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晚是在黑夜中看着窗外,袁诺一除了芦苇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天亮之后他站在这里,对着浅水池中各种式样的坛子,陷入了沉思。这些坛子底部陷入水中的泥土里,顶部露出水面,这样的模式让他很是不解。
“这些就是你说的.”袁诺一问了问朝这边走来的婆婆,她没有否认。指着池水中密密麻麻的坛子说:“这些孩子厉气极重。很多未出生的被流掉之后,基本立马就烟消云散了。极少数会很难缠,所以当事人会出点钱让我解决掉。我也不能彻底磨灭它们,只能以这种形式稳住它们。”
“极少数吗?极少数吗?!”袁诺一念叨着,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扯着老婆婆看着池水中的坛子:“这叫极少数吗?明明这么多,你眼睛不会看不会数吗?!这都是人命啊!”
他得到的回应,是老婆婆极为轻蔑地冷笑:“对我大呼小叫做什么?这些孩子是我杀的吗?!都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搞出来的,做得出来就不要道貌岸然地指责擦屁股的人。”
面对着袁诺一和老婆婆的争吵,语茜急冲冲地出来相劝:“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眼下还是解决事情的好。”老婆婆斜睨了一眼语茜,口气嘲讽着:“一个死去的丫头也能教训我了?!”
语茜愣愣地傻站在那里反问:”婆婆的言下之意是死去的人,连话语权都没有了吗?!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吗?”“那是自然。”老婆婆哼声回答道,语茜望望池中的坛子:“既然死去的没有了话语权,没有存在的意义,那么婆婆靠这些赚钱,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遭到婆婆质问的语茜,丝毫不动声色地回答:“没什么意思,如果它们没有意义,你又怎么能够拿来赚钱?我是希望得到你的尊重,不存活在世界上,并不代表我们没有尊严。”
老婆婆气急地涨红了眼睛:“你信不信我也把你装进坛子里,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死了也不得安宁?!”紫羽悠闲地走过来,勾住语茜的脖子,把她拉到身后,懒洋洋地说:“这是我家的丫头,你倒是有这个胆子,你敢动她试试?!”
紫色的瞳孔乍现,魔力般地令老婆婆闭了嘴,她转身往屋内走,嚷嚷着:“真是得罪不起,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啊,鬼的!”老婆婆回到屋内的时候,宁绯和云朵儿已经等待多时,她点燃一根香烛,放入一个坛内:“吃东西了,吃东西了!”
宁绯和云朵儿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悠悠地爬出来。特质的香烛有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一旁的叶子柯嗅了出来,正是那件风衣上的气味。非常浓烈,浓烈到令人窒息。
眼见着她们身上爬出的透明的婴孩,正一半向另一半靠拢,贪婪地朝着坛内爬去之际,外面的水池突然传来孩子的恸哭。起初只是一个清脆的声音,逐渐地此起彼伏地哭起来。
凄厉地,童真地,笑着地,无辜地,各式各样地哭声夹杂在一起,令屋外的袁诺一,紫羽,语茜都招架不住,捂住耳朵面露狰狞之色。房屋内仿佛被魔怔一般,整个房子犹如被地震了一般,无法保持着平衡。屋内的东西摔碎了不少,宁绯和云朵儿因为这种怪力摔在地上。
“好冷,好凉。”
“你不要来。”
“她是怪物!”
“救我!”
“哈哈。。”
好多孩子在恸哭中,念叨着奇奇怪怪的话语。这话语令屋内透明的婴孩,停止了一切的动作。老婆婆的神色变得慌张起来,她举起一个大大的摇铃喊着:“不许再吵了!不许再吵了!”
声音这才被一点点地压制下来,而香烛却嗤地一下灭了。叶子柯眼见着那婴孩,再次分为半个,正快速地朝着宁绯和云朵儿爬过来。情急之下他一手拉一个,拖着她们俩跑了出去。
婴孩的手举在半空之中,因为透明而看不到表情,不过停顿的姿势,像是困惑不已。老婆婆正欲点亮香烛之际,却因胳膊上莫名其妙地疼痛而失了手。她掀起衣袖,赫然看到鲜明的黑色牙印,顿时整个人吓得面无血色。
叶子柯带着她们停在池边,也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慑,向一旁的袁诺一询问着情况。宁绯和云朵儿互相看了一眼说:“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恢复过来了?!”异口同声之后,两个人相当有默契地掀开衣袖,黑色的牙印迅速地消褪,整个人的头脑慢慢清醒过来,不再那么晕乎乎的。
语茜蹲在岸边说:“它们会怎么样?继续这样泡在冰冷的水里吗?!感觉好可怜。”“不然呢?这些是恶灵,放出来不是什么好事吧!”紫羽随便搭着话,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屋子里:“叶子柯,那个老太婆呢?!”叶子柯这才反应过来道:“刚刚有点紧急,我就先带着她们跑出来了。她那么厉害,应该解决了吧?!”
“你们。。你们。帮我找到那个女人,我没必要为没有关系的人,去偿命!”门推开,老婆婆趴着门,脸色苍白举着自己瘦削的胳膊,密集的牙印,看不出一块好的皮肤。那些没有规律的牙印,像是受惊之后,为了忘记惶恐而疯狂咬食的结果。
“玩火**了吧!”语茜站起来,天真无邪地对着她笑。老婆婆盯着自己的胳膊说:“随你们怎么说,就算是要了我的老命,这孩子也不会走。大不了再次回到你们的身边,到时候也有人给我陪葬。”她伸出瘦削的指头,指着宁绯和云朵儿。
天空一直没有出现一丝阳光,阴冷的空气笼罩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隐隐约约地布满着死亡的气息。芦苇安静地摇曳,似是嘲笑,又似啜泣。池水中的坛子,在这一刻都充满了生命力,清晰地听见它们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营造出一种它们才是真正活着的证据。
众人僵持在原地,被这种神秘的氛围所定格一般。良久叶子柯淡淡地开口:“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你能完全对我们坦诚吗?!”老婆婆盯着池水中的坛子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