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艺人死了五个,还有二十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宁绯从罗晴的口中得知的,罗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林舟舟和周莉亦然,她们成天唠叨着什么时候能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余杭也变了,不再拿起相机拍个不停,大部分的时间里,就看着别人画画发呆。
原本一场开开心心的写生活动,变得一片愁云惨淡。秋月再也没有来看过宁绯,倒是她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时不时地来看她。见到两个孩子活泼可爱的身影,宁绯的心情复杂一片。接到提前返校通知的林舟舟,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宁绯:“可以吗?你的身体状况?”宁绯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地答:“恩,本来伤得也不重。”“安排今天晚上的车,估计明早能回到学校,可以吗?”林舟舟看着手上的车次班表问,“完全可以。”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现在真是求之不得。
车窗外的夜色那么浓,浓到一切都看不清楚。宁绯擦拭着车窗,执着地认为是窗户的原因。罗晴吃着零食说:“你在做什么?”宁绯停住擦玻璃的动作,尴尬地答:“没什么。”罗晴摸着自己的脑袋:“奇怪,为什么这些天的记忆,这么少呢?!看来我的记忆越来越差了啊!”
“好可惜啊!我的那双鞋子还没有找到,是真的不见了。”周莉一直惦记着她的鞋子,林舟舟搭着她的肩膀:“你看幸好发火灾的时候,我们不在屋内。命在就好了,我行李都被烧光了呢!”何璐凑到她们面前说:“就是就是!还是保命最重要啊!”另一个美术生加入话题说:“我就奇怪那些制伞的人怎么不走,是不是太专注了啊?!”“哎,也是哦!到底是.”
这个话题顿时在车厢里炸开了锅,各种评论层出不穷。除了宁绯,余杭,吴棱没有加入话题,其他人都聊得热火朝天的地步。车启动的声音,令宁绯心中轻松了不少,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车子在夜色当中开得较为缓慢,当路过之前的筒子楼时,只剩下废墟一片,那扇大门已经不见了。最后一次看到这里了啊!她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门前有一某光吸引了她的视线。
银色月光般的鞋子,一双白皙的脚套在鞋子里,驻足在门口。那是什么。。宁绯睁大了双眸,紧接着空气中出现半张脸,它仿佛隐于夜色里,绝美的半张脸,没有看到眼睛,即使如此也美得令人停住呼吸。这个。。宁绯想起那六楼,那些放在月色下的伞,那幅画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油纸伞。越来越多虚空般的形体出现在那里,有虚幻的一半背影,有纤细美丽的双手,红唇边的竹叶,浅笑的脸颊.一点点地聚集出现,又消散不见,再次相聚出现,又散开不见。。昙花一现般的美,不断地展现在她的眼底。
直到车子完全开离那里,宁绯询问着一旁的罗晴:“那些剩下的手工艺人去了哪里?”罗晴暂时停止和他们的对话,转过头看着宁绯道:“离开了啊!房子都没了啊!林舟舟还很惋惜呢!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里,听说他们是哭着离开的。估计是不想流离失所吧!”宁绯握住自己的双手,这世界上懂得真正美好的人,还真的能够创造出那些美丽而调皮的精灵呢!
不知道那些被专心致志创造出的它们,会在此停留多久。能看到这样的美景,真是何其有幸。商业镇吗?宁绯望向天空,月亮发着朦胧的光芒,被披上朦胧光芒的寂静小镇,宛如一把静默的油纸伞,徘徊在清冷的青石小路上,等待着那么一个懂它的人。
秋月,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被开发出的商业价值,原本就不建立在美的基础上,过于喧嚣的空气里,会把真实的美污染,留下过于粉饰虚假的假象。遗忘了万物静默如谜,才是最无价的东西。可惜无法改变这一切,静默终被掩盖在喧嚣下。
宁绯唯一愧疚的是,她还是无法吐露出这里的真相,无辜的生命沉在水底,早已化为白骨。不知何时换余杭坐在她身旁,余杭捏着相机的手,不甘心地抠着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必须承认一点。”宁绯狐疑地回头看他:“承认什么?”“我说真相不被揭露的话,世界会越来越畸形,这是不正常的。最近我才明白,畸形的世界才是正常的,太完美的东西,都是被假象堆积起来的表面。宁愿真真实实的千疮百孔,也不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内在。”
“残缺才是世界的本质。”余杭说完这句话默默地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了,宁绯还没有反应过来,吴棱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没必要愧疚,这里失去了最宝贵的价值,就是对秋月最大的报复。”宁绯瞥了他一眼,不言语地靠在窗户。吴棱摊开双手说:“我和秋月可不是一伙的,我那时候也好奇,我也直觉敏锐,就被袭击了。不过我懂得审时度势,不知不觉地套出了这里的秘密而已。至于为什么不说,我有告诉你吧!我只想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宁绯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吴棱说什么,她的视线始终飘忽在窗外,释然地打着瞌睡。好希望明天早一点到来,见到熟悉的风景,见到熟悉的人。到了陌生的地方,真的很容易迷路,很容易被左右呢!
林舟舟从座位旁掏出一把油纸伞:“铛铛铛!你们看好不好看?!”说着她打开油纸伞,一副山水画跃然于伞面上,如梦如幻。“哇!这是从哪里来的?”周莉羡慕地接过来看。“我之前不是很喜欢看他们制伞吗?其中一个人走的时候,特地送给我的。”林舟舟得意地关了伞面:“你们就羡慕着吧!”
“我听说一心一意创造出的作品,可是会变成妖精呢!”其中一个美术生说:“所以我成天画美女,就希望像画壁一样,能走出个美女,与我共度此生。”“你傻啊!”在众人哄笑声中,宁绯唇角弯起一抹微笑:“真的会的。”极其的小声,被湮灭在笑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