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有这样的疲惫了,他很清楚地听到了屋内大摆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周围的人声倒显得很稀疏很小了。他踩在楼梯上,每一步都发出木板与鞋子的声音,以前从未听到过,现在出奇地清晰。
程利源仰起头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天花板上坠落下的零星灰尘,那微小脆弱的灰尘声,还没坠地就已经消散不见。走到自己的房门前,他拧开门把,屋内的一切透露着安静,安神的药在床头柜,突地滚落在地上,引得他的心狂跳不止。
袁诺一捡起药瓶递给他:“快吃吧,可别真出事了。”程利源急急地拿过来,塞了一两颗药到嘴里,刚咽下喉咙,他就心里舒坦了些。紫羽把他推到床边坐下来道:“你现在坐在这里,我们马上帮你解决掉女鬼。”
一面大大的镜子推到了程利源的面前,叶子柯从镜子后面探出头来:“现在请你好好看看镜子里的你。”“我不要,会看到她的。”程利源捂住双眼,直接拒绝了。
“没事的,你就看看吧!”宁绯坐在程利源旁边,扒开他挡住眼睛的胳膊说:“我保证!”他反手抓住宁绯的胳膊,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好!”程利源慢慢地将头转向镜子,里面除了他和宁绯,以及周围的摆设,并没有出现女鬼。
他瞬间放下了一切的不安惶恐,瞪大着双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瞳孔里好像有个人影。他认真地去瞧去看,好像就进入了那个空间一般,一个女孩子抱着双膝坐在凳子上,哼着歌曲:“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她皮肤有点病态的苍白,但显得很精神。不多时她仿佛累了,靠着椅背沉睡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程利源,你的本名并不是这个,而是沈流。汪晴的本名则是林麒。”叶子柯缓缓地说着,本来睡着的女孩子惊醒了,吓得大喊:“不是,不是,我是汪晴,不认识什么林麒。”程利源看着那个女孩子迅速地拨乱自己的头发,戴上厚重的眼镜,把自己的容貌掩匿在凌乱的发下。这副模样。。是程利源在警察局看她资料时的照片。
他的心剧痛起来,让他的每一下呼吸都很沉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不听听前面那段话,我是沈流。”汪晴,哦不,是林麒,嗤之以鼻地笑了下:“沈流?怎么可能,他在英国。你这个冒牌货,休想为了摆脱我,连同这群利欲熏心的人,合着伙来骗我。”
“对不起。”程利源收回镜子里的目光,倒在床上陷入了昏迷。周围有人声不断地说着话,可现在的他再也不想醒过来,如果可以,他想一睡万年。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上没有程利源,也没有汪晴。只有被岁月掩埋的沈流和林麒,他们携手走在暗黑的走道里,一同迎接海景的壮观,许下永不言弃的誓言。
宁绯拍打着程利源的脸,他毫无反应般地睡去,心跳骤停,吓得她惊呼出声:“他不会是死了吧?!”紫羽眼尖地看到某一只手拽住了程利源的心脏,下一秒就能将它捏碎。然而手的主人停了半天,缓缓地松开了,心跳再次微微跳动起来。。
红色的光芒萦绕在程利源的眼睛四周,良久有什么从他的眼睛内出来。轻轻地,仿佛怕被世界所发现,拼命地隐藏着自己,那么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地板上的女孩:“人,为什么会变得跟从前差那么多?!不,面目全非。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已经.想不起初衷了。。”程利源气若游丝地低语着,眼睛看着宁绯问:“我现在看起来像谁?是像差点杀你灭口的程利源,还是企图用钱将你留在身边,替我掩饰罪行的程利源?或许还有很多种的可能,但没有一种可能是沈流。”
宁绯认真地问:“我现在能替你做些什么吗?”程利源的眼泪不经意地流出来,嗓子嘶哑地说:“替我抱抱她,现在的我。。不配。”
地板上的林麒,连呜咽哭泣的声音都细弱蚊蝇,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找不到疗伤的地方,像一个走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像的却是一个瓷器,明明小心翼翼不让她摔了,却偏偏摔得粉身碎骨。
她走到林麒的身边,蹲在地上伸出双臂环抱过去。透过乱发她看到林麒的双眼,一双倔强漆黑的眼眸,密密麻麻地堆积了泪花,如同破碎的水晶,我见犹怜。“他不是这样的!我这样告诉自己,可.为什么事情是这样的?!”林麒靠在宁绯的怀里,拽着她的衣袖,喋喋不休地问着。
程利源喃喃自语:“林麒.林麒.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不到。每年。每年。去村里问你的消息。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不信。。原来你真的没死,可为什么。。我。。”他的眼睛因长久没有休息而布满红色的血丝,很是慎人。
“原来我们一直是朝夕相对的,或许很多次地擦肩而过。。”撕心裂肺一样地疼痛,再次让程利源抽搐起来。紫羽拿过之前的药瓶,塞了两粒药丢进程利源的嘴里道:“看来这小子心脏真的有点毛病。”
两个人的小声抽泣,突然像找到了爆发点,一起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是寻找到了很久之前的默契,那些回忆,那些走过的路,说过的话。在眼泪越流越急的状态下,越发清晰起来。没有程利源,没有汪晴,只有住在小别墅里,病怏怏的姑娘林麒,只有住在摇摇欲坠房子里,积极向上的好少年沈流。
她说:“我活不长了,我天生就是这病样子,说不定哪天就去了。”
他说:“那是你衣食无忧,要是哪天你像我这样,你就没有力气说出这些娇滴滴的话,因为你要忙着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