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寓北去得急,回来更急,一是因知道了魏临风等人并没有残害朱安世一家,虽仍不知凶手是谁,但觉胸口轻了一些,想快些告知苏儿。再者,是苏儿与异儿、宝宝,在运河孤船上,自己出来这三个多时辰,实是牵挂。
金寓北躲开嘈杂河道,在河道旁小道上一路疾奔,不到两个时辰,回到了五朱庄码头。远远看见座船泊在河边,心中一宽,奔到近前,一跃上船。
苏儿不知已在舱口看了多少回,见丈夫回来,心里才安,迎上甲板,问道:“师兄,一路还安稳吧?”金寓北点点头,两人进到舱里。
金寓北把找到魏临风等人的座船,以及船老大的话给苏儿详细说清,苏儿也是松一口气。接着又凝眉思索,自语道:“那是何人所为呢?”
老艄公到舱口问道:“相公,要开船么?”
金寓北看看苏儿,苏儿抬首道:“老人家,咱就在这里泊上三日,待相公完结了事情再走。”老艄公闻言,自去后艄去歇息。
金寓北上到甲板,给老艄公一锭大银,道:“老人家,我夫妇在这里遇到故旧之人,须料理些事情,耽误了行程,甚是过意不去。这里些许银两,你二人可到岸上去买些酒吃。”老艄公推脱不掉,终于接银在手,两人千恩万谢地上岸去了。
金寓北回至舱中,苏儿道:“师兄,朱伯父才遭横祸,今晚,你去他越角帮探听一下,看帮中是否安稳。再者,是否有外人前来寻隙生事。他老人家竟没能留下一个亲人,若是一切安稳,就不要现身了。等越角帮安葬了他,你我去他坟上祭拜,而后行船回东盟。”金寓北点点头。
明月升了起来,已近二更时候,金寓北上岸,去越角帮总舵。
待到月到中天,金寓北回来,对苏儿说道:“越角帮一切安稳,除了忙碌帮主一家丧事,就是在竭力追索真凶。只是,全帮上下,均不知是谁行凶。十数名帮众将庄中人家问遍,也没丝毫迹象。”
苏儿道:“这真凶真正了不起呐。钟维岳、秃尾枭、周如意、司徒寇、慕风清等人被他驱赶到辽东,一路如骨附蛆地追踪你我。就连乌拉布赞泰,辽东宁远伯,东厂成敬、云朝宗,都卷了进来。恐怕西盟这少盟主魏临风,也跟着来趟浑水了。这里边竟然还有使毒的西域人和那些僻远门派的怪人。这些人若都是受了那个神秘兮兮的恶人主使,那这个恶人可真是大手笔。”
金寓北越听越惊,自关外以至江南,一路行来,恶战不止。绝没想到这一桩桩竟然都是出自一人之手。愕然之间,不禁问道:“苏儿,你说这些截杀恶战,都是出自一个人的主使谋划?”
苏儿沉吟着点点头,道:“师兄,这是大有可能的。想想这恶人因何而处心积虑要除掉你我?”金寓北道:“莫非这恶人的图谋与东盟有莫大牵连?”
苏儿道:“正是。就因你我是东盟乾元堂、坤厚堂堂主。若是你我回到东盟,这恶人的奸谋将不能得逞。故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我在山海关外除掉。一旦你我丧身在辽东,这恶人可以随便给你我捏造一个死因告示江湖,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了。”
金寓北见苏儿又在沉吟不语,即不再说话,只看着她眼望灯火,一再冥思。良久,苏儿叹道:“你我到了江南,这恶人心如火燎,出手已不择手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藕花姐姐为给你我传信惨遭杀害。朱伯父、朱伯父……”
金寓北听苏儿说到这里,只觉脊背泛起阵阵冷意,问道:“朱伯父定是知道恶人的奸谋,而惨遭灭门?”
苏儿点点头,道:“或许是朱伯父不惧淫威,不仅不与他同流合污,还要给你我、给东盟和爹爹揭开这恶人的假面。因此、因此,唉……”
苏儿又道:“那流沙帮乔震、乔玄兄弟,震泽帮水敬禹帮主,一个是在胁迫之下,屈志变节。一个是被言之凿凿的家国安危所蒙蔽。从而对你我要痛下杀手。”
金寓北道:“乔震、乔玄,水帮主,变节也罢,受蒙蔽也罢,一个是为保自己与家人性命,一个是想为国锄奸,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恶人的手段过于歹毒,直将人命视为草芥儿戏。再则,藕花姐姐与朱伯父都是为你我而遭这般毒手。你我不论多么艰难,都要给他们找回公道。”
苏儿点点头,慢慢说道:“不管他奸谋有多深沉,神通有多么大,都须把他找了出来。不然的话,真不知道他究竟要造出多大的祸端。”
金寓北见苏儿心事沉重,秀眉深蹙,疼惜之情大起,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此时夜已深了。长长运河之上,波心摇荡,冷月无声,群舟自横。
两人看着跳动闪烁的灯火,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第二日,三人在船上看护宝宝。到明月升起,金寓北对苏儿说要到越角帮总舵再探视一回。苏儿知道,因昨晚剖析朱安世一家是因自己二人遭祸,他心中不安,想要确保朱安世一家安然下葬,遂点头应诺。
金寓北上岸自去。一个时辰以后,回到船上,对苏儿道:“越角帮已在凌木清执掌下,专心料理帮主一家丧事,明日下葬在庄南栖凤岗前。”苏儿闻言,道:“明日晚间,你我去祭拜朱伯父。”
第三日午间,金寓北到岸上去买来香烛纸钱。晚饭后,等到月上树梢,苏儿要老艄公将船慢慢驶进众船之中泊下。两人上岸,向五朱庄前栖凤岗而去。
到了庄前,看到一道高大土岗,过了土岗,远远看见一处新坟还插着招幡。两人到坟前,燃了香烛纸钱,跪倒祭拜。
旬日之间,这已是第二回祭拜自幼熟识的亲近之人。两人心事沉重,无言拜罢,均在默祷:务须寻到真凶,为这枉死之人雪恨。
两人祝祷已毕,将纸钱尽数烧化。再看看这庞大新坟,起身回船。