低级的错误。
眼前是一阵黑,这是宁绯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她摸着掩盖在眼睛上的黑布,心想谁这么无聊蒙住自己的眼睛。在她准备取下黑布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暂时别取了,你要是知道你面前是个啥东西,你估计会受不了的。”宁绯停顿住动作,不确定地问:“棺材铺?胡大郎?”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爬行在地面的东西,正在朝着宁绯这边爬过来。她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触电般地抽回手,粘稠的血液沾在她的指尖。“谁在这里?”她硬撑着站起身,摸着墙壁问。胡大郎叹气的声音显得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我是个瞎子。”
“瞎子?可是如果你是瞎子的话,那些棺材你是怎么造出来的?”宁绯想起来他门口摆放的,一口口的黑木棺材,难道不是他制造出来的吗?“是我造出来的,几年前造出来的。可前两年我的眼睛白内障了,又没钱医治自己,就这么瞎了。”胡大郎惋惜地摸着自己的眼睛,宁绯难堪地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胡大郎摆着手:“我呀!还没完全瞎完,能够模糊看到点东西。”“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呆在山里呢?还在山里开了这样一间的棺材铺,真的会有人来买吗?”宁绯听到他平和的声音,勇敢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是我唯一的一块地,我不呆在这里能去哪里呢?关于卖棺材这件事,有人来就卖,没人买就算了。反正前段日子,不是好几个死去的人睡了我的棺材吗?”胡大郎说到此处还很是得意,叫宁绯心里觉得怪怪的。
她摸着自己眼睛上的黑布:“这也是你帮我绑的吗?”“亮,这里太亮了,你的眼睛会瞎的。所以我就帮你把眼睛遮起来了。”亮?太亮了?宁绯开始怀疑这个人的精神问题,怎么会太亮呢?“真的,会瞎的,会瞎的。。”似乎知道宁绯会怀疑,胡大郎连忙追加道。
宁绯随意地走动了一下,这房间很空旷,不禁让她想起在跑魂的时候,她也有到过这个房间。不对劲的是,当时整个房间堆放了许多的杂物,而现在这么空旷,连说话都有些许的回音。这未免有点不太正常吧?!会不会。。会不会自己再一次跑魂了呢?不然她怎么会突然来到了这里,原本是在袁诺一的房间内,玻璃破碎的时候,是朝自己的方向来的,是死了吗?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抚上眼睛上的黑布。既然这么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生是死,那么就摘下眼罩看看吧!轻而易举地松开了黑布,她发现眼前的胡大郎,居然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那颤颤巍巍的模样,实在难以跟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联系起来。
“哪里有很亮,这里。。”她的话哽在喉咙里,紧盯着自己的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叶子柯扶着门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呆愣了一下后立马说:“你不要看,闭上眼睛。”
满手都是鲜血淋漓,为什么会闻不到血腥的气味呢?鼻子好像是失灵了吧,还是太过浓重的血腥气味,让她的嗅觉早已习惯了呢?刚刚爬行的东西,是一个人,他浑身疮痍地躺在地上,距离宁绯不过两步之遥。胡大郎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这才开始大喊说:“这丫头杀人,快救我!”他拄着拐杖,脚步不稳地在房间里寻找着路。
手并不是自己的,自己的手被包裹在这层皮之下,浑身都是。这层人皮不足以遮住她整个人,像是被套在袋子里一样。宁绯低下头看着自己衣服上大片的血迹,摸着覆盖在自己头顶上,那垂坠下来的头发,精神恍惚又极度地恐慌起来。胡大郎咋咋呼呼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朵里:“这丫头杀人,我要报警!”
被裹在这层女人的人皮里?宁绯的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一定是在做梦。她侧目瞄到了人皮里的血迹,不知道是这个身体主人的,还是地上死人的。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吸气都吸不上来,仿佛完全被这层皮控制住了般,无法动弹地僵硬在那里。
胡大郎还在那里大喊大叫着,如同嗡嗡不已的忙音,连番轰炸着宁绯的耳朵。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晕染了这手心里粘稠的血,淡了一点,好像又深了一点。“你给我闭嘴!”叶子柯呵斥着拉着他不放的胡大郎,宁绯完全提不上气,小声地啜泣转为嚎啕大哭。“我.杀人了。。”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层皮在动,低低的笑声在她的头顶响起。头上是那个女人的脸吗?她在笑什么?很好笑吗?
“内脏。。其他的。。都被掏空了。。我在找。合适的填充物。。”断断续续的声音,贯入到宁绯的耳朵里。手上的皮又紧了紧,叶子柯跑到她身边,毫不留情地撕扯着那层人皮。凄厉地女人叫声,吓得胡大郎捂住了耳朵:“会瞎的,会聋的!”那张女人的脸,面目狰狞地在宁绯的头顶,对着叶子柯尖叫着:“放手!放手!”
宁绯惧怕地完全动弹不得,她的大脑完全空白一片。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为,这个女人的一部分了,不然为什么她能如此清晰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呢?叶子柯拍了拍她的脸:“不要被她影响了!”他接着蹲下身捡起那块黑布,一把堵住了人皮女人的嘴巴:“闭嘴!”人皮被一点点地撕扯下来,最后被叶子柯嫌恶地丢在一边的地面上。
那张人皮憎恨地盯着他,想说什么却又动弹不得。宁绯浑身的衣服全是血迹,脸上也是血迹斑驳,她缩成一团地闭着眼睛,捂住耳朵。学着胡大郎的样子,喃喃自语道:“会瞎的,会瞎的!”鼻子的嗅觉,突然地就回来了,浓烈的气息,充斥在她的鼻尖,她想捂住口鼻,却在看到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叶子柯伸出手捂住她的口鼻,语气异常柔和地说:“别哭,别怕。”他扶着宁绯慢慢地站起来,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那张人皮,生怕它又扑上来,把宁绯当成容器。他带着宁绯一步步地后退,将她的头埋在怀里:“别看!”一点点地完全退到门口后,他才望向蹲在地上的胡大郎:“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也没有看见。知道吗?”
胡大郎虽然看不见,但他闻到那么浓重的血腥气味,那模糊地躺在地上的东西,不就是凶杀现场吗?“她杀人!杀人!”胡大郎不知为何较起真来,浑浊的双眼,变得极其狰狞起来。宁绯第一次看到叶子柯那么凶狠的双眼,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在威胁你,你听不到吗?”胡大郎浑身如坠冰窖般,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那句“我一个老头子,还怕你吗?”的话语,哽在喉间,发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顺从地点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叶子柯的目光才如释重负地柔和起来,眼睛再次转向屋内的时候,死去的尸体还在,但那张女人的人皮已经不见了,无声无息般地消失了吗?他想起自己刚刚剥掉那层人皮的时候,是想把它撕得粉碎的。然而事与愿违,它居然完完整整地被剥离下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